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本就是想岔开话题谈正事儿而已,他也知道表妹久在深闺怎么可能这种事情都帮得上忙。见表妹有些自责,赶紧又拿几句软语温言劝解开了,便说他自己在京这些日子再去寻访物色,若是实在没有,大不了回到江东再说,那些豪商本就是在本乡本土地做事儿才比较顺手。
……
萧铣在晋王府厮混了两天,杨广终于要搬到东宫去了,他也就是顺势脱身,不再花时间和表妹、姑母纠缠,回到自己在崇仁坊的宅院,物色筹备一些人事。也亏得古代地广人稀,在京城“富人区”占地好几亩的宅子,弃置着一年多都没人住,居然也没人觉得浪费。只是门口挂起来的“萧府”牌匾,看着略显萧瑟。
回府,被使唤的门子迎入内堂,萧铣正想唤打手沈光一起出门,却见沈光一个人端着一坛白醴酒在那里痛饮沉醉,迷迷糊糊连萧铣进来都没发现。
在杭州一年多,沈光因为年纪还小,到如今仁寿二年也才十二周岁,所以依然没有被安排任何正式的官爵职务。萧铣每天只是好酒好肉招呼他,又仗义疏财洒漫使钱给沈光零花、让他做个贴身保镖而已。此番赶回京师时,一到地头萧铣就把沈光丢在自己府上,然后自个儿去和姑父姑母表妹厮混。至于沈光是想住在他府上还是回康平坊他哥哥的老宅,萧铣本也懒得理他。没想到如今却醉倒在自己府上。
“沈贤弟?沈贤弟!你怎得喝这么多。”萧铣推了沈光一把,又回过头埋怨下人,骂道:“让你们这些泼才看宅护院的,怎得让沈爷喝这么多?还不快去点两碗茱萸酸辣鱼汤来醒酒!”
“是是是……小的们知错了,一早上却是沈爷拿着酒坛子嘈嘈嚷嚷来府上寻老爷,看神色是有事心中懊悔,寻老爷不在便自个儿闷头喝开了。沈爷气力大,咱如何劝得住?”使唤的下人一边辩白了两句,脚下却是不停,已经走去厨房下鱼汤了,今儿见到这些酒,他们就知道先备下鲜鱼、茱萸已备解酒。
须臾,酸辣鱼汤灌下去,沈光神智便清晰了一些,眼中重影渐渐重合,见正是萧铣立在自己面前。沈光也不知如何蛮劲发作,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萧大哥,是小弟对不住你,小弟从此没脸见你了。东市书坊这些生意,大哥还是别挂在我沈家门下了,自个儿收回去吧。”
“贤弟你这是没头没脑说些甚的瞎话!再这般胡闹,为兄可就真的恼了。看看你现在这熊样儿!把自个儿拾掇干净了,咱有事说事儿,不要哭天抢地,咱是啥交情,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第七十七章坦白从宽
一个时辰之后,大兴东市内一座装饰华贵的酒楼上。
这座酒楼名叫天然居,距离挂名在沈家名下的书坊只有百步的距离。因为刚好在东市内的放生池畔,环境倒是颇为优雅,东北两面临水,减去了很多喧嚣,南边是市令署,西边是经营文房四宝和书画的地块,也都比市内其余所在雅致清净一些。萧铣原先在大兴做过一年多将作监主簿、所以这地方也来过几次,并不算陌生。许是京师做胡人生意比较多的原因,酒楼多有胡凳、圆桌,也不拘泥于这个时代汉人分席而食的礼法。
沈光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把萧铣引到这天然居的三层雅间之内,就什么都不开口,等着其余人到齐。萧铣看着纳罕,也不多问,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酿解渴,须臾果然有一老二少三人走上楼来,进了雅间后掩上帘子,吩咐把早就备好的酒菜尽数上来。一下子好几个酒楼的侍女穿梭出入,就把桌案铺满了。
萧铣趁着侍女上菜那一小会儿细看,那一老二少里面,有沈光的父兄沈君道和沈复,另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三四岁上下,和沈复年纪差不多,萧铣此前并不认得。此人看上去有几分精明沧桑,从神色举止上看,似乎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不少。
不过,那沈君道开皇十八年时,不是就被调任汉王府掾了么?如今应该还在太原任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京师?莫非也是和萧铣一般年终回京述职的?
