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理儿多。”王长业说道:“这附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打的早就让咱们给开了,剩下的都交着保护费或者暂不敢打,要想再弄点就只能捞过界,那可要犯忌讳的。”
“恩,我再想想吧,反正咱们不能就这样过日子,俺们这批弟兄可是连媳妇都还没娶到,指望人人抢个压寨夫人是不太可能。”王子安说着便又慢慢的向山上走去:“二叔你接着训他们,俺去山上转转。”
王长业已经习惯了自家侄儿时不时的跑到山上发呆,也不答话,转身向校场内走去,只是布满褶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这铁蛋儿跟以前似是不太一样,转念一想却又失笑,骤逢父亲惨死这性子能不变么。
二叔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王子安回头望了望山寨,忍不住悲从心来,异世的父母,孩儿再也无法尽孝;雷暴中的女友,可否从自己那一推中活得了性命;远去的朋友,不知多年后还能不能为我倒一杯水酒。情到浓处,眼中已是噙满泪水,却咬牙不让它们滴落下来:男儿流血不流泪,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年,是公元1909年,农历己酉年,亦为宣统元年,四季属春。
第2章计划
初春的清晨天色总是亮的很早,王子安精神抖擞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扯开破锣嗓子便是一顿猛喊:“起床了起床了,都给我赶紧起来,半刻钟的功夫谁要起不来今天早上就不给饭吃。”不能怪王子安还在用古老的计时法,皆是因为寨子里打劫而来的现代计时器都已成了花架子,只能凭着经验来。
旁边通铺中的青壮正想着是否装听不见多赖会儿床,一听这话全都麻溜儿的起身穿衣,就怕把自家大架子惹毛了真不给饭吃。半刻钟时间不到,全都排好队等着王子安训话,只是各个都还没睡醒似的耷拉个眼皮,衣服也穿的歪七八扭,甚或有几人鞋子只穿了一只。王子安也未有何不满,能让这群以前睡到日上三竿的土匪在大清晨里跑步那也是自己半个月来的辛苦努力所致。
“把队给我排整齐了,预备,跑步走。”王子安边喊话边叫着号子:“左右左,左右左。王子义,哪是左哪是右,给我弄仔细点。”王子义这崩头的位置纯粹靠了他父亲也是王子安族叔的面子才当上的,要说水平那是差的一塌糊涂,王子安一直想找个由头把他给弄下去,可族叔为了寨子早已战死,又不能做的太过火只能罢休。一行人便踏着号子声踩着参差不齐的脚步朝着山路跑去。
现在的训练只是针对寨子内的青壮,老弱妇孺都有各自活计,所以也就暂不用跟着王子安受苦—王长业也在其中,到底年纪大了身体已是不堪。
王子安在穿越后第三天便将寨内布局重新规划了一番,亲自领着单身青壮住在第一排房舍内,将几间茅舍改成通铺以供众人居住,当然为了表示自个身份不同还是领了一单间,至于有家室之人便统一分配到三四排的房屋内,内里有几间也改成了饭堂—大多都是王家族人,这几天老弱也主要是忙着平整自家房屋,至于第二排当做草料粮秣等后勤存放之所,有数人在此看守。
寨子里没有聚义厅—有事人少就在王子安房间内,人多了直接去校场,王家寨的人口数还不足以将校场填满。刚分配时不少人表示不满,皆言王子安瞎折腾,却都被他以方便管理为由挡了驾,再说看在伙食变好的情况下也就由着他去。
寨子地处群山,野味自是不少,山里还有众人自己平整的土地—土匪虽说以抢为生,但也各有其他营生,防着抢不着给饿死—只是以前依王长生意思野味大都换成钱粮,说是要给大家存老婆本,现在却都进了自家口腹,用王子安的话说,谁家女子会嫁给咱们这群土匪,还不如吃掉把自己养的更加壮实好加把劲抢个媳妇来的实在。从这一点看来,王长生当了土匪也未摆脱其纯朴的农民阶级思想,尚处于半匪半农阶段。
山路不是太远,王子安领着众人跑了一会儿便收队回山。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成绩已是显著提高,刚开始时几十人的队伍愣是拉开几百米,现在总算能抱成一团,虽说回到山寨还是倒成一片,但也好过当初不少。
望着或站或蹲在教场上的众人,王子安大声说道:“看到没,这就是成绩,以后不论是打劫还是跑路,总要能快得过别人。”
“可咱有马啊。”旁边有人嘀咕道。
王子安瞅了一眼是王子义,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这马还不如骡子呢,跑林子还不如你脚板快有屁用。再说,拢共不过十来匹,咱这么多人杂分?”
