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贼 (巨火)

当晚。方圆二十里的珠山乡无比寂静，没有半点儿喜庆的气氛。刘存家里也很压抑，妻子和听话的孩子们早早返回后院歇息。温暖的大堂上只剩下刘存和他的一群谋士。

独自喝下一瓶烈酒之后，双眼通红的刘存低声问道：“请诸位先生回答我，我青州军还要多久才能实施反击？”

众人一片沉默，极少在会议中表态的韩柔终于说话了：

“主公，至少三年之内无法出兵，自去年六月董卓废除五铢钱开始，咱们的金库就没有增加过收入，由于货币混乱和各州商家纷纷陷入困境，我青州与周边各州的贸易量急剧萎缩，税收随之大幅下降。”

“为应付冀、兖、豫三州军队把泰山黄巾赶入我青州境内，用于建设三个新城、提供粮食安顿十余万黄巾老弱妇孺的总支出，高达四万万钱，这还不包括主公从腰包里支出两万万钱的作战军费。”

韩柔疲惫的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吸了吸有点儿发堵的鼻子，继续汇报：“本以为年底各郡县的年度税赋交齐，就可以松口气了，谁知一下涌进近六十万流民……”

“为了不造成混乱，就要给离死不远的流民吃饭穿衣服，转眼间十几万万积累消耗殆尽，属州府管辖的四大粮仓也空空如也，若不是主公未雨绸缪，早在八月份就从徐州购入两百五十万石军粮悄然储备，恐怕我青州也会陷入混乱，唉！”

“本以为年底会有好转，可接着再次源源不断涌入数十万灾民，灾民的迁移、运送和安置，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我青州全年税赋总收入为三十五万万钱，比去年增加三成五左右，但扣除所有支出，如今剩下不到两万万钱，可这钱谁也不能动了，要给各级官吏发薪水发奖金，主公不能言而无信。”

堂上响起一声声吸气声，刘存也没了脾气。

公孙沛抬起头望向刘存：“主公，再忍两年吧！”

“主公，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管宁担忧地提醒刘存。

国渊也说道：“主公不要动怒，属下同样愤怒，但必须忍着，古往今来，成大业者都是一次次忍下来的。”

霍坚和王烈脸色阴沉，心中非常愤怒，两人都是行动派，平时话语就不多，这个时候更不会说话了。

相对于唉声叹气的田牧，赵溶只是叹气不说话，他和满腔义愤的军中将领同一立场，那就是以牙还牙，可如今将领们都在各地军中镇守，他一个人势单力孤，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公孙沛接着提醒道：“主公，不能因为愤怒而失去睿智，请主公把心放宽，密切留意幽州方向和洛阳方向，或许能找到机会……”

“但是，主公一定要注意，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而且，我青州实在无法承担太大的军费开支，主公自己的腰包恐怕也没剩多少了吧？”

刘存无力地点点头：“是啊！没多少了，除了军队的两大铁工坊和我家后院的酿酒作坊，其他能卖掉的产业我已经卖完了……”

“哦！对了，还有个产业没卖，琅琊钱行有五成股份在我名下，但这些股份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咱们在座所有人的！”

“这些股份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继续保留，每年的获利将会悄悄转入诸位的私人账户，另外一半我已拨到军队军务署名下，作为将士们伤残优抚基金长期保有，也就是说，今后在琅琊钱行中获利的一半，将作为军中将士的抚恤和退役安置支出，这笔钱谁也不能动，包括我刘存在内。”

“主公……”

众谋士感激不已，包括公孙沛、赵溶在内，没人知道主公刘存已经为自己备下这么大一个不断生利的优质产业。

第一五〇章无声杀伐（上）

义子刘振离开后，回到临淄的刘存着实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拼命工作，每三天去一趟无影山大本营给第四期两百学员上课。

每次课后，刘存都与管亥、张饶等将校一同观看整编后的青州军第四、第五师的训练情况，就各种问题与教官组和管亥等将校展开讨论，根据两个师官兵的作战特点，最终将擅长山地作战的将士全部抽出，重新编成善于攻坚战的第四师和擅长山地战的第五师，并修改训练计划，制定新的训练大纲和相应战术，使得训练成效明显提高。

其余日子，刘存大多在临淄将军府渡过，与军令署参军们分析情报，与幕府的谋士们闭门商议，一个个决定在平淡的日子里形成，一道道政令和军令悄然发出，整个中原战局和太行山东麓的乱战，也在这一阶段变得日趋白热化。

二月中旬，讨董联军南路军孙坚部在等不到袁绍回复的情况下，再次做出独立作战的决定，向驻守梁县的西凉军发起攻击，董卓也觉察到孙坚所部的异动，急令大将胡轸和吕布率部迎战。

