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良现在居住的这座小宅院,是死鬼陈应良留下来的唯一不动产,位于大兴城南城的平民区,周围居住都是城市贫民,地段极差,又小又窄值不了几个钱,只有三间破旧低矮的土坯房,一间仅容一人的小厨房,院子里连水井都没有一口,只有一棵树皮斑驳的老槐树,破烂土院墙低矮得不用探头就可以看到院外,生满苔藓,一撞就有可能倒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住在这样的鬼地方,喜欢附庸风雅的陈应良忍不住背起了一篇应时应景的知名古文,背着手大声吟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好文采!好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院墙外忽然传来叫好声和鼓掌声,陈应良扭头一看,却见自家破烂低矮的院墙之外,不知何时站定了一名高大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甚是俊雅。见陈应良转头看向自己,那高大男子亲切一笑,很有礼貌的隔着院墙拱手行礼,微笑说道:“陈公子勿怪,在下只是恰好经过,无意间听见公子吟颂词赋表明心迹,觉得公子才华非凡,词赋精妙,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你是……?”还没完全融合所有记忆的陈应良觉得这个高大男子有些面熟,似乎是死鬼陈应良的邻居,陈应良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前来探望陈应良抢救情况的邻居中,似乎也有这个高大男子,但他叫什么名字陈应良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乔松公子,怎么是你?快家里请。”陈老三从厨房中跑了出来,一边向那高大男子拱手作揖的行礼,一边扭头向陈应良使眼色,介绍道:“公子,他就是乔松公子,我们的邻居。”
说完了,陈老三又向那乔松公子连连拱手,解释道:“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公子被救醒后有些走魂,有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把你的尊姓大名给忘了。”
“原来如此。”那乔松公子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陈应良忘记自己的原因,同时乔松公子也有些疑惑,问道:“陈三叔,疾医对你家公子的病情是怎么说的?悬梁后被救的人忘记以前的事?我记得医书没有类似的记载啊?”
“那天疾医救醒公子就走了,老奴没来得及问。”陈老三一边打开院门,一边解释,“昨天本来老奴想去问问疾医,可是公子身边不能离开人,老奴身上又一个大子都没有,就没能去打听,不过托公子你的福,老奴一会就去问。”
“听三伯的口气,难道救济我和三伯一贯钱的,就是这位乔松公子?”陈应良听出陈老三话里的破绽,对这位乔松公子也一下子好感大生——象这么能雪中送炭的好人,古往今来可都不多。
这时,那位乔松公子已经在陈老三的邀请下大步走进了院内,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这位慷慨解囊又彬彬有礼的乔松公子衣着得十分朴素,粗布长衫洗得都发白了,布鞋和裤子上还有补丁,衣服穿戴看上去比起穷光蛋陈应良都强不了多少。不过陈应良又很快发现,这位乔松公子的举止气质相当不俗,儒雅之中不失威严,即便身着布衣,也给陈应良一种出众脱俗的感觉。
“陈公子,你现在好些了吧?”乔松公子主动开口询问,神情关切,甚是真诚。
“多谢乔松公子挂怀,小弟已经没事了。”陈应良拱手答谢。
“没事就好。”乔松公子点头,又微笑说道:“陈公子,你前天可差点没把你三伯吓死,想开点,为了你已经过世的父母,也为了辛苦照顾你的三叔,别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你这么年轻,将来还怕……?”
“就在这里!就在这!”
院外新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乔松公子的话,陈应良和乔松公子扭头看去,却见被陈老三打开的院门外,不知何时跑来一个豪门家丁打扮的男子,指着院门向道路上大叫,“在这里,就是这,姓陈的就是住在这。”
“谁来了?”
陈应良一楞,那穿戴整齐的家丁指明了陈应良的小院所在后,又径直闯进了陈家小破院中,神气活现的冲着陈应良和乔松公子喝道:“你们俩,谁是陈应良?”
陈应良表情冷漠,懒得理会那狗仗人势的家丁,乔松公子笑吟吟的也是不说话,惟有胆小怕事的陈老三过来,向那家丁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哥,陈应良是老奴的少主人,你找我家少主人有何吩咐?”
“姓陈的小子好事来了!”那家丁益发的神气活现了,大模大样的对陈老三说道:“皇帝陛下亲封的千牛备身,钜鹿公柴郡公的大公子!亲自来探望姓陈的小子!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姓陈的小子到门外跪地迎接?!”
