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给马悍的感觉很好,这几日也多承其照顾,而且,此人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岂能眼睁睁看其折于吕布之手?
马悍所料不差,此时高览与吕布已起冲突。
高览飞驰急追,不出三里,已追及壹寿。高览猛地挥鞭重抽马臀,战马吃痛,向前一窜,高览伸出手,堪堪碰触壹寿后腰丝绦,就待将之生擒过来。高览的从骑纷纷勒马,忍不住高声欢呼。
偏生就在此时,异变倏生,一道火影掠过,然后,高览就没有然后了——马背上空空如也,壹寿的身影已消失。
前面不远处,一道骑影勒缰兜转,火红如焰的赤马背上,一金冠银甲,伟岸如山,目中跳动着两点赤焰的武将,正冷冽地盯住高览。在其鞍马前,横放着浑身发软的壹寿。
“吕——奉——先!”高览脸色铁青,握矛的手指节发白。尽管他也有些忌惮这位飞将,但无论谁,眼睁睁望见到手的猎物被抢,又岂能甘心?
吕布嘴角一勾,笑容冷冷:“元伯,承让。”
高览忍了又忍,终于切齿出声:“温侯,莫要欺人太甚!”
吕布斜睨高览,冷然道:“某快一步,如之奈何?”
高览尚未答话,十余从骑已将吕布半包围,群情激愤,意气汹汹,叫嚣着让吕布放下壹寿。
其中那胳膊粗壮的大块头持旗手叫嚷得最凶,突然,一枝箭从背后射来,擦过肩侧,持旗手回头一看,只见十来名骑士立于身后不远处,其中一名骑士手执长弓,弓弦还在颤动不已。那人见持旗手望来,只冷冷地回了一眼。
从骑俱认识此人,他就是前些日子在阵前左右驰射的成廉,从骑见同伴受袭,刚想责问对方。这时成廉身侧一人高喊:“温侯帐内督将成廉、魏越在此,识相的就让开道,否则莫怪刀箭无眼。”
吕布是奋武将军、假节,官职几与袁绍持平,高览惹不起,但区区一个帐下督,也如此拔扈,令高览为之忿然,正欲向吕布问罪,却见那不甘受辱的持旗手怒吼一声,一手持旗,一手拔出短斧,向适才发箭的成廉冲去。
成廉冷笑,又抽出一支箭,却被身旁的魏越按住:“让我来。”
魏越个子偏瘦,但筋骨异常结实,轻剽过人,手持一杆丈二长的单面月牙戟,拨马迎上。
“且慢……”高览呼之不及。
两马已然交错,月牙戟一扫而过,镰刀一般的月刃刮地一声,带起一蓬血雨与半截断臂。持旗手惨叫一声,一晃,再晃,终于从马背摔下,将旗也脱手飞出。
魏越策马兜了一圈,经过将旗旁边时,长戟一挑,将近百斤重的将旗挑得人立而起,一手抓过,看都不看蜷缩在地上的持旗手一眼,将将旗向高览一掷:“高骑督,得罪了。”
高览接过将旗,面沉如水,双目喷火,这是当面打脸啊,欺人太甚!
“温侯,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
吕布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某御下不严,误伤贵属,布愿赔罪……这壹寿就让于元伯吧。”
吕布说罢,一手抓住壹寿的腰带,像扔玩具一样朝高览扔过来。
高览既惊且讶,吕布会这么好说话?但人已扑面而来,本能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寒光倏闪,血光迸射,手舞足蹈在半空的壹寿。大好头颅突然飞起,脖颈血泉喷出近丈高。
高览终于接住壹寿……的尸体,而首级,却钉在方天画戟的长刺之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高览终于怒了。
吕布感应到了高览的杀意,淡淡扫了他一眼,拨马而走——当然不是避开,而是拉开骑战距离。
拉开三十步后,吕布长戟一甩,插在戟尖上的人头脱戟而飞。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十几圈,落入魏越手中。
吕布嘴角微向上扬,亢声道:“元伯,若能受某一击。壹寿的首级归你。”
“既如此,温侯,得罪了!”如此被小觑,高览再按捺不住怒火。策骑挺矛俯冲而前。
得得得,得得得。
马蹄由轻快渐变急遽,长矛斜举。沾血的矛尖遥遥指向明光铠上部护颈顿项的位置。这个部位,通常是铠甲防护不到的薄弱区,如果有头盔披颈遮挡的话还好点,而吕布却是戴金梁冠,根本没有披颈,如此,其脖颈就是最脆弱的目标!
