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已经平静下来,从刘晔手中接过镜子细细端详,珍惜地轻抚镶嵌着圆形镜子的雕花梨木框,良久才抬头问道:“请问吕总管,此物是否也是子鉴所制?”
吕平点点头:“家主已将制造此物的绝技传给门下两位高徒,具体如何制作,在下也毫无所知,只是曾听家主遗憾地说,制成这样一面五寸长宽、能照清颜容而不变形的镜子不太难,烧制一窑上百面镜子,总能获得三到五块成品,若是制造一尺以上的镜子,没有苦苦钻研三年以上的时间,进行成千上万次试制,绝对无法做到,今后还需不停地投入材料,不断尝试才行。”
糜竺何等精明,不用多想就能理解吕平话中深意,他微微点头含笑问道:“请吕总管明示,这面宝镜价值几何?”
吕平连忙说道:“这是家主赠送先生的礼物,在下岂敢妄言?”
糜竺一愣,肚子里骂了句老滑头,脸上仍然保持平静的微笑:“哈哈!我的意思是,此类镜子月产多少?贵方出让价格多少?能否也和珠山黑陶和彩陶一样,交予我糜家商号统购统销?”
吕平谦逊回答:“月产五十面左右,家主的意见是,仍交付实力雄厚信誉至上的糜家商号专营,出让价格任凭子仲先生定夺。”
糜竺终于知道刘存的精明了,苦笑着连连摇头,再次端详手中镜子,脑子里飞速计算全面权衡,最后咬咬牙,报出个令所有人心跳骤停的价格——
第二十章合作
“一块镜子二十金?!”
刘存望向笑眯眯的吕平,心中无比震撼,怎么也没想到糜竺开价如此之高。
吕平嘿嘿一笑:“这是昨日下午子仲先生自己开出的价码,小的也吓了一跳,嘿嘿!”
刘存缓缓吐出口粗气,走出几步缓缓回头:“太贵了!不行,你亲自去,把糜子仲和那个刘子扬一起请到东门外的观涛阁,再派个人通知你义子,吩咐厨师们拿出最好的手艺来,我教会他们的几道海鲜都要有,我随后自行前往等候客人……还有,再带上五瓶珠山刚送来的白色描花陶瓶的琅琊玉液,让糜子仲品尝品尝。”
“明白!”吕平匆匆而去。
一个时辰后,观涛阁酒楼顶层雅间里笑声朗朗,糜竺和刘晔很快适合了刘存的豪放性格,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听刘存谈论麾下工坊发生的诸多趣事,深感有趣而笑个不停。
酒至半酣,脸色潮红的糜竺捏着手中精美的白瓷酒杯,指指杯中清亮醇香的酒液感叹不已:
“子鉴,无论是这桌佳肴,还是晶莹剔透的餐具酒具,以及用秘方酿制的清澈甘醇力度十足的琅琊醇酒,每一样都给愚兄带来巨大的震撼啊!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绝技没施展出来,再不一一告诉愚兄,愚兄恐怕夜不成寐了。”
刘存哈哈一笑:“子仲兄谬赞了,其他事项回头再谈,先谈镜子价格的事吧,小弟对兄长开出的价格有不同想法。”
“哦?子鉴若是觉得不够,再加五成也行啊!”糜竺大方地让步。
刘存摆摆手:“不不!兄长会错意了,小弟的意思是,那镜子值不了二十金,每块只需八千钱即可,再多小弟就无地自容了!”
