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多条路子也能分担风险,可你们的货物还能通过张北铁路运输?”孙尚忠愕然问道,自己前次南下就带着几个人还遭到京师铁路局的盘问,他们的大宗货物不更麻烦么。
孟觐齐有些惊讶对方所谓分担风险的话语,这人以前可就是个走镖的莽汉,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如今却是三日不见该刮目相看了:“你说直鲁两系剑拔弩张造成的紧张形势吧,双方现在都不敢在运输物资上做的太过分,只各自加强对往来人员的盘问。鲁军怕外蒙物资供应被截断,可他们掌握着长江出海口、大部分的海岸线,也是另曹大帅的人投鼠忌器,真打起经济战谁也落不了好,倒是军械无法调配了,不过鲁军有能人,早在去年就运送大批军械物资北上,不虞落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分析形势是当下商人所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否则两军开战还上赶着跟平常一样做生意就是找刺激,不给当局拿下也得被溃兵抢的损失惨重,有组织的军队可能会摄于对方能量不敢太过分,溃兵是啥人,洋鬼子都敢抢,还在乎你个商人。
在这絮絮叨叨中,车站很快到达,一交涉才发现租用的车厢也是同一个,大喜之下他们便打定主意一块儿走,不过两人的货物不能塞满一个车厢,还有早就装好的其他货物,孟觐齐掀开盖好的篷布看眼,随即发出一阵奸笑,猥琐的神情跟其平日儒商身份大相径庭:“洋人的纺织制成品,这次运过去保管他们赔掉腚。”就因为洋货的大量冲击,自家才给逼得北上外蒙找路子,所以他对外国货恨之入骨。
“嘿嘿。”孙尚忠也是幸灾乐祸的笑道:“赔死才好,他们大概还不清楚,那边铁路沿线牧民只买国货,往里走就得冒着给马贼杀人越货的风险。”说是马贼,他却知道这些人很可能是当局派人假扮或直接招安的土匪,当初走货他的前方就是洋人商队,可对方遭了秧他的人却屁事儿没有,马贼们来去如风、配合密切,强攻有护卫把持的商队都没多少伤亡,不太像乌合之众的土匪贼人—当时他本以为自己这些人也是在劫难逃的。
“这才是让我佩服的地方。”孟觐齐向往的说道:“救市还能用这种法子,让治下民众支持国货,谁买洋货谁就是叛国贼、汉奸,要被拉出去批斗,可又没明文告知,不给洋人留下口实,还能带动着非鲁军辖区一起闹腾。”
……
“呸,卖国贼。”刘曦林看着刚从门市部出来的刘老财啐道,跟他一起的几个同学也都一脸鄙视,可刘老财多年地主富户生涯,如今一朝落难给几个穷棒子出身的学生肆意辱骂,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咱家业是败了,仍比你们强,回头便骂道:“哪个兔崽子出言不逊,感情在中学堂里就学会骂人了啊,父母老师怎么管的,没教养的东西。”
“嘿,感情你买洋货还有理了?”刘曦林不理会大冷天撸起破旧衣袖就上前跟他白活,几个半大小伙子也都聚拢过来:“你不支持国货就是卖国贼。”
“对,汉奸、洋人的狗腿子。”
“赶紧把你手里洋货退了去,要不俺们都给你砸烂。”刘老财过来买东西就他一人,此时见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娃准备动手的架势给吓一跳,可转念想想,打鲁军占下苏北起,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愣混到以前见面给自个磕头的佃户崽子都敢骑头上屙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长时间积存的怨气这会儿全都迸发开来,猛地大吼一声:“反了你们,我拿真金白银买东西碍着哪家王法了,老子有钱想买啥就买啥…”
身后有人拉他一把,低声打断道:“老刘,你跟些孩子闹腾什么劲,还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想再让人整一遍?”回头看去,却是村里会计刘恺正,两人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其实村里多数人都是亲戚,就连几个学生跟刘老财也能攀得上关系。
“你就是汉奸卖国贼,不想为国家做贡献,只为自家打小算盘…”刘曦林等人见平日里屡试不爽的扣帽子行为竟然有人敢反驳,愤怒之下上升到了另一高度,直听得刘恺正面部肌肉抽抽不已,可看他们要围上来开打,赶紧站到中间分开道:“好了好了,大人的事儿少管,都赶紧回家去,作业做完没,晚了又得挨板子。”
“什么叫大人的事儿我们不能管。”学生中有人咋呼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不是学生掀起的六三运动,福建跟热河早让所谓的大人给卖光了;如今正是万众一心建设国家当口,他刘不仁还拿钱买洋货给人造枪造弹来打咱们,你们不敢管,那就让我们来。”
