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爷说,几百年来,多少人进入白龙洞时,因考虑不周全,进去以后,两眼一抹黑,而洞内多有深沟大坑,失足摔死者,不计其数!直到前清道光二十一年,官府为解天旱,派出民众代表来取湫时,为安全起见,才有人想到了用红心灯。然而,白龙洞幽黑无比,时有怪风怪雨,即便有了红心灯,有时候也会被熄灭。
人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付出了无数生命……
陈叫山对苏爷说,“如今不用怕了,咱有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啪啪”两按,火苗便跳了出来。
苏爷看得惊奇,放下手里的红心灯,从陈叫山手里要过打火机,姿势笨拙地按着,连按几下,都没有打着,陈叫山帮着他按,“啪”一下,火苗跳出来了……
“咦……啧啧啧……这真是好东西呢!”苏爷将打火机在手掌里反复摩挲,放到眼睛前,仔仔细细端详,“西洋人弄的这些玩意儿啊,怪里怪气,有些咱瞧不上眼,但有些,甭管咱瞧上瞧不上,人家的玩意儿,到底还是有些用处哩!老祖宗留下的好多玩意儿,多少年了,就是没个变,赶不上西洋玩意儿喽……”
陈叫山点点头,将打火机在手上一抛,“是啊,要想在黑暗里摸索着走,还是得有好玩意儿才成啊……”
经过简单商议,陈叫山和苏爷、三旺、鹏飞,以及另外两位乡亲,进入白龙洞,其余人,留守滴水岩。
苏爷领着陈叫山、三旺、鹏飞和另外两位乡亲,拐到了滴水岩瀑布上头,在一块大石头上,将粗绳拴好,说,人抓着粗绳,一荡,便进了白龙洞。可是,如果荡不好,非但进不去,浑身淋湿,那是小事,有可能撞破脑袋,摔烂陶罐……
三旺在往背上绑取湫所用的大陶罐时,苏爷拦下他,要他将陶罐的盖子取下来,罐口朝下绑,火把用油布包好,连同陶罐盖子,单另绑,以防在入洞时,荡不准,瀑布的水灌进陶罐中,重量加大,人便承受不住了……
苏爷背着大陶罐,抓紧粗绳,双脚在大石头上一蹬,身子朝后跃去,借着粗绳的荡力,“呼”地一下便钻进了白龙洞里。接下来,三旺和两位乡亲都顺利进入了洞里,鹏飞荡的时候,身子穿过瀑布的一刹那,紧张得眼睛闭了一下,结果没荡准,一条腿进了洞,身子却还在外面,瀑布哗哗哗地打着鹏飞的身子,急得他大叫,水又朝他嘴里灌,眼睛也睁不开,里面的人将他一拉,他赶紧一松粗绳,才跌进了洞里,险些将背上的大陶罐摔碎了……
轮到陈叫山了,陈叫山笑笑,并不用粗绳,手攀着瀑布上方的一条石缝,身子朝下悬着,喝喊一声,腰腹一发力,“呼”地一下,稳稳地跃进了洞里……
洞内果然幽深无比,一位乡亲大喊一声,声音传了好久,似乎还在传荡着。
陈叫山打着打火机,逐个将大家的火把点亮了,苏爷在前,陈叫山在最后,六个火把晃动着,在幽黑无极的白龙洞里,摸索前行……
第156章相思
陈叫山和三旺、鹏飞,在苏爷及两位乡亲的引领下,一步步朝白龙洞深处走去……
前行不远,岩洞上方垂下无数个石柱子,形如倒吊的宝塔,上墩粗,下梢细,石棱尖尖,如刀戈林立。而地面又隆起高包,一上一下,相互挤压逼仄过来,使得人穿行的空间愈小,须弯腰下蹲,方不至于被倒悬的石柱尖尖,戳到脑袋上,挂到背着的陶罐上,个别之处,甚至须爬着通过了……
一会儿猫腰,一会儿蹲,一会儿爬行,一会儿站,手里举火把,背上背陶罐,一行人的前行速度,仅比蜗牛快上那么一点点……
洞里幽黑无比,若无火把照亮,人便完全成了睁眼瞎,最黑的黑夜,也比不上这般幽黑……
而山洞之外,却是艳阳高照,上午的太阳,镶着亮亮的金边,无数细密的金针,穿空射下,射得人头皮发紧,射得人不敢望天……
取湫队的其余兄弟,守在滴水岩前的草地上,或站或坐,或蹲或躺,百无聊奈。
常海明尽管衣衫被汗水打湿,仍旧抱着两挺机枪,这里一转,那里一站。七庆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截铁杆草,闭着眼睛,只觉着常海明的影子,一会儿晃过去了,一会儿又晃到自己眼睛上了,便说,“海明哥,坐着歇会儿,赁大的太阳,你也不嫌热得慌……”常海明便盘腿坐了下来,两挺机枪分放在膝盖两侧。大头用草茎编了两顶遮荫帽,自己戴了一顶,给常海明丢来一顶,“海明哥,戴着,瞧这狗日的日头,贼他娘晒人啊……”
滴水岩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太极湾的太阳亮晃晃,泥瓦岭的太阳亮晃晃,九岭十八坡的太阳亮晃晃,顺风店的太阳亮晃晃,高家堡的太阳亮晃晃,五门堰的太阳亮晃晃,柏树寨的太阳亮晃晃,乐州城上空的太阳,也是亮晃晃……
卢家大院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地照着,一束金亮的阳光,照在西内院门上的“太平一方”牌匾上,“方”字上面那一点,愈发闪耀着金光,像一块小小宝石。陈叫山领着卫队兄弟们取湫这么些日子,毛蛋几乎天天都会搭个板凳,用抹布来擦一擦“太平一方”牌匾,擦久了,哪天若忘记了擦,师父魏长兴便会提醒,“毛蛋,毛蛋,干啥哩?今儿还没去西内院吧?”