还没等萧铣开口说出这个疑问,沈光先端起一大碗酒,起身对萧铣说道:“萧大哥,此前家父家兄或许有些对不住萧大哥的地方,但那也是迫于时势上命,小弟却是并不知情。也是今年家父从并州回京述职,心中不安,才说起其中秘辛,想求得萧大哥谅解。咱也不敢求萧大哥将来与咱依然如故,但是只要不记恨,沈光便知足了,这一碗,小弟先干为敬。”
萧铣目送沈光干了一碗三勒浆,又看看众人,才缓缓开口道:“倒是弄得好大的阵仗,这莫不是以势迫我,让我碍不下面子不成?有话便说,萧某是爽快之人,沈贤弟难道还不了解我么。”
一旁的沈君道听了,倒是老脸一红,当下也顾不得辈分,只能开口便说:“倒不是小儿要这般,都是老夫让他这般安排一下。既然贤侄爽快豁达,老夫也就觍颜直说了——不知贤侄可还记得,老夫一门与贤侄初见,还是开皇十八年初、在黄河边的广通渠新丰渡口?当时老夫正要去并州上任,担任汉王府掾,路上偶遇了故旧同僚、也就是令师兄欧阳询,才一起聊开了。”
“这些当然记得,当时若非世叔与欧阳博士相熟,又哪来小侄与沈光贤弟这数年交情。”
“唉,只是当年那一面,却算不得偶遇——若是按照正常行程,当时老夫该当提前两三天便寻到船渡河去河东了——这一点若是不信,贤侄可以问光儿,当时咱父子在渡口,可是额外住了两夜。老夫欺骗光儿说是兵马辎重运输征集的官船太多,暂时轮不到咱,实际上,以汉王府掾的上任文书,当时要搭哪一班船又会搭不到呢。”
“所以,世叔是想说,当初你们是故意在新丰渡等我们出现的了?”萧铣听到这儿,把手肘抬到桌面上搁着,身子前倾,似乎变得认真起来。
“不错——当初老夫是故意等在渡口两日,因为有人和老夫说,你们便是这几日内定然会到的,让老夫借着与欧阳询的故旧交情,若是你们说话不防,也好探探你们的底,尤其是看看贤侄你有没有心怀怨望、向往前朝之心。不过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受上命摆布的,如今说出来,也是时移势易,希望贤侄能揭过这桩往事。而且光儿年纪还小,当初只是纯发至诚想护送老夫去新丰渡,所以个中事情,与他绝然无关。”
听到这儿,萧铣反而不惊讶了。毕竟他的崛起过程中,想对付他的人不是第一次了,当下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怎么?是宇文述让你干的?”
“宇文大将军?怎么萧贤侄与宇文将军还有过节?光儿你怎么没和为父说过?”沈君道一愣神,随后闪过一丝悔恨,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存在站队不站队的事儿,犹豫只会不好,一咬牙便直说了,“不是宇文述,当初是柳述让咱这么干的——柳述那时候还是内外侯官总管,依附于废太子,想对当时的晋王不利,抓一些晋王招降纳叛的把柄。”
萧铣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把话说急了:仔细想想,开皇十八年的时候宇文述都还没进京呢,他陷害自己个毛线啊,肯定是当时还没有丧失战斗力的**干的好事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世叔被任命为汉王府掾,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区区路过新丰渡与小侄邂逅的机会?柳述和废太子还真看得起某啊。”
“并非如此——柳述建议废太子把老夫从文林馆学士的位置提拔到汉王府掾,主要的目的是监视汉王言行。当时汉王征伐高丽在即,太子一党不仅忌惮晋王名声素著,一样也忌惮颇得陛下、皇后宠爱的汉王立大功。让老夫担任汉王府掾,也是想就近搜集一些汉王的行止,万一汉王建功后好提供一些材料供废太子一党往汉王身上泼脏水。只是后来汉王讨伐高丽大败而回,便不用老夫发挥作用了。”
“这么说,当初世叔这个任命,废太子一党是本着主打窥伺汉王为主,顺带着看看能不能顺手也构陷一下晋王,可是如此?”
“确然如此。”
“既如此,今日世叔为何又为了这桩往事来向小侄坦白呢。”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老夫也是身在人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废太子一党已倒,柳述的内外侯官总管职务也被陛下卸了,柳述安排的任务,自然没有再为他隐瞒的道理。更何况……之所以当初太子废立之后并没有马上找机会来和贤侄坦白,是因为贤侄马上被派到杭州去办差了,事务倥偬,不得机会。”
沈君道说的很委婉,但是萧铣是何等人精,一听马上就知道真意了——去年年初,刚刚完成太子废立、改元仁寿的时候,沈君道之所以没有马上找萧铣坦白,是因为萧铣被派了个苦差事,还是那种立了军令状完不成要受重罚的。这样一来,不知情的外人如沈君道,肯定以为萧铣是不受圣眷恩遇,才被这样像膏药一样贴来贴去做高危任务。若是萧铣从此一蹶不振,或者说失去了杨广的信赖,那么沈君道是否曾经暗中得罪过萧铣这桩事情就无关紧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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