“柴大公子亲自来了?”陈老三张大了嘴巴。
“当然。”那家丁很是满意陈老三的惊讶态度,又得意洋洋的喝道:“你们陈家祖上积德,快叫姓陈的小子出门跪接!晚了,你们别后悔!”
听到这话,陈应良面露不屑,懒得动弹,旁边的乔松公子却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柔声说道:“应良贤弟,愚兄比你年长一些,就叫你兄弟了,听愚兄一句劝,不管怎么说,柴家与你陈氏也是世交,柴公子亲自登门来探望你,不管来意如何,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出门迎接,别亏了礼。”
陈应良也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觉得乔松公子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答道:“多谢乔兄指点,小弟明白了,请兄长稍侯,小弟出门去迎接他,暂且失陪。”
陈应良对乔松公子的称呼明显有点问题,乔松公子虽然发现却没有在意,还道陈应良是气恼至极说错了话,便又嘱咐道:“应良兄弟,大气度些,你还年轻,还有将来。”
第3章被欺少年穷
听了邻居乔松公子的好心劝说,陈应良还是选择了大度行事,按礼节出了院门迎接,也乘机亲眼目睹了一把这个时代权贵出行的庞大排场。
老柴家的排场很大,十二名穿着整齐的家丁排成两个纵队,步行上前开路,个个腰挎横刀脚步整齐,昂首挺胸目中无人,一名白衣白袍的贵公子骑着高大白马走在家丁中间,四名彩衣丫鬟左右簇拥,步行跟随,背后还跟着同样列队尾随的十几名高大家丁,队伍从头看不清尾,宽度几乎把狭窄小街堵塞,浩浩荡荡,气势压人。
陈老三早就跪下了,陈应良纹丝不动,还硬拉起了陈老三,陈应良虽然不是很懂古代的礼仪,却也知道古代同辈之间不需下跪迎接,眼前这个柴公子算是陈应良名誉上的未来大舅子,陈应良自然不愿向他下跪。
白衣贵公子在陈家门前勒住了马头,定睛看了陈应良一眼,陈应良也毫无畏惧的昂首去看他,发现这名白衣贵公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甚是英俊,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两道剑眉入鬓,俊美之中带着勃勃英气,看架势铁定就是那个嚣张家丁口中的柴大公子无疑了。
陈应良打量柴大公子的同时,柴大公子当然也在打量陈应良,发现陈应良的相貌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些,还带着稚嫩的小脸蛋还算看得过眼,即便穿戴寒酸也勉强算是一个俊秀小伙子,但陈应良那双镇定的眼睛却让柴大公子极不舒服,陈应良的眼神中,丝毫平民百姓看到柴大公子时的敬畏和讨好,平静得就好象看到身份相等的普通人一样——这一点,正处于意气风发年龄又在内心中极度蔑视未来妹夫的柴大公子自然难以接受。
这是陈应良与柴大公子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的结果,是双方都看对方有些不顺眼,没能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和了。
柴公子默不作声的在陈应良面前甩缰下马,家丁牵开高大白马后,然后向陈应良略一拱手,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问道:“你就是应良贤弟吧?初次见面,钜鹿柴郡公是我的父亲,柴陈两家曾为世交,你就叫我嗣昌兄吧。”
“嗣昌兄,小弟陈应良,拜见兄长。”陈应良抱拳拱手,模仿着古人向柴公子一拜,又在心里悄悄嘀咕,“柴嗣昌?没听说过,小角色。”
“居然不下跪磕头,好大的胆子。”柴公子心里对陈应良益发不舒服,勉强压下了不爽念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是来探望你的,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进你家里再说?”
“当然可以。”陈应良很有礼貌的一笑,让开道路做了一个邀请姿势,微笑说道:“嗣昌兄请。”
柴公子点点头,昂首进了陈应良家的破烂小院,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又看了看陈应良家那几间东倒西歪的土坯房,眉头皱了皱,干脆就在小院中站定了脚步,转向陈应良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一会还要进宫办差,就在这里说吧。”
“请嗣昌兄赐教。”其实早就猜到柴公子来意的陈应良点头。
“那愚兄就不客气了。”柴公子微一颌首,直接说道:“应良贤弟,愚兄今天登门拜访,有两个目的,一是来探望你,愚兄听说前天,贤弟你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担心你的情况,所以今天特地来探望于你,也替家父来探望于你,表示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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