毛蛋今儿刚刚擦过了牌匾,将长板凳放回西内院,将铜盆里的脏水,泼给了院墙跟前那棵大核桃树,端着空盆,将抹布搭在肩上,哼着小曲儿,朝伙房走去。
刚拐过巷角,毛蛋见杏儿正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正午的阳光,在她黑辫子上滑动着七彩。
“杏儿,你这是上哪儿去?”毛蛋站在原地,见杏儿走得极快,料想她有啥要紧事哩。
杏儿走到毛蛋跟前了,步子忽一停,瞪了毛蛋一眼,“我找夫人说事儿去……”
杏儿头略一低,瞥见毛蛋手里的铜盆,一脚朝铜盆上踹去,铜盆被踹得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在巷道的青砖墙上,反弹回来,滴溜溜地原地打着转,“咣当”一下,倒扣在地上了。
毛蛋不明白:杏儿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有啥气,就说嘛,跟一个铜盆较个什么劲?毛蛋一步过去,将铜盆拣起来,在自己裤子上一下下擦着盆沿沿上的灰尘。
“我说你天天去擦牌匾,累不累,烦不烦啊?”毛蛋还未开口说话,杏儿倒先说上了,“你就是把那牌匾,擦得能当镜子照,陈队长他们就被你擦回来了么?”
“不是……”毛蛋刚想大声争辩,看见杏儿那气呼呼的表情,声音便又低了下去,“我擦牌匾,跟陈队长他们啥时候回来,没啥关系,可是……”
“行了,忙你的去吧……”毛蛋话未说全,杏儿便一摔黑辫子,又朝前走去了。
这疯丫头……昨个早上在布衣房遇见她,还都好好的,今儿这是咋啦?谁又踩了她猫尾巴了?毛蛋立在原地,用抹布将铜盆一圈圈地擦着,并用嘴朝上呵着气,心里边却一阵嘀咕……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呆头呆脑的毛蛋,又怎会晓得?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很多时候,只能跟同样是女孩儿家家的来说。
杏儿有了心思,总是第一时间跟禾巧说,禾巧有了心思,却是逮个合适时机了,才跟杏儿说,而且,有些心思是直了说,有些心思,则是拐着个弯儿地说……
昨个下午,陈叫山在滴水岩苏爷家里,脸红脖子粗地吼唱秦腔时,三百里地之外的卢家大院布衣房里,杏儿和禾巧,两个女孩儿家家,正在聊着天……
秋凉了,布衣房的老妈子们,正忙着为卢家的佃户、家丁、杂役、丫鬟、船帮兄弟们准备着换季的衣服。杏儿最擅长包纽襻,用一个小簸箩,装了些纽襻,跟禾巧坐在男衣房的门口,一针针地包纽襻。
禾巧不会干包纽襻的活,便在小簸箩里给杏儿挑纽襻,哪个是佃户的纽襻,哪个是家丁的纽襻,哪个是杂役的纽襻,哪个是船帮兄弟的纽襻,禾巧挑着挑着就挑混了。
“杏儿,这种纽襻,咋没见过呢?”禾巧举着个黑色粗长的纽襻,问杏儿。
“这是卫队的秋衣纽襻,陈队长他们穿的……”
禾巧头一低,不说话了……
禾巧将黑色纽襻,团在手里,又摊开手,用手指一下下地捋着黑色纽襻,头低着,刘海儿盈盈,想着心思……
“禾巧,给我个杂役纽襻,禾巧,喂,喂喂……”杏儿拍拍杏儿的膝盖,“想啥哩?”禾巧赶紧“晤”了一声,在小簸箩里一阵翻找,可手在动着,心却没在小簸箩里,翻了半天,也没翻着杂役纽襻。杏儿却伸手一捏,便捏到了一个杂役纽襻。
杏儿将针举起来,在鬓发上掠了一下,低头又穿包起纽襻来了,猛一侧首,看见禾巧眼神怔怔的样子,便一脚踩在禾巧的脚上,“禾巧,你在想陈队长?”
禾巧急了,一把捏住杏儿的脚腕,“鬼丫头,乱说啥哩……”
“哟,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当我不知道哩……自打陈队长他们去取湫,听毛蛋说,你没事儿就去扫西内院,你说,卢家这么多杂役,西内院的地,轮得着你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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