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老泰山,现在武锐军中很不平静……昨日率众立功的陈德兴在忙着拉帮结伙,想用军功提拔二十一个亲近的赤佬军汉当官,今日还特意去抚司官衙见了廖莹中,还见了枢密相公……”
卢兆麒啊的一声,忍不住就是低低惊呼。他一张老脸有些阴沉,神色变幻不定。可知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念头在他心中起伏!
“竟然还见到了枢密相公!莫非枢密相公真以为昨日武锐军拿到的六百多级斩首都是陈德兴的功劳……俺们卢家可是有一十三人殉了国,这功劳怎么都该有卢家一份吧?”
他一下僵在那里,喃喃自语。毫无疑问,在昨日的血战中卢家将门付出的代价极大,如果没有这多出来的六百多级斩首也罢了……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份天大的功劳,卢家难道不该大大的分上一份吗?如果全都让陈德兴这个后进小子吞了去,卢家将门岂不是成了陈德兴崛起的垫脚石?这如何能让人甘心?
“那枢密相公是什么意思?”卢兆麒喃喃自语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关键是贾似道!武锐军并不是卢家执掌多年的雄胜军,而是贾似道、李庭芝新募起来队伍,卢家在武锐军中的根基不深,又经过这一次的折损……
贾似道召见陈德兴,恐怕是存着让他接掌武锐军的心思了!
“枢密相公未置可否,此事还有一争。”梁崇儒猛地摆手:“昨日一战的功劳如何是他陈德兴一人的?俺家的卢正诚官阶在他之上,如何不能居得首功?”
一旁的卢大安闻言一怔,定定的看着卢兆麒。这是要推他出去和陈德兴争功争权啊!可是自己又如何争得过陈德兴?昨日若不是靠了陈德兴的勇略机谋,自己的性命都送在保障河边了……
而且跟随陈德兴从战场上回来的六百多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军汉,都已经被陈德兴用花言巧语笼络住了。自己怎么和他去争?再说了,自己要争的还不是一个首功……而是要替那些根本没有上阵的卢家将门子去夺那帮赤佬的功劳!
正在卢大安不知道如何应答的时候,身边的梁崇儒突然又提醒了一声:“老泰山,昨日这一役,武锐军功劳甚大,这六百多颗脑袋加上四十多匹战马可是能顶上二十几个官呢!扬州诸军将门恐怕都翘首以望……”
卢兆麒一怔,“他们?”
梁崇儒点点头,低声道:“人人都想分杯羹,这众怒可是难犯啊!”
卢兆麒冷哼,“分!分给他们,但是大头必须俺们卢家拿!”
……
“不能分!这些功劳是兄弟们拿命赚来的,凭什么让那些将门子白白分润?他们要立功自己上阵去斩几个鞑子不就有了!”
同一时刻,武锐军大营中,陈德兴也在同刘和尚讨论着同样的事情。
“二郎啊,这次的功劳太大,扬州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红眼睛了!”
“那又如何?”陈德兴嗤的一笑,“为将着首要赏罚分明,言必行,行必果。如是方可号令三军,将士方肯舍命效死!”
“可是这样一来就犯众怒了!”
“哼,众怒若是能退扬州城外的十万北虏大军,这些功劳,不要也罢!”
“二郎,你难道有办法退扬州城外的大军?”
“当然!”陈德兴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明日二郎速去抚司献计……”
“不急,明日吾先回趟家,顺便准备一些东西。”
第35章回家
陈德兴再没有想到,在扬州城内自己的宅子,竟然是如此的宽敞富丽。就在卢兆麒、梁崇儒忙着串联扬州城内诸军将门的时候,他正带着刘和尚,穿了身小武官的常服,皱着眉头直奔那里。
才转到巷口,就看见一个好大的宅院门脸儿,挂着“将军第”的牌匾。门口还有两头戴无脚幞头,身穿青色布衣,打扫尘除的家人。看见他们过来了,都一个个赶紧叉手行礼。
门口迎出一个满脸堆笑,有张恭喜发财的面团团脸的中年人,笑吟吟的行礼,“小的王季,见过官人。”
王季……在陈德兴的记忆中却有此人,原是陈家的仆人,因为办事干练,讨了郭孺人也就是郭芙儿的欢心,代替刘和尚当了管家。
另外,这位王季还有一个清丽可爱的女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也在陈家为女使,是陈德兴的贴身使唤丫头。几日前陈德兴被蒙古铁骑撞伤后,似乎就是她在伺候照顾——就是出现在陈德兴脑海中的那位眉目清丽的古装少女,有个使唤名叫“蓉儿”。是王蓉儿,不是黄蓉儿……
“孺人,孺人,二郎回来了,二郎回来啦!”叽叽喳喳的喊声儿从院子里面传出,陈德兴听着觉得耳熟,再一想正是王蓉儿在喊。这小丫头有些疯野,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连个小家碧玉都不是。就是寻常的农家女孩儿,卖身契还在郭芙儿手里捏着呢……什么?惶惶大宋朝竟然有卖身契这种落后的东东?
