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分宾主在席上长坐,刘琮将魏延也强留下来,置席于自己身旁。看到王粲等人惊讶疑惑的眼神,刘琮解释道:“前者琮醉酒纵马,幸得魏义士拦阻,才没有闹出人命,闯出大祸,故特请其近卫左右,时时提醒自己不可肆意妄为。实则以魏义士之勇武,随从在琮身边实在是屈才了。”
且不说魏延听了这话心中舒畅无比,面瘫脸终于有点松动,便是王粲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里也都立即有了计较。若说屈才,一向自视甚高的王粲才觉得自己屈才呢!可是看看人家魏延,遇到刘琮就立刻成为了亲信,相比之下……
只可惜二公子年纪太轻,无权无势啊!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等才有机会与之结交,眼下不正是如此吗?
其实在昨日宴席之前,王粲等人对于刘琮并非一无所知,传闻之中刘琮可是不怎么招人待见,性格急躁,孟浪轻浮,让人很难和昨天的刘琮联系起来。甚至宴席散了之后,王粲和裴潜还为此争论过一番,反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司马芝一言而决:何不去干脆去见见此人?
“昨日在席间听了公子高论,深为讶异,之后细细思量,更有种种疑惑之处,今天特来请公子指教。”寒暄之后,王粲首先发难,他身材不高,头发枯黄,面颊瘦长,容貌颇为难看,但是那种世家子弟饱读诗书的气质,却让他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刘琮并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听了王粲的话之后微微一笑,倒也不觉得他这么说是在挑衅自己。如果一来就对着自己大唱赞歌,大拍马屁,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设若将军行公子之计,敢问以公子所见,何人可为上将军?”王粲手按几案,盯着刘琮问道。
“宛人文聘,文仲业!”刘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昨天在宴席之上,刘琮就已经思考过。
王粲到底年轻,一听是荆州本地的大将文聘,面上便露出几分失望,不过很快便释然了,接着又问道:“何人可为军师?”
“蒯越足矣。”
这话让王粲三人面面相觑,蒯越昨天在堂上针对刘琮,那可是大家伙都亲眼看见的……
王粲在三人之中心思最为敏捷,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刘琮昨天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当时的王粲很是激动了一把,可时隔一夜,怎么再听刘琮所言,全都变了味道了呢?就算我等三人年轻不足以服众望,可外地投奔而来的有名人物很不少啊!
昨日堂上形势,王粲等人目睹之后都意识到,荆州本地的世族豪门似乎和荆州牧刘表之间,出现了一丝裂痕。甚至刘琮所提出的计策,未尝不可能是刘表特意安排的,以观察各方的反应,然后才会有所决断。抱着这样的臆想和猜测,王粲等人今天来的目的其实就很明显了。
但是刘琮对王粲的两个问题的回答,又让王粲摸不着头脑,这岂不还是要依仗荆州本地的豪族吗?那我们这些外地投奔来的人,到底该怎么办?
裴潜是个不假辞色的人,当下冷着脸哼了一声,看起来很是不高兴。其实他投奔刘表之后,待遇比王粲和司马芝好太多了,不过裴潜目光长远,并不满足做个清贵上宾罢了。
刘琮见状,笑道:“如今盘踞长安的,不过是董卓余孽尔,当年董卓气焰何等嚣张,还不是一朝授首!荆州真若大军北上,必然势如破竹,谁为上将,谁为军师,又有何不同?”
不待三人细想,刘琮又接着道:“诸位,即便是将天子迎入襄阳,难道天下就真能传檄而定了吗?”
“公子的意思是?”王粲急忙问道。
刘琮想了想,让仆人将自己前几天才绘制成的地图取了出来。说是地图,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当下的各方形势图。倘若是三国游戏爱好者见了,肯定会心领神会,含笑不语——丫基本上就是照搬啊。
待一丈长,七尺宽的绢帛地图被仆人悬挂起来之后,王粲等人惊讶的目瞪口呆。山川舆图他们自然是见过的,但如此全面,标示如此清晰,注解如此繁复,尺幅又如此巨大的地图,何曾见过?说句难听的,这样贵重的绢帛用来绘制此图,不懂的人还不知怎么骂其败家呢!这也就是荆州牧的公子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立于图前,使人不自觉地便生出天下之大,尽在我手的豪情。王粲与裴潜、司马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情绪。即便是已经见过此图的魏延,此时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大丈夫一生伟业,尽在此图!
