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新兵丢下火枪,趴在城垛上大口大口呕吐。一支破甲锥从城墙下迅速射过來,击中他沒有任何防护的眼眶,带着铁盔的头颅猛然后仰,“铛”地一声,金铁交鸣。新兵倒栽于城墙上,气绝身亡。
几名民壮在一名伙长的指挥下,迅速将新兵的尸体抬走。另外一名刚刚入伍不到两月的替补兵则大叫着扑上前,填上死者空出來的位置。扳机扣动,夹着火绳的点火钳迅速下落,点燃药池里的引火药。有一道白烟迅速钻进枪管,点燃火药,推动着铅弹飞出枪口,击中一名畲族武士的胸口,将此人打了个透心凉。
更多的羽箭,顺着这个垛**进來,打得替补兵身上的板甲叮当乱响。技术的进步,很好地弥补的替补兵在经验和技能方面的不足。已经失去大部分动能的破甲锥,根本奈何不了冷锻的板甲,除了几串火星之外,什么都沒有留下。
“啊……啊……啊………”已经亡魂大冒的替补兵心头涌起一阵狂喜,大叫着将打空了子弹的火枪向身后丢去。
这个动作,立刻给他换來了一记皮鞭。负责临近几个垛口的都头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找死啊你,败家玩意…摔坏了火枪,你拿什么來守垛口。”
“草民错了。草民知罪…”替补兵被打得呲牙咧嘴,习惯性地拱手作揖。
“要回答是…你是士兵,不是草民。混蛋玩意,你还要老子教多少遍…”都头又是一鞭子抽过去,随即从身后的辅兵手里抢过一支装填火枪,挤开替补兵,冲着城下开火。
“呯…”白烟腾空而起,铅弹打在一名正在弯弓搭箭的蒙古神射手腰部,,将其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坐在地上,手捂伤口,厉声惨叫。
旁边督战的蒙古百夫长手起刀落,将神射手的头颅砍下,以振军心。下一个瞬间,几颗铅弹同时打中了他,将胸口打成了一只筛子。
“呜………”一支长长的弩箭呼啸着射上城头,轰然炸开。躲避不及的淮安军都头被炸得飞上天空,四分五裂。
周围的士兵也被炸翻了四五个,此处垛口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防御空档。几名畲族武士看到便宜,迅速抛出一个带着绳子的铁爪,抓住城墙。然后双脚脱离云梯,从半空中猿猴一般飘了过來。
眼见着他们的双脚就要踏上城头,一小队上身穿锁子甲,肩膀上沒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士兵从城墙内侧的甬道上冲了上來,手中五尺短矛上下翻飞,将面前的城垛口变成一只活动的铁刺猬。
荡过來的畲兵根本无处落脚,从嘴里取出狗腿短刀,凌空乱劈。身穿锁子甲的年青士兵们脸上沒有丝毫畏惧,相互配合着,将半空中劈过來的狗腿短刀一一拨开。然后又一枪挑断铁爪后的绳索。
“啊………”半空中的畲族武士失去接力点,接二连三摔下。沒有军衔标记的士兵们迅速左右分散,将各自的身体藏在垛口后,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轰…”又一枚装填了火药的弩箭,砸在了垛口外。剧烈的爆炸,震得城墙摇摇晃晃。
“轰…轰…轰…”临近的垛口中,几门四斤炮冲着护城河对岸的弩车同时开火。将刚刚施放完毕的弩车,还有弩车旁边的蒙元士兵,统统炸成一堆碎片。
一队辅兵快步冲上,抬走城头上的伤者和死者。
另一小队淮安军战兵拎着火枪默默上前,填补自家袍泽空出來的位置。
身穿锁子甲的无军衔士兵则抄起各自的短枪,迅速汇聚成队,奔赴下一个可能出现疏漏的地方。每个人的动作都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样娴熟。
他们是华夏讲武堂的学生兵,也是这个时代唯一一群经历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军官种子。作战能力和对战场的适应性,远非光凭着个人本能作战的畲兵能比。走到哪里,哪里就很快化险为夷。
然而,敌军却不甘心失败。很快,距离城墙外百余步远处,就有数不清的江浙毛葫芦兵,用鸡公车推着藤牌,分散成十几个小队,护大批蒙古神射手,再度冲了过來。
“轰…轰…轰…”城头上的火炮陆续发威,将开花弹一枚接一枚射向元军。但效果却非常寥寥。无论是加刻了膛线的“新式”火炮,还是沒有膛线的“旧式”火炮,准头都非常有限。在对方刻意将阵形分散开來的情况下,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空地上,徒劳地炸起一团又一团浓烟。
“呯…呯…呯…呯…”,当敌军进入到五十步范围之内时,城墙的火枪也加入了战斗。但密集的子弹,却穿透不了厚重的藤牌。转眼间,毛葫芦兵和弓箭手就跨过了护城河,來到了距离城墙只有十几步位置。(注2)
躲在藤牌后的蒙古兵弯弓搭箭,将白亮亮的破甲锥一波波地射上城头,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板甲挡住。但蚂蚁多了咬死象,那么密集的箭矢,总有一两支能射中板甲和头盔无法提供保护的地方,给守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喷子,上喷子…”副指挥使陈德冲上城头,大声喝令。
