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袭来,苏游随即走过去关上了窗。此时正是雪天,虽然室中炉火正盛,但还是挡不住窗外的严寒。
来雁北的把头从窗外转到苏游身上,一时竟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苏游为她执壶倒了杯酒,又为自己满了一杯,随即笑问道。
来雁北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便是一年多了,咱们若是每日都能如此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这也不难,咱们成亲以后找个小郡隐居起来就行了,比如齐郡涿郡什么的。”
来雁北听了一喜,随即又黯然道,“你这想法,说说也就罢了。你是要青史留名的人,怎能如此颓废?”
“留的也不过是虚名罢了,最重要的当然是开心啦。”苏游微微一笑,身为男子汉,谁不想青史留名?但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史书中并无苏游其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若只图自己开心,百年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来雁北的社会责任感显然比苏游这个男人更甚,但她说完这话又不由得一叹,“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给你压力太大了?说起来这也只是我的私心罢了,你我相识这么久,好像我对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都没问就决定要嫁你了,我是不是有点花痴?”
“将来的打算?打算给你种一千株兰花啊,说好了的。”苏游嘻嘻一笑,随即自顾自地饮了一杯。
来雁北对苏游在谈人生理想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行为表示恼怒,故作严肃地说道,“说认真的。”
“这.......算是婚前考验吗?如果回答不好会不会被退婚呢?那样我就只能说莫欺少年穷了。”苏游哪会不知来雁北的生气是假装出来的啊,但他说完这几句后终于还是严肃了起来,“我记得当日在突厥王庭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啊,若能邀影子饮于月下,放白鹿于青崖那是最理想的活法了.......”
来雁北静静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苏游却有些烦闷地继续道,“人是现实的,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有能力的人想夹带这个社会的资源脱离这个社会,这未尝不是自私的一种。社会则更现实,如果没钱没势,想安心地隐居又谈何容易?”
“你想得更远,我自愧不如了,我原本还对你久不上朝有些腹诽的。”来雁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苏游握住来雁北的手,言之灼灼地道,“让我再放纵两个月罢。成亲以后,我保证让你看到不一样的苏游。至少,我要从此为你着想,为咱们的孩子着想不是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雁北听苏游说得可怜,心中原本还甜丝丝的,但听了他后面的胡言乱语,又不免娇嗔起来。
苏游执着来雁北的柔若无骨的手,一时竟有些迷失,他也想做一个安静美男纸。
但这样平静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杨广现在满怀雄心,征完吐谷浑之后便是征伊吾,随后征高丽.......
乱世马上就要降临,自己该是为后路着想的时候了。
“又想什么呢?”来雁北看着苏游把玩着自己的手发愣,不由得问道;她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感觉,此时对成亲也多了些期待。
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永远不变,女人却希望能改变自己的男人。
“没什么,可能是有些乏了。”苏游笑着摇了摇头,思索未来的确是件伤神的事,但现在还不考虑站队,现在还不开始谋略自己的后路,那黄花菜马上就要凉了。
“那咱们回去吧。”来雁北百依百顺,表现得更像是恋爱中的女人。
苏游笑了笑,他对来雁北倒更多了些歉意,一来是因为刚才陪逛街叫苦,二来是因为现在喝酒还发呆,更因为昨天晚上和图兰朵。
好在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跟后世的女子一样有些敏感,但无理取闹的却远远少得多,来雁北对苏游来到太白楼以后的表现虽然有些不满意,却还是给了苏游充分的理解;毕竟,这儿是苏游以前工作过的地方,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酒楼的掌柜变成了如今的五品大员。
而自己犹不满足,还对他安于现状的做法旁敲侧击了。
来雁北看着有些颓丧的苏游,又想及自己刚才的势利之心,不由得轻轻地吻了一下苏游的脸颊,低语道,“对不起。”
“哪有那么多对不起?咱们走吧,回家了。”苏游得了来雁北的一吻,立马把图兰朵以及当下的烦心事丢到九霄云外,当即振作精神,拍了拍来雁北的后脑,又笑着道。
来雁北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取出纱幂戴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时,青荇霜儿等人自是一阵忙碌,打水的打水,做醒酒汤的做醒酒汤。
洗完了脸,又喝了醒酒汤,苏游本还想着拉来雁北到房中缠绵一番的;但来雁北原本就脸嫩,又怕现在两人因多喝了些酒而不小心擦枪走火,所以死活不从苏游,他的龌龊想法也就只能胎死腹中了。
来雁北原本还想看看图兰朵的,但听说她此时正在午睡;她又想着自己说好的礼物竟因没能去成西市而夭折,也就不好再去吵她了。
看看天色将晚,来雁北便起身告辞了,苏游原本是要送她回家的,最后还是被她拦住了。
苏游从里门往回走时,心中又不由得检讨自己,毕竟现在与当初刚热恋时不一样了啊,那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要送她的。
苏游又不由得想起了图兰朵,他的心中是怎么都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图兰朵的。
苏游在书房中胡思乱想之际,却听敲门声响了起来;苏游打开门时,却是小九,于是点头问道,“九儿,何事?”