“什么?你说什么?”糜竺不可置信地望着刘存。
刘存解释道:“昨日小弟回到珠山,惊喜地发现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幸运地找到了合适配方,终于将正品从之前的半成不到,猛升至七成左右,如此一来,制造成本大幅下降,小弟再次核算之后,发现以每块八千钱出让,已有四成纯利,所以此物再怎么新奇,也不值二十金,小弟更不能昧着良心赚取不义之财,为教诲麾下徒众以诚为本,小弟反复强调薄利多销细水长流的道理,并对两个专门探究镜子制作的徒弟承诺:若在五年之内,能够成倍提高产量,降低成本,让天下人都买得起镜子,我刘存不但奖励他们两座占地五亩的宅院,还要在珠山乡大海之滨的海港正中央,为他二人树碑立传。”
糜竺震惊不已,刘晔心中更为震撼,双双肃容起立,向刘存深深行礼。
刘存连忙上去托住两人的手,费了好大劲才让两人重新落座。
刘存继续说道:“子仲兄、子扬,如果二位有时间有兴趣,喝完酒我请你们到城北的庄子去看看,珠山商会的马车作坊,利用最新工艺和材料建起的十座陶窑,生产新式铁犁和刀具的铁器工坊,烧制水泥灰的工坊等等,都在城北庄内和庄外的黄道山下,看过之后,或许二位能有新的想法和建议。”
糜竺高兴得连连击掌,这正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原以为刘存和所有商家匠师一样敝帚自珍,没想到刘存如此慷慨热诚,令他欣喜之余也暗暗自觉形秽。
刘晔更兴奋,进入夏河城以来,他受到的震撼太多了,如今他不但对粉状的水泥加水加沙石之后的惊人效果充满探究之心,对刘存发明的四轮马车、大海船、高层建筑的设计与迅速制造等等,都拥有强烈的求知欲。
就在昨日晚上,刘晔郑重地请糜竺帮忙向刘存提出请求,允许他留下跟随刘存学习船舶制造和高楼与桥梁设计,如今见到刘存如此慷慨恢弘,如此平易近人,怎么不让他钦佩之余激动万分,所以他顺势站起,向刘存提出拜师请求。
刘存不知道比自己小一岁的刘晔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刘晔身上的皇家血统,以为刘晔哪家贵公子,跟随糜竺一同来夏河散心的,不过,刘存对文质彬彬性格随和的刘晔颇有好感。
此刻看到刘晔激动而又郑重的提出拜师要求,刘存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托住刘晔的手,死活不答应。
看到刘晔急得泪都出来了,糜竺又在边上代为说情,刘存考虑良久,只好退让一步:“子扬,你听我说,我并不是不愿你留下,而是我不敢当你的老师,若是你愿意以朋友的身份留下共同切磋,我刘存求之不得,但你若要拜师,请原谅我不敢当,更不敢留你。”
糜竺松了口气,乐哈哈转向刘晔:“子鉴高义啊!子扬贤弟,你也无需执着于什么拜师了,我等一见如故,以朋友之情赤诚相待,放下繁缛礼节,与子鉴共同研习,共同切磋,岂不更好?”
“对对!没错,小弟正是这个意思。”刘存笑道。
刘晔感激不已:“既然如此,敬请兄长受刘晔一礼!”
刘存不再客气,哈哈一笑回个礼,糜竺见状干脆不喝酒了,要求立即前往城北庄子。
刘晔当即答应,刘存也毫无意见,三人哈哈一笑转身下楼。
糜竺和刘晔同乘一车,喜欢骑马的刘存策马伴随,双方的护卫随从或是乘车或是骑马,紧紧跟在后头。
傍晚时分,糜竺、刘晔在刘存的引领下参观了一下午,回到四面高墙环绕占地高达两百余亩的庄园门口大树下歇息,环视巨树成荫井井有条的庄园景色,糜竺和刘晔仍然无法平复激荡的心怀。
刘存早料到两人会有这种反应,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两人斟上茶,指向大门内侧东面的独立院子介绍道:
“那里就是小弟即将开办的学堂,庄子里所有工匠子弟和农民子弟,只要愿意都可以免费进入学堂学习,笔墨砚台由庄子供给,从流民中请出的二十名教书先生已经进驻,另一半先生由商会各部掌柜和账房、各大工坊匠师担任,向学生传授四书五经的同时,根据学生的兴趣和要求,传授工商技能,我本人暂代学堂山长,有空就来看看,希望五年以后,培养出一批能写会算各有专长的人才,只有这样,工匠们的技艺才有传承,并能得到步步提高。”
糜竺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好处:“子鉴,愚兄送一批子弟前来就学怎么样?”
“只要兄长愿意,有何不可?”刘存笑道。
糜竺拱拱手,连声致谢。
刘存摆摆手移开茶具,示意肃立一旁的义子刘振把东西送上来,拿起其中一个向糜竺和刘晔展示:
“这东西叫做轴承,当初为了充分利用水力,提高水车效能,小弟耗费五个月时间,先后尝试用木料、陶瓷、赤铜、青铜等材料制造,经历多达一百二十多次失败,最后在十五位匠师共同参与下,用石膏、粘土和蜂蜡等等制造各种模具铸造,再通过热涨法浸油套装,经过多道严格的淬火和退火工序,终于做出这个精钢轴承,虽然还很粗糙,还无法制造得更为精确,但用在马车、风车、海船舵轮等物件上,已基本够用了。”
刘晔抓起石桌上的另一个轴承细细查看,轻轻转动之后觉得很省力,再摆弄两下细细琢磨,立刻发现其中巨大的价值和蕴含的高超技艺,兴奋得反复转动不愿放下。
糜竺看完刘存递过来的轴承,细细查探之后终于明白,若没有刘存提供的轴承,自己的工匠再多、技艺再高超,也无法仿制出性能优异的四轮马车,哪怕做成了,也没有刘存制造的马车的坚固快速和高效率,因此糜竺十分聪明地问道:“子鉴能否长期向愚兄的家族商号提供轴承?”
刘存点点头:“没问题,不过小弟也有件事需要兄长帮助。”
“子鉴请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再客套了。”糜竺非常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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