百余名辅兵抬着十支粗壮的长管虎蹲炮,冒着密集的羽箭,将其探出垛口。随即将炮口压低,炮尾抬高,用炮身下的虎爪迅速固定。
炮长向下看了看,干净利索地点燃炮管尾部的引线,“轰………”,“轰………”“轰………”“轰………”。。。。
铁管内喷出成排的石头弹丸,数以千计,冰雹般扫向城下的敌军。厚重的藤牌被打得千疮百孔。藤牌后的蒙古弓箭手和两浙毛葫芦兵要么被打成筛子,倒地惨死,要么吓得丢下兵器,落荒而逃。
“掷弹兵,城外三尺,投…”趁着元军攻势出现停顿的机会,副指挥使陈德果断地发出命令。
两排只穿着皮甲的掷弹兵从城墙内侧站起,点燃手雷,迅速像距离城墙三尺远的位置丢了下去。
“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不绝于耳。正在保护云梯的蒙元辅兵们,被炸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辅一营,泼火油……烧他娘的…”沒等爆炸声停下,陈德又迅速下达第三道将令。
一百名壮汉抬着装满猛火油的木桶,快速跑到垛口旁,冲着城外的云梯泼去。将竹子打造的云梯和云梯上惊魂不定的畲族武士,泼得一片漆黑。
另外一个连辅兵则高举着火把,冲到城垛口,朝着云梯投掷。从大食海商手里高价收购來的猛火油,立刻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在云梯和人身上跳起來,快乐地飞上半空,如同一只只出巢的小鸟。
只是,被它们波及的地方,就瞬间变成了地狱。畲族武士和其他蒙元士兵惨叫着,推搡着,徒劳地在身体上拍打着,试图将火焰拍熄。然而,特意混入了硫磺粉和木屑的猛火油,只要烧起來,就根本不可能被扑灭。凡是粘到的地方,也立刻腾起了橘黄色的火焰,明亮鲜活,美艳不可方物。
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味道的美丽,肆虐地在人体和云梯上跳动。无论是皮甲,还是铁甲,只要被溅上一点,就跟着冒起火苗。用手去拍,手掌立刻起火。用兵器去削,兵器也变成火把。从云梯上摔落于地,地面亦跳起无数星星点点。躺在泥土中打滚,泥土也很快腾起浓烟。
“啊………”一名身穿铁甲的蒙元百夫长被吓破了胆子,掉头跳进了护城河中。滚滚河水,瞬间将他身体的脖颈以下部分吞沒。但铁甲上的猛火油却浮在了水面上,继续烈烈燃烧。很快,就将他烧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一具焦糊的尸骸。
更多的被猛火油波及者,则顺着浮桥,冲向自家队伍。他们跑一路,火焰掉落一路,很快,浮桥也被火焰点燃,冒起一股股青烟。
“督战队…”距离城墙五百步外的位置,浙东宣慰使董抟霄铁青着脸,发出一道残忍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渗人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一队手持擎张弩的探马赤军迅速上前,迎向溃退回來的队伍。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督战队果断扣动扳机,“嗖…嗖…嗖…”一排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
侥幸沒死于火枪,沒死于手雷,沒死于猛火油的溃兵,被破甲锥成片成片割翻。在血泊中翻滚挣扎,死不瞑目。
“啊……”陆续退下來的第二波溃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停住脚步,倒退着向护城河靠近。
“呯、呯、呯、呯、呯、呯。。。。”城墙上,淮安军的新兵老兵们打出一次漂亮的齐射,隔着护城河,将数十名溃兵从背后射杀。
侥幸未死的溃兵惨叫一声,再度加快脚步冲向自家本阵。
“嗖…嗖…嗖…”又一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将逃得最快的人当场钉死!
剩下的人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夹在火枪和强弩的准确射程之间,不知所措。董抟霄见状,立刻又猛地挥了下手,“擂鼓,命他们过河再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战鼓声,在元军本阵响起,不容拒绝。
手里拿着擎张弩的督战队士卒,弯下腰,用大腿和腰部的力量,配合着拉开弩弦。然后,默默地将一支支弩箭安放在射击槽中,对准百余步远处,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家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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