“有客来访。”小九呐呐地道,边说边把名刺递给苏游。
“你忘了自己已经是管家了吗?”苏游分明记得前几天已经当众宣布提拔小九了的,难道他还一时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不过,苏游笑着问完这话后又有些恍然,继续低声问道,“又是苏夔?”
小九无奈地说道,“外面的人拦都拦不住,如今已在客厅饮茶了。”
“他倒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那还拿什么名刺干嘛!”苏游笑骂了一声,又不由想起二十天前与苏夔的初会。
苏游回家时看到他在家中等自己,还因此以为此人放荡不羁颇有林下之风的,但现在却对他不请而入的行为有些莫名的反感了,这其中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苏双鱼的故事。
苏游无意与武功苏氏连宗,但对苏夔却没什么恶感的,可现在,他哪怕见苏夔一面的心情都欠奉。
“去吧,就说我喝多了,这一觉也不知要睡几天才醒。”苏游轰走小九,为了躲避苏夔这个恶客还真就去补午觉去了。
小九返身回转厅中,自是按苏游的意思回复了苏夔。
苏夔三顾苏府,原本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听到苏游再次拒绝罢了,哪想这货却睁眼说瞎话;明明自己刚才已经远远地看见他送人出门的,哪知此刻竟让家人谎称已是醉得不省人事。
这样的小人,不与他连宗也罢!
只是这想要碾压自己智商的耻辱,不可不报!
苏夔一眼看出小九的虚与委蛇,当即一甩袖子,就此离开苏府。
苏游因为情绪不佳,以醉酒为由躲避着恶客;杨广倒真是累得睡着了,但他却无法逃避坏消息的传来,当他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后,内侍王义便把一封从草原传来的国书承到了御前。
“哪儿的?拆开罢。”杨广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呵欠道。
“回陛下,是突厥来的国书。”王义沉声回应起来,手上则开始细心地拆那信封。
“朕才刚回转中原,染干又有什么琐事与朕说的呢?”杨广听说是突厥来的,不由得想起年迈的启民可汗。
启民可汗属于那种没事就早请示晚汇报的主儿,杨广这个大领导嘴上虽是烦他,心中对他却极是爱护的。
杨广满心欢喜地打开突厥的国书,笑容却一下僵住了。
“陛下?”王义极少看见杨广有此失态的时候,于是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杨广凄然一笑,把国书递还给了王义,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染干没了,这国书是咄吉写来的。”
王义迅速地浏览了一眼,发现写这国书的日期竟然是四十天前的重阳节,也就是杨广等人刚离开突厥王庭没几天;而国书的内容则是咄吉请求杨广能给启民可汗一个谥号,还有,希望杨广能够颁下诏书承认自己继承了汗位。
“陛下是否觉得染干的亡故有些蹊跷?”王义小心地提出了自己发现的疑点。
杨广叹了口气,“染干的死已经无关紧要了,关键是要怎么安抚咄吉这匹饿狼。”
235力顶齐王
苏游为了逃避苏夔这个恶客躲入房中,原本只想着小憩一下养精蓄锐以便晚上再找图兰朵成就好事的,哪知假寐变成了真睡,待他睁开眼时,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了。
苏游还以为这是傍晚时分,但四下的寂静以及身上的寒冷,还是很快让他意识到这是拂晓时分了。
随便找了些糕点把胃填满后,苏游便感觉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苏游坐在餐桌前想起来雁北时,又不免想到她对自己的鞭策,以及自己的信誓旦旦,可是,真的还要继续放纵两个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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