“这里,便是荆州……”随着刘琮的指点,诸人眼中的地图逐渐鲜活起来,那些城池、道路、关隘,以及山川湖泊构成了一个既熟悉,又略感陌生的世界。而最震撼的,则是刘琮对于天下大势精准的分析,那种气势磅礴的大局观强烈的震动着王粲等人的心神,以至于当刘琮将各地势力都概述完毕之后,三人都愣怔不语,只是呆呆的望着这幅巨大的地图。
“这,便是天下啊!”良久,王粲才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低声长叹。
“诸位,还觉得这天下可传檄而定吗?”刘琮待诸人都重新落座之后,郑重说道:“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荆州若是不思进取,恐怕将来不知归于谁人之手!诸位都是心怀天下的英豪,琮敢期许否?”
☆、第五章 劲风扑面马蹄疾
对于刘琮这种红果果的示好,隐隐约约的招揽,年轻冲动的王粲当下便直身而起,拱手道:“公子,仲宣有个不情之请,请公子成全!”
刘琮心中暗爽,面上却郑重道:“言重了,仲宣请讲!”
“公子不是要以一年为期,外出游历吗?仲宣愿与公子同行,不知公子是否应允?”王粲急切地说道。
旁边裴潜忙道:“仲宣,你身体一向不好,万一在路上生病,岂不成了公子的累赘?”
司马芝也劝说道:“是啊,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王粲涨红了脸,对他们大声道:“以后?谁知道以后还要等多久?”说完转头对刘琮诚恳道:“仲宣绝不会拖累公子,就请公子答应了吧!”
“其实仲宣不提,我也正有此意。”刘琮实话实说,本来在他的计划之中,此次外出游历,就要找个心思敏捷,博闻强记的书记,这会儿王粲送上门来,他岂能往回推?
见裴潜和司马芝还想说什么,刘琮举手拦住,说道:“两位兄长也不必为仲宣的身体担忧,其实只要加强锻炼,仲宣的身体会越来越好,这一点我可以向二位保证。”
刘琮都这么说了,裴潜和司马芝便不好再劝。其实他们二人何尝又不想与刘琮一同出去游历呢?只是裴潜职官身份所限,而司马芝向来孝顺,家中老母需要他照料,所以只能由王粲与刘琮同行了。
此事说定之后,王粲自觉与刘琮的关系更进一步,言语之间便更多了坦诚,而裴潜和司马芝也是如此。
至于魏延,本来对跟随刘琮外出还有点小抵触,这会儿想想,仿佛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不觉便已经到了正午,王粲等人告辞,刘琮挽留再三,因司马芝赶着回家便作罢了。
让刘琮有些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慕名来看“天下形势图”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蒯越、蔡瑁等人也相继前来。
蒯越对这幅地图赞不绝口,话里话外也在打探此图是如何绘制而成。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可没后世那么便利的交通条件和信息交流,能将天下各处地理形势描绘出来已属不易,各地势力盘踞范围更是难以取得。刘琮自然是真假各半,只说山川地势无非是查阅典籍拼合而成,至于各方势力则是根据朝廷册封、传闻以及逃难而来的外地人探访之后综合推断而已。
对于这个说法,蒯越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不过瞧着他的神色,似乎对刘琮颇为亲切,再不复那天宴会上的针对和打压。估计刘琮那句“蒯越足矣”的话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接待这些不速之客,很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刘琮不堪其扰,好在收拾了几天终于准备停当,在府邸中辞别了便宜老爹刘表、蔡氏和大哥刘琦之后,刘琮终于和魏延、王粲踏上了外出游历的路途。
三人按辔徐行,不觉便出了襄阳北门,城外春光正好,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刘琮更是觉得如同飞鸟出笼,鱼跃大海,情绪非常高昂。
自穿越以来,他的心情还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
见路上行人车马渐渐稀少,大道笔直平坦,刘琮逸兴遄飞,一夹马腹快马扬鞭,马蹄得得声中,尘土飞扬,他却只觉劲风扑面,两边景物飞速后掠,心中酣畅淋漓,快美难言!
直跑到额头见汗,青衫已湿,刘琮才渐渐勒住了马,转身回望,却只有魏延跟在身后。不消说,定是王粲不善骑马,落在了后面。
这也难怪,本来王粲就是瘦弱体质,时下马鞍也不是后世那种高桥配马镫的式样,腰跨双腿无力的人是很难驾驭马匹的,更不要说像这样纵马狂奔。
当然对于刘琮和魏延二人来说,这却算不得什么,他俩翻身下来遛着马,在路旁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王粲苦着脸一摇一晃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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