实际上是有的!
但不是整个儿大宋都有卖身为奴这种事儿。在承平时……也就是南宋人所指的北宋,是没有或是很少有的,至少在官面上不合法。但是在兵荒马乱的南宋,特别是如今的南宋末年,不仅买卖奴婢的陋习已经恢复,就连佃户也成了可以随田买卖的附属品了!而且还可以公开进行,这乃是大宋朝廷所承认的!
当然,买卖佃户的事情在两淮是基本没有的,因为两淮连年兵火,官府为了有效抵抗蒙古入侵,自然要最大限度动员民间武力。各种武艺社、弓箭社多如牛毛,乡间百姓几乎全部被武装起来组成保甲,农闲之时就操练武艺,家家户户都备有刀矛弓箭……人人利器在手,自然不容易沦为奴隶了。
而在江南东西两路、浙江东西两路这等在南宋来说最太平的土地之上,底层民众当然是豪门巨室肆意压迫的对象了。王季父女原先就是浙东的佃户,是被“连人带田”一起卖到陈家的。此时南宋的某些地区的佃户,实际上已经沦为农奴了。
才一进门,陈德兴便看见自己那位年轻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娘亲已经在院子里面迎候了。只见她上身穿着件青色的窄袖短衣外套红色对襟衫,下身一席白色细褶长裙。衣裙之上还绣着花边儿,将一副丰腴诱人的好身段儿都衬了出来。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梳着高髻,簪插花朵。一张俏脸儿上也描了淡妆,眉目如画,朱唇淡红。这样一个娘亲,瞧着真是赏心悦目啊!
“二哥儿,总算回来了,事情可办得顺利?”
俏娘亲郭芙儿笑吟吟地道:“若是能转上几个官再得个优差就不妄那份厚礼了。”
陈德兴连忙行礼,道:“娘亲,廖世伯已经许了孩儿一个武锐军正将的差遣,而且武锐军在昨日一战中损失惨重,急需整补,没有几个月上不了战场的。”
郭芙儿抿嘴一笑,道:“这倒不错,几个月后,北虏多半退了,到时候又能过太平日子了。二哥儿,正将下面至少七八百人……可是个肥差,等到差遣下来,别忘了再送一份厚礼给你廖世伯。”
陈德兴讶然,自己这俏娘亲倒会做官,要是自己的亲爹有她这等本事便好了。
俏娘亲一笑,伸出玉手拉着陈德兴便往厅堂中走,“二哥儿,现在时候不早了,定是饿了吧?家里正好有些酒菜,先吃了吧。”说着话,她又对那个跟在身边清丽可爱的小丫头道:“蓉儿,快去吩咐厨房开饭。”
“奴奴晓得了。”小丫头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陈德兴一眼,忽地一笑,就转过头风也似的往后厨跑了去。
陈德兴望着离去的倩影,心说这小丫头的年纪……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初中生吧?真是鲜嫩啊!
一旁的俏娘亲却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瞟着陈德兴,忽又莞尔一笑,“二哥儿,蓉儿这丫头不错,莫如今晚上就让她陪房吧。”
这可是个未成年的少女啊!陈德兴扭过头看着风姿绰约的郭芙儿,心里想着,“你才是好女人啊……”
郭芙儿似乎从陈德兴的表情上发现了什么,忽然收起笑脸媚态,白了他一眼,又叹道:“二哥儿,你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娶亲了,临安的大官人可有安排?若是没有,我这个当娘亲的就要为你操办了。”
说话间,母子二人已经进了厅堂。这栋宅子是陈德兴的祖父陈虎山所留的,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仍然不失宽敞气派,陈德兴前世的那套三室两厅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这间吃饭的厅堂大。不过宅子虽大,伺候的仆役女使却没有几个。除了王季、王蓉儿父女之外,便是王季的浑家王阿刘和两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都是跟随过陈虎山的老仆,两个男仆都在六十岁上下,须发皆白,筋骨倒还结实,都有些武艺。两位老太太则是陈家的厨娘,做得一手宋朝风味的扬州菜。
厅堂之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圆桌三把椅子——这是给陈德兴、郭芙儿和刘和尚坐的。陈德兴是一家之主,郭芙儿是有皇封的外命妇,而刘和尚因为跟着陈德兴从军已经不是陈家之仆,还救过陈德兴的性命,自然可以和故主同桌而坐。
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下酒的凉菜,不是冷荤,而是精心腌制的咸甜果蔬,用梅红匣儿盛着。陈德兴知道这些吃食不是自家厨房所作,而是着人到街上买来的。此时的扬州城不但是两淮安抚司的所在,还是两淮地区的经济中心,商业繁荣,户口重多,衣食住行都极为方便。除了凉菜,酒也已经摆了上来,乃是扬州城有名的琼花露,飘着浓郁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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