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参战将士,少则三五贯钱财,多则按照斩获首级,另外在江东赐给田亩,都是从萧铣自己的庄园和垦荒所得新田划拨。为了这一系列战事的赏赐,总计足足花出去十几万贯钱财,萧铣也是丝毫不心疼,精兵悍将么,便是烧银子烧出来的,重赏之下,恩威并施,才有精锐悍勇之气。
且不说这种阶段性的小胜落到东都的杨广手中能有多少分量,但是一直被杜伏威压着打的王世充得了消息,那真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淮南的杜伏威军经此一战,至少折损了三分之一还多的有生力量,而淮北徐州一带的军队杜伏威为了防备陈棱和张须陀南下,应该也是不敢抽调的,这样一来他后头的压力可就要小得多了。
萧铣在淮南,目前只是一个奉命而来的过客,而王世充这个江都郡丞可是要一直做下去,直到被调离的。贼情轻重,直接关系到了他将来的前途。所以大战结束后第三天一早,王世充就亲自赶来海陵县城与萧铣会面。商讨后续剿贼大计——
顺带说一嘴,在那两场大规模野战的胜负决出之后,李子通军留在海陵郡其余四县的守城炮灰也基本上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逃亡甚众。比如建陵县城的守军便是在连夜开城门突围的时候被埋伏在城外监视的官军截击了,大败亏输,余者尽皆投降。其余海陵县等处得了官军招降的消息,并且把别处破城后的俘虏押到城下示威。也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故而海陵郡各县两日之内一鼓而平。
“萧大使用兵如神,进展如此神速。下官真是佩服至极。”王世充一见面就可了劲儿的拍马屁,还送了不少礼物,才开口切入正题,“如今海陵郡贼寇已灭。直取山阳郡的道路再无阻碍。却不知萧大使何时才进一步进兵,与王某一并全取山阳郡地界呢?”
萧铣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形势的变化,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卖队友的资本,他其实很不想这么做,但是理智又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王兄真是公忠体国,急于立功呐——不过如今形势有变,咱觉得倒是不适宜再按照原计划彻底收复山阳郡了——”
萧铣的话还没说完。王世充几乎要跳脚起来了——如果收复了山阳郡,那杨广妥妥地会把那个郡的地盘也划入他王世充的势力范围呐。萧铣现在自己嘴里的地盘吃到嘴里了,远一些友军势力范围的地盘就不想打了?当初说好的先收海陵郡、后攻山阳郡的条件呢?不是只有先后之分而已么?
幸好王世充好悬一口老血还没喷出来,萧铣又赶紧跟上解释了一通:“王兄切勿误会,萧某绝对没有不为国出力的意思。只是说,当初咱定计攻取山阳郡,乃是为了消灭阚棱、王雄诞这两个杜伏威的左膀右臂,让杜伏威在两淮贼军中的嫡系势力大损,好挑动诸如苗海潮等投靠他的、原本就人心惶惶唯恐的其他贼军首脑的野心。
然而萧某前几日建陵县一战,居然生擒了阚、王二贼,如今山阳郡的地盘已经是辅公佑亲领了,萧某审讯俘虏,排查贼军头目,可以断定,那辅公佑一直在杜伏威军中因其与杜伏威一起起兵,而且年长稳重,为杜伏威解决过不少难题,而以军中第二人自居。阚棱、王雄诞被委以方面重任后,辅公佑一直是不服的。所以如今咱要是乘胜追击,攻取山阳郡全境,则辅公佑的直属兵马和地盘都会极大地削弱,杜伏威军的分裂也就不可能了。”
王世充知道这个道理也是对的,可是朝廷的任务、他的地盘不能不要,挣扎着要插嘴解释,却被萧铣上赶一步堵住了话头,继续抢着解释。
“王兄莫急,萧某还没说完呢——恰擦所说,并不是说山阳郡就不收复了,朝廷确保漕运的任务还是要保证做到的,所以咱只沿邗沟河道北进,首取邗沟东岸的山阳郡郡治淮安县,并西岸的寿张县。取了这二县,则山阳郡的钱粮膏腴之地已经得了大半,而且邗沟与淮河河道沿线也不会再有问题。而山阳郡在邗沟以东的偏远三县,则留给辅公佑好了,如此只要贼军依然分为淮南、淮北两股,杜伏威就只能继续让辅公佑独挡一面,岂不是免了被贼军重新整合团结一处的要好?”
王世充知道这个道理是不错的,哪怕打御前官司打到杨广那里,只要萧铣把道理讲清楚,杨广也肯定是支持萧铣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只是问到后续的具体操作:“那……你我二军如何分兵进剿?”
“淮安、寿张二县,由王兄的江都兵攻取,不过可以暂缓数日出发。萧某的兵力,从建陵北上,先威慑山阳郡东部边境三县,吸引辅公佑主力。如此,拓地之功尽数让给王兄,还不用王兄面对贼军主力,你看如何?”