众人皆是大笑,把个王子义臊的蹲到一旁生闷气,却是不敢有任何怨言,这几天堂兄的棍棒可是实实在在把自己打怕了。
“别说些没用的,我咋说你们咋办就成。”王子安心说这家族兵就这一点不好,没大没小,自己咋说也是大当家:“都站起来四处溜达的休息会儿,别蹲着躺着的,告诉你们多少遍这样对身体不好。”
短暂的休息过后,王子安便集合队伍开始早饭前的另一项活动:拳脚练习。众人排成四排,拉开架势随着大当家一拳一脚的开练。王子安身体前主人已跟随父亲练武十几年,端的是一副好架子,很是让他过了把武林高手的瘾,王长生死掉之后也都是王子安带着众人习武。只是现如今热兵器当道,习武也只为了强身健体,这一点王长生倒是看得很清楚。
家眷早已在众人喧闹声中起床,此时天已大亮,几处炊烟缓缓升起,间或有人扛着农具走过教场旁边,训练前几日众人新奇都来围观,现在已是见怪不怪,只这教场上的人精气神远远好过前几日。
王长业慢腾腾的踱着步伐,远远看到自家侄儿领着众人操练,顿时生出老怀大慰之意。王长业只有一女儿燕子,正是十五六岁花骨朵般年纪,众人落草之时亦与娘亲一起跟着父亲来到寨子,可随着年龄变大,渐渐成为王长业一块心病—这孩子以后可咋找婆家—现在见王子安如此,心道有这侄子,总能给其妹妹不少帮衬。王长业本是管着寨子后勤等诸多事务,前几日大哥过方(死)后帮着王子安训练了几日,想等他慢慢从伤心中恢复,现在看来,其人甚是坚挺,玩命训练以报父仇。
呼喝声渐渐变小,王子安见众人有些撑不住的迹象,叫停了操练,让他们自由活动,等待一会儿开饭。远处王长业见状,赶紧走过来,叫住王子安:“你昨儿想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子安气息不太平稳,却是训练量有点大:“我还想等吃完饭再跟二叔商量呢。”转头朝着教场上说道:“栓子,等会儿打两份饭来,我和二叔在这吃东西商量点事。”一虎头虎脑的憨厚小伙子赶忙应道:“好来,俺这就去饭堂里等着。”
“我昨晚想了半宿,说出来二叔给看个章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王子安与二叔并排走着:“庄子还是要开,就选葛三炮的老窝,一是离咱们不远,二来他跟咱们有仇,动了他的人没人敢说咱们不是;再说他也是一夯货,指不定头脑发蒙就让咱们给寻了仇。”土匪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平时这些庄子交些保护费便可。
“恩,他是肯定得动。不过你一晚上就想出了这么点?”王长业有点疑惑。
“哪能呢,二叔你听我说完。”王子安笑道:“动他庄子时候,只打无背景有恶名地主,不动有背景名声好的人和穷苦百姓。咱们现在人太少,动有背景的人怕是吃不住,至于那群苦哈哈,根本就没啥油水,平白坏了名声。”王家寨以前都是小股人马出动,抢劫绑票为主,黑吃黑为辅,没啥破围子的经验,王长生就是抢劫中被人打了埋伏断后致死。“到时葛三炮肯定报复,找个地方打他个伏击,就算徐二疤再与他合码子人也多不过咱。但这之前,必须多买点快枪,贵点也无妨,要不兄弟们拿着破枪烂刀估计撑不住劲。”
“那好吧,我尽量多买点,不过买了枪咱家底可就空了。”王长业说道。
“空就空吧,总比死人好,都是王家子弟,死谁也不好看。再说,打了地主咱还能没钱。”王子安说罢,便低下头与二叔合计起具体事宜来。
“大架子,二爷,饭来了。”栓子端着托盘小跑了过来,上面有几个煎饼,两碗粥和几块萝卜咸菜:“赶紧吃吧,都热着呢。”
王子安笑着接了过来:“你也赶紧吃去。多吃点,养壮实了抢个压寨夫人。”栓子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赶紧扭头跑掉。
“我知道二叔你担心什么。”王子安递给忧心忡忡的二叔一个煎饼,把托盘放到旁边的石头上:“怕抢了围子真真坐实巨匪的名号,断了大家回去过日子的念想,但开弓没有回头路,只能一往无前。”
“再说,杀人放火金腰带,扯旗造反等招安,闹大了才有活路。”王子安表情有点狰狞。
王长业闻言看了他一眼,似是有点不太认识这个侄子:“你是大架子,都听你的。”说完狠狠咬了一口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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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慢慢恢复了喧闹声,吃完饭的众青壮回到教场上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谈笑着,老寨主身亡带来的凝重气氛渐渐消散。有那妇人朝着山中梯田走去,好不容易开出来的田地可不能耽误春忙,寨里老人小孩也集中起来打扫山寨中的垃圾杂物。有感于山寨内生活环境之恶劣,落脚经常踩到鸡粪狗屎一类物事,王子安专门挑人负责整理山寨,重新编修篱笆,几天内硬是大换样,害得众人已是不敢随地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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