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在玉字辈排行第十,陈琨排行第十一。
兄弟三很快到了三房。
不仅仅陈七和陈十、陈十一来了,也有其他兄弟和叔伯来了。
三叔卧房外的梢间里,挤满了人。
陈七眼光一扫,二叔、五叔、六叔、三哥、六哥、八弟、九弟,全部在场;还有两位大夫,其中一位叫徐逸,是常往陈家行走的,医术高超。
陈璟也在,站在二叔身后,毫不起眼。
三叔被陈四兄弟抱下去净身更衣。
很快,陈四兄弟抬了三叔出来,放在床榻。
“……今日搅了老爷子的寿宴。早知这般不堪,真不该去的。也是这孝心作怪。”三叔自责,对几位兄弟和侄儿们说道。
二叔安慰他:“孝心是无错的。你生病多时,原是我们疏忽了问候。现在也别多想寿宴之事,大哥会一力安排。老爷子说了,你只需养好病,就是最大的孝顺,也是他今年寿诞唯一所盼的。”
老爷子说这话,就为了堵住陈家众人悠悠之口,让他们不敢说什么抱怨之语。
“比起搅了寿宴,今日三叔的丑事,要传遍了望县,更丢人现眼喽。”站在一旁的陈七心想。
那些宾客,出去肯定要乱嚼舌根的,谁不喜欢说人家闲话呢?
好在,三叔平素也不在乎这些。
陈氏三叔,往日就是个特立独行、不在意外人眼光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因为陈璟会下棋,就整日跑去缠着侄儿讨教。
“徐大夫,请您问诊吧。”二叔说罢,就看了眼徐逸,让徐逸上前诊断,也同时看了眼人群。
屋子里的人,立马鸦雀无声。
徐逸道是,上前诊脉。
陈家三老爷这病,棘手啊,徐逸在心里默默哀叹。
第004章用药
陈家三老爷大泻十日,大便如水般向下倾注,自己都无法控制,各种办法试过,丝毫无用,这让行医了数十年的徐逸感到头疼不已。
他行医这几十年,头一次遇到这种无法阻止控制的腹泻,这样的暴泄。