“既如此,下官谢过萧大使美意了。”
卖完队友,好歹还是要给个甜枣的。
第四十四章招降秘计
“咣铛”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随后是缺少润滑油带来的牙酸“嘎吱”声,一座阴暗的地牢大门洞开,透入一些让其中囚禁的人颇感贪婪的阳光。萧铣挥挥手驱赶一下眼前骤然变暗后瞳孔收缩的不适,以及预料中应该会有的腐臭,缓缓走了下去。
地牢里的霉味儿比预想的要轻得多,或许是因为提前打扫过并且大量堆放了生石灰处理过了的原因,可见拥有这处地牢的主人萧铣对于其中囚禁的某些囚犯还是挺上心的,不愿意从**上折磨囚犯。
牢头身边还带着医匠,见萧铣进来,马上躬身过来行礼,并且奏对:“大使,这两个犯人外伤正在愈合,骨头也已经正好了,不过要彻底长好,再怎么身体强健也得再过两个月。”
“他们都清醒了?可有把本官招降他们的条件说过了么?”
“都清醒了,也把大使招安的恩德都转述过了,可惜这两个顽贼冥顽不灵……”
萧铣摆摆手,止住了牢头的气愤言语,似乎对于暂时的劝降失败丝毫不以为意:“诶,这没什么,不必多说了。不就是还不愿意归降朝廷么?走错路子的人,总归有个过程的,咱不急——带本官过去看看。”
“是,大使您这边走,小心地上。”牢头恭敬地引着萧铣,来到了囚禁阚棱和王雄诞的牢房门口。
牢房原本只是粗原木做的门栅,其余三面则都是夯土砖衬墙。如今木门上又额外打了横档子的铁条。粗如戒尺——别被电视剧上的古代牢房场景给骗了,那些扮作“地牢”却内部隔断敞亮的地方,一看就是横店的破布景而已。之所以古代要把要犯关在地牢里,就是为的你没法挖破墙壁逃出去。反正大半都是埋在地下的,除了高高的气窗露在地平线以上,下面的墙壁挖出去了也还是实心的土石,没有出路。海陵郡的郡牢便是一座地牢,萧铣战时没空为需要优待却又孔武有力不易控制的囚犯找新的囚禁之所,所以只能是沿用地牢、但是多放点儿石灰罢了。
不过。纵然是戒尺粗细的生铁条子,上头居然都有一些金属疲劳的凹痕什么的,可见装上去之后。也是受到过某些情绪不稳定的蛮汉猛撞过的。
“阚、王二位义士,伤情可好些了么,在这里伤药饮食没什么短缺吧。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但愿二位不会记恨秦将军、来将军。将来还是要同处为官的么。”
“奸诈狗官!谁要和你的走狗同处为官?阚某既然被擒,有死而已,要杀便杀,何必废话。义父对某活命知遇之恩,你当阚某是那种贪生怕死不讲义气的狗杂种么。”阚棱刚刚骂完,王雄诞也是差不多的语气,一通乱喷,也幸亏隔得远。有木柱铁栅隔着,唾沫星子不至于飞到萧铣脸上。
“喂喂。过了吧——你们各为其主,喊萧某一声‘狗官’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加上‘奸诈’二字?你们被擒,是你们自个儿觉得决战之前军心士气颇不可用,想要一骑挑战的吧?秦将军堂堂正正战阵之上胜了你们,哪里看出咱官军奸诈了?该不会是输不起吧,还是说杜伏威这厮,只会教着手下不明是非、不讲道理,只管给人脑门子上贴个政治标签定了性,然后就任意施为?
要说二位年纪,王义士也就罢了,好歹和杜伏威年纪相若,许是能年轻一岁;不过阚义士你怎么看年纪起码还比杜伏威大两三岁,还好意思认其为父——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事儿一般都是三姓家奴所为?萧某御下,从来只讲就事论事,对敌人也是对事不对人,相敬有加,实在是想不通你们这些人的所谓忠义根植何处。”
论口才,阚棱和王雄诞这种半文盲或者说粗通文墨之人自然不是萧铣的对手,这个当口他们唯一应该做的便是直接把萧铣骂回去,塞住耳朵不听。可是他们在杜伏威这种大老粗的贼营里头呆久了,不明了让萧铣说下去有多危险,而且他们也着实没听过这番言论,深入浅出,不似原本见过的官吏那样只讲听不懂的掉书袋大道理;而且萧铣被他们骂了都不生气,这一点更不是别的朝廷命官做得出来的姿态,所以二人隐隐然有一种放纵萧铣说下去的潜意识。
只不过,嘴上两人还是得继续保持大骂:“呸!狗官,休想试图挑唆咱对义父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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