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下,那映着彩光的大眼睛,跳荡着彩光的大黑辫子,那熟悉的身影……
陈叫山抿一下嘴巴,笑着迎了上去,秋云那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一丝欣然,一丝惊喜,却又有一丝哀怨,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竟一甩辫子,转身又进了院子了……
一些“识趣”的乡亲们,见此情形,互相嘀咕几句,相互拉扯几下,便都说了些客气话之后,各自散去了……
“陈帮主,真没想到你今儿就来了……”老邵脖子上搭一条毛巾,取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多少回,我都想,要是通桥那天,你能过来剪彩,那真就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老邵将陈叫山招呼进了院子,陈叫山见秋云已经进了屋里了,便四下环顾着,看着院里的各种摆设,见那草垛子,竟还是摆在地窖口上,倏然间,仿佛感觉时光哗地一下,倒退回了去……
“陈帮主,你坐着喝口茶,我去地里寻些小菜……”老邵为陈叫山倒好茶水,见秋云仍旧未从屋里出来,仿佛为掩饰某种尴尬,便轻快地拍拍手,冲屋里喊,“秋云,秋云。(趟,你记着给陈帮主添茶啊……”
老邵扛了锄头,出了院子……
“你还晓得回来哩……”陈叫山正犹疑着,是该继续静坐着,还是该进屋去找秋云说话,忽然,秋云却从屋里出来了。“还以为你把这地方都忘了……”
“秋云……”陈叫山笑笑,“鞋子我收到了。很合脚,你的手可真巧,鞋帮子的针脚,匀实得很……”
秋云的唇角微微翘了,有一抹骄傲,一抹得意,但仿佛小池里荡过一丝涟漪一般,倏而便逝,不被陈叫山所捕捉……
“你一个人过来的啊?”秋云未续接鞋子的话题。一瞥见陈叫山脚边的黑皮箱,“这回住多久,啥时候走?”
显然,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
“这回过来……”陈叫山本想说“这回过来,办一点事儿”,但后半截的话,涌到嗓子眼了。忽地又咽了回去……
如今的陈叫山,已然能体会出姑娘家家那细腻的心思:倘若直说自己是来办事,秋云便觉着自己不是为她而来的,若是说过来看看你,那又显得太唐突,太滑稽。太假了……
“是不是明儿通桥了,后天就走?”秋云关心着陈叫山的行程,一句不放地问。
“也倒不是……”陈叫山用折扇杵在后脑勺上,蹭一蹭,“秋云妹子,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陈叫山话一出口,便就后悔了:这不是没话找话。反倒惹秋云冲自己使性子,冲自己开火吗?或者,惹她不快么?
“好着哩!”秋云却倒回答得轻快,“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几季庄稼都收得好,我爹也好……”
陈叫山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堂屋正门,朝屋里看去,见屋里一切摆设,皆如旧样,忽地便想到了一个事儿……
范老大曾说“你参加女儿梁、男儿坡的赛歌会,老百姓为了看你,差一点把吊桥都踩断喽……后来,你又出资两千大洋,在凌江上修建新拱桥,我又啷个不晓得……?”
如此看来,当初送给老邵家两千大洋,老邵将其全部用于了修桥,自家未留一个子儿。两千块大洋,加上县府的资金,以及民间募集到的银钱,难怪新桥能修得这么快……
一个美丽的姑娘,心中惦念着自己,现在,姑娘就在自己身边,近不过三尺,陈叫山忽地便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唏嘘:我陈叫山,是不是始终欠着邵家什么东西啊?
“陈叫山,陈叫山……”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厉声吆喝,似乎怒气冲冲!
陈叫山不禁起身,疑惑着:在这女儿梁,乡亲们一直都喊自己为陈帮主,尽管大家不晓得这个称呼,已许久没人再叫了……可是,在这儿,没人会直呼其名地喊自己啊?
院门外走来四个五年轻后生,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后生,膀大腰圆,留着青皮光头,在阳关下流淌着异光……
“陈叫山,你到底还是来了啊?”青皮头后生拳头紧紧攥着,似要打架似的,胸膛敞开着,一鼓一凹,鼻子里喷一股凉风,“哼……”
“柱子,你要干什么?”秋云见这一伙后生,来势汹汹,便走过来质问。
那个叫柱子的青皮头后生,并不理会秋云,径直奔过来,与陈叫山相对而站,抬手便直直指着陈叫山的脸,“陈叫山,你今儿既然来了,那就给个答复: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女儿梁的人?当我们女儿梁的人是山货?”