“嘿…”刘恺正气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就想拉个架都能惹祸上身,果真应了村长的话,现在的学生个比个冲动好斗,万不能招惹,更可气的是不管官员还是学校,对这种事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大,他们才懒得管。
不过刘会计不同于刘老财那不招人喜欢的地主身份,他以前可是教过这些学生识字的,也便拿出老师的风范对其进行教育,而此时一帮人周围早聚起了看热闹人群,很快有家长揪着自家孩子耳朵将其领回家,一场小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刘老财脸颊气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不过刚才几个学生真要上来动手还是把他的激情吓退,此刻恨恨的看着远去学生叫道:“…没教养的东西,从学堂里就学会些骂人话,依我看,这学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刘,谨言慎行。”刘恺正怒喝道,这人的思想觉悟的确成问题:“还有,赶紧把洋货退了去,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很多地方正在对买洋货的人进行批斗,你想试试?再说,门市部里又不是没国货代替。”
“凭啥。”挨打的威胁去除,刘老财的胆气又上来了:“我没偷没抢,拿自家钱买东西谁也说不出什么,更没犯王法,那破国货送我都不要。”说完一甩袖子,迈着八字步快步离开,不就当个会计么,还敢教训咱,老子以前跟县里都能说上话,怕你作甚。
“早晚吃大亏你。”刘恺正脸色阴沉的嘟囔一句。
第282章批斗
“这群翻了天的穷棒子,老子早晚要你们好看。”刘老财想着下午给几个学生堵在路上一顿羞辱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喊道,扭头看见小妾犹是不自觉的摆弄着几个胭脂盒,上前一把夺下,狠狠的扔地上,使劲踹了几脚:“还打扮个屁,你家老爷的脸都快丢光了。”
谁知他这小妾也不是吃素的人物,看着心爱的水粉被打落到地上,站起身扯着尖锐的嗓子哀嚎道:“你个天杀的王八蛋,老娘招你惹你了,自个没本事在外面受欺负回家拿我撒气?告诉你刘恺昌,没门。”
“反了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刘老财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转身拿过把笤帚就要招呼她:“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都拿我当泥涅的。”说完对着尚在尖叫的小妾身上打去。
那妇人明显未能料到平日特喜欢自己的老爷真敢动手,停止闹腾直愣愣挨了几下,猛然间悲从心来,一屁股坐地上,两手拍打着地面哭闹起来:“…我滴娘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呜…人村里哪家男人还敢打老婆…”
不说还好,一说刘老财更来气,这不能打老婆的规矩也是鲁军占据此地后才施行的,感情这婆娘也跟那伙天杀的土匪一个心思,又是霹雳乓啷一顿乱抽,直将妇人疼的满地打滚,却一不小心把凳子上亮着的煤油灯打翻,正巧旁边有她做针线活的家伙什被引燃,只见“通”的一下火苗愣是窜起半米高。
这下两人都给吓坏,那婆娘也不哀嚎了,麻溜的窜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道:“走水了,走水了,赶紧来人啊。”
刘老财怎么也是男人,见过的市面比婆娘多得多,忙跑出去找水桶过来灭火,嘴里还喊着:“跑啥,这还没着多少东西,赶紧回来救火,真烧起来咱家损失可就大了;东屋的,你也快过来。”喊住乱窜的小妾,他又朝大房喊道。只此刻心里怨恨更是加深,若不给人把自家两个仆人赶回家,哪用得着如此手忙脚乱。
亏着火势未起,一番闹腾后刘老财连同家眷成功把火扑灭,气喘吁吁的坐在门外生闷气,此刻小妾已从慌乱中醒过神,又想起刚才刘老财拿笤帚疙瘩打自己的恶行,不禁心头大恨,猛地扑到刘老财身上,如同恶鬼般挠向他脸颊。
“泼妇。”还没能闹明白具体发生什么事情的大房也懒得管家里狗撕猫咬的烂事儿,拍拍屁股转向自己东屋,临走又骂了刘老财一句:“活该。”
……
天色刚刚擦亮,外面就传来砰砰作响的敲门声,给折腾一晚上的刘老财强打精神来到院子里,没好气的喊道:“谁啊,慢点敲,敲坏了你赔不起。”
“我,赶紧开门。”听声音像是村长刘海楼,他打着哈欠把门闩抽出,嘟囔道:“村长啊,这大老早的干嘛。”虽然看不起这位大头兵出身的村长,可那只在心里,明面上刘老财还是不敢跟其交恶,这人平日里脾气甚好,但发起怒来也是六亲不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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