二月十六晚上，四艘百石级快速明轮抵达洛阳东南码头，连夜将两万五千套对外销售的盔甲、三万枚矛头、一万把横刀和五十万支利箭卸下。

董卓验看过送来的军械非常高兴，这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还想再向青州定购一片刀枪和利箭，随船而去的特使赵溶却面有难色。

赵溶把六十万冀州灾民涌入青州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董卓，于次日上午带上董卓赠送给刘存的两批西域宝马匆匆返回。

闷闷不乐的董卓刚回到帅府。前去送别赵溶的李儒很快回来，端起手中厚布包裹的木板。兴冲冲放到董卓面前的几案上。

“什么玩意儿？”董卓疑惑地问道。

李儒含笑打开木板上的厚布，董卓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抬不起头来。足足看了一碗茶功夫，抬起头激动地问道：“哪儿来的？”

李儒哈哈一笑：“赵延德先生在码头上和属下喝茶聊天，临走前忘记带走了，嘿嘿！”

董卓大为感叹：“这个刘子鉴，阴狠啊！袁绍他们暗算青州，刘子鉴立马报复，不但多送给咱们五十万支一等一的利箭，还将袁绍的兵力部署明明白白地画成地图，通过这等方式交给咱们。想想都可怕啊！看来我要对刘子鉴重新估量才行了。”

李儒笑道：“国相大人，这块木板上除了代表袁绍军营、兵力多寡、行军线路、驻扎营地的符号，其他一个字也没有，谁能证明这是刘子鉴送给咱们的情报？”

“还有啊，多给咱们五十万支利箭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属下刚才回来的路上算了一下，赵延德先生来的时候，经过袁绍戒备的那段河段均是在晚上，如今又下起了厚厚的毛毛雨。四艘百石明轮只需略作伪装，就难以被岸上的守军发现！”

“退一步讲，哪怕守军看到了也看不真切，根本就抓不到任何把柄。这才是刘子鉴可怕的地方！”

五日后，河内太守王匡率部进入河阳津（今河南省孟县西部的黄河渡口），被老谋深算的董卓提前觉察。董卓采纳李儒的计策，调动五千疑兵向王匡挑战。暗中派遣两万精锐步骑军从上游小平津渡河北上，绕道潜行至王匡所部身后。骤然发起猛攻，毫无防备的王匡所部大败，三万五千官兵几乎全军覆没，大量武器装备被西凉军缴获，堆积如山的军粮马料被董卓笑纳。

率百余亲卫猖狂逃脱的王匡没脸去见袁绍，匆匆返回老家泰山郡，在郡守应劭的帮助下大肆招兵，发誓定要重返洛阳，击败董贼，一雪前耻。

董卓解除了洛阳以北的危机，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又获得大量装备和粮草的补充，终于能腾出兵力，命令麾下猛将华雄率一万铁骑支援南线，在内耗不止士气低落的胡轸和吕布即将被孙坚击溃之际及时赶到，一万骑兵猛然撞入孙坚中路和侧翼结合部奋力拼杀，吕布和胡轸所部士气大振，顾不得私下恩怨，齐齐返身拼杀，迅速击退阵脚大乱的孙坚部，随后一路掩杀，收复失地。

战败的孙坚愤怒不已，大骂袁绍和王匡阳奉阴违居心叵测，如果袁绍和王匡按照约定，牢牢牵制住董卓的两万五千西凉大军，孙坚率领的三万将士定能重创吕布和胡轸所部，夺下洛阳南面的龙门，一鼓作气杀入兵力薄弱的洛阳，彻底将西凉军击溃。

可眼看胜利在望，华雄率领上万骑兵忽然杀到，致使孙坚来不及调整便拼死应战，最后在吕布和胡轸残部的回身冲杀下全线败退，孙坚因此损失一万六千将士，宝贵的三千骑兵仅剩三百余人马，苦苦筹划半年的周密战役功亏一篑，怎么能不让孙坚破口大骂。

收复失地的西凉军也不追赶，洛阳周边战局再次形成对峙之势，元气大伤的讨董联军南北两部一筹莫展，兼之袁术故意克扣孙坚部的粮饷，孙坚暴跳如雷，联军内部的分裂再次加剧。

收到消息的刘存高兴不已，破例放下手头事务，与前来汇报防务的太史慈、傅闿和鲁佩等爱将回家摆酒畅饮。

酒至半酣，众将谈到勇如猛虎的孙坚都赞叹不已。

根据战情推断，如不是洛阳北面的王匡出乎意外地被西凉军歼灭，孙坚很可能就一头冲进雒阳，逼得首尾难顾的西凉军西退函谷关，整个战局即会因此改变，天下大势也将随之变化。

鲁佩知道主公刘存没把隐秘内情告诉太史慈和傅闿，所以也就闭紧嘴巴，将说服公孙瓒的过程藏在肚子里，优哉游哉喝酒，默默倾听刘存和太史慈两人的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