“柱子,你胡咧咧什么呀?”秋云有些急……
“兄弟,你何出此言?”陈叫山眼中充满不解……
“好!”柱子咬着牙,兀自点点头,眼里却是愤怒的光芒,“我敬你是英雄好汉,就不跟你绕山绕水……你说,你是愿意娶秋云妹子,还是不愿意娶,给个痛快话!”
秋云听了这话,更急了,原地打了几个转,一瞥见榄坎上的扫帚,一下朝柱子打去,“柱子,你闹啥呀?你走不走,走不走?”
柱子被秋云的扫帚,一下下地扫着、抽着,身子却站得如一座山,不动不移,目光定定,“你要愿意娶她,你就带她走,莫让我从此再看见她!你不愿意娶她,你现在就说句话,别让她再胡思乱想动啥心思了……”
“你说,你说,你说呀……”随柱子同来的几个后生,也一起叫嚣逼问着!
陈叫山大许猜出了些许情况,正筹思着,如何解决此事,一抬头,见院子里已涌进来好多乡亲……
第019章爱之表白
陈叫山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柱子这一伙人,都是暗自爱慕着秋云的。[
兴许,他们曾在赛歌会上,多少回地要同秋云对歌;兴许,他们曾许多回托了媒婆,到邵家提亲;兴许,他们也曾亲自当着秋云的面,表达着爱意……
可是,秋云心里终究没有他们,不止一次地婉拒了他们……
在有关谈情说爱的问题上,陈叫山感觉自己一度是木讷的,不开化的,若非如此,爹娘在世时,又怎会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常常念叨不已?
现在,陈叫山明白了很多事情:对一个人的爱慕,演化到一定程度,若爱不成,爱不得,此种爱慕,也会转换为一种恨的!
以前在老家陈家湾时,那个柳音姑娘,曾是那么地喜欢自己,爱自己,可自己呢,没有去爱她,一再地冷落她……至后来,她竟负气嫁到了邻村,冷眼相对自己!兴许,她心底一直在恨,直到年馑饿死时,怕都没有原谅过自己……
爱之深,便恨之切!
陈叫山是多么理解柱子和这几个后生啊……
这次前来女儿梁,自己是为茶叶的事儿来的,是为了测探女儿梁、男儿坡一带茶农的心,将一些道理,告诉他们的。
那么,柱子和这几个后生,如今将爱恨之事,迁怒于我陈叫山身上,如果我处理不好,引得整个女儿梁、男儿坡的乡亲们,对我心存怨念,茶叶之事,是否也会因此办砸了呢?
秋云见院子里涌进来许多的乡亲,越发脸上挂不住了,将扫帚一丢,去扯柱子的衣襟,“柱子,你走不走,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呀?”
柱子长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秋云一个姑娘家家,如何能拉拽得动?
“我们不走,就是不走,我们要陈叫山给个说法哩……”几个随行的后生,纷纷叫嚷着……
陈叫山深吸一口气。“请问几位兄弟,我要给你们什么说法?”
陈叫山终于开了口。说了话,柱子和几个后生,反倒一时哑了口,不晓得怎么回答……
站在院子里围观的乡亲们,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柱子说话,等待着陈叫山说话,或者,秋云说话也好啊……
秋云还如何说话?
秋云一下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大眼睛里滚跌出来,使劲吸着鼻子,一下跑到屋里去了……
陈叫山将身子稍稍前倾,凑到柱子耳旁,低声说,“你们这么闹腾。考虑过秋云的感受吗?”
柱子听了这话,略一怔,但遂即胳膊欲要抬起,准备再次发飙,却被陈叫山暗暗一捏,“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不谁的错,明白吗?”
柱子起先气势汹汹,一股热血涌上头来,一冲动便来了邵家,见着了陈叫山,甚至想过要同陈叫山打一架。哪怕挨陈叫山一顿打,也心里痛快一些……
然而,陈叫山忽地这么一说,柱子忽然意识过来“是啊,我考虑过秋云的感受吗?”
柱子被陈叫山暗暗地压捏着,莫说打架了,整个身子想随便动弹一下都难……
“柱子,我们都是男人,啥事都要顶得起,扛得住!”陈叫山依旧压低声音说,“就算你们对我陈叫山一百个不满意,也不是采用这样的方式跟我说!今儿晚上,我请几位兄弟喝酒,我们一次说个够……”
柱子咬咬嘴皮,转头看了看围观的乡亲们,一眼瞥到秋云丢在一旁的扫帚,便对同行的几个后生,使了个眼色……
陈叫山的手一松,柱子的身子朝上一顶,转了身,像是对同行的后生们说,也像是对围观的乡亲们说,“走了走了走了,都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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