既然要单挑,就不可能留手,尤其对手是吕布,那就更得往绝处干,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高览策马之时,吕布也动了。吕布征伐十数载,与敌将单挑无数,从无败绩,除了武力无双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从不轻敌。无论敌人是兔是鸡,都要以雄狮之势扑杀之。
百胜之道,戮力为先。
两骑飞速接近,吕布的方天画戟,与张飞的丈八长矛一般长,仅次于马悍的二丈重骑枪,与敌交手,先天就占便宜。不过,吕布显然不想占高览这个便宜,所以他不冲刺而是斜斩。
击刺本就比劈斩的动作快,但两骑将将接近时,赤兔马突然加速,原本在十步之外,竟一下缩短至三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完全破坏了高览的击刺节奏,就在这一瞬间,高览知道,自己败了,欲刺吕布于枪下是不可能的了。下面要做的,就是保命而已……
有此明悟,高览迅速竖矛格档,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弧弯月已划出一片白蒙蒙的毫光,倏地降临到高览颈侧。
高览的明悟,救了他的命。
咔嚓一响,矛杆折断,高览借着戟势一顿之机,迅速低头,巨镰似地月牙从盔顶掠过,帽缨四逸,余势犹劲,如飞镰切过马颈,噗地一声,血如泉喷。无头战马向前冲出十余步,重重扑倒,将高览从马背掼飞出去。
高览连连翻滚,连头盔都掉了。翻滚数匝之后,猛然拔出手戟插地,生生定住身形。此时的高览,单膝点地,发髻散乱,灰头土脸,面有擦痕,隐隐有鼻血流出。
“吕奉先,杀我爱驹,岂能饶你!”高览眼睛都红了,任何一个百战将士,对自己的战马都视若同伴,遭此毒手,焉能不怒发冲冠!
高览五指叉开,狠狠抹去鼻血,倏地拔出手戟,脱手飞掷,直取二十余步外的赤兔马臀部。他也知道这一招未必能击中吕布,所以目标直取战马,以马换马,天公地道。
吕布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画戟一扫,当!将手戟打飞。然后迅速掉转马头,向高览冲来——他同样被高览这一击所激怒:你掷我不要紧,但欲伤我的宝驹,就得拿命来抵罪!
赤兔如风,长戟如电,风驰电掣刺向高览胸膛。此刻莫说高览赤手空拳,就算是矛戟在手,也挡不住飞将含怒一击。
高览怒目如凸,双拳紧握,昂然而立,纵是死,也要站着、看着。
蹄响如鼓,烟尘飘飞,戟尖上一点寒星,已迫在眉睫……
第一百章【一战吕布:双刀破戟】
(谢大盟、谢赵无恤2014,还有“波动的浪”、“光辉的宪章”等兄弟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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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异响自后方传来,在成廉、魏越等从骑惊骇的目光下,一道乌光重重撞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上,生生将这必杀一击震偏半尺,牙刃从高览身侧险险擦过,划破高览手臂,殷红的血液渗出,但终究是避免了穿胸之厄。
吕布生生勒停战马,握戟的手臂阵阵发麻,心头的震惊,如翻江倒海——精铁打制的戟杆上,竟钉着一支箭!一支铁箭!能用一支箭,震开自己这雷霆一击,而且箭镞入铁,这得多强的弓力?就算自己用六石弓也做不到,难道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所用之弓更强的劲爆射手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后方土丘,但见数十步外的树林边缘,高高低低立着十余蒙面人。为首一人,手执一把非常奇怪的血色骑弓,不说弓的颜色怪异,单是弓梢两端那圆形的铁块,就有说不出的古怪,更令人瞠目的是,那弦居然有三股!
尽管马悍蒙着脸,但那壮硕伟岸的身躯,以及浑身散发的无形气势,依然未能瞒过高览双眼。此时的高览,当真是又惊又喜。不光是因为这少年救了自己,更令他咋舌不下的是。他居然能以一支箭矢,生生破掉吕布连人带马迅如奔雷的一击。如此强劲,匪夷所思——中山甄氏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少年英雄?
马悍从容将弓插入弓囊。两头遮盖好——他知道这么横插一杠子,吕布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在这样近距离之内,他的弓箭绝对干不过吕布,索性将弓收起来,以杜绝吕布提出对射的可能。
吕布也认出了马悍,不过不是高览那种相识认出,而是认得此人正是方才那不惧自己威压,甚至隐隐有挑衅之意的家伙。当时若不是因为急着追击壹寿。说不定就会向此人出手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而且,好象还真是一个能令人兴奋的对手啊!
吕布双目亮了起来,再不理会高览,缓缓策骑近前,长戟一指:“袁本初麾下,果然卧虎藏龙,不管你是谁。既向某挑衅,便接某一击。”
马悍双手一拱,沉声道:“情急救人,温侯见谅。高骑督乃州牧之爱将。贸然伤之,既影响温侯与州牧之谊,更有损温侯名望。故阻止之。温侯乃天下名将,一方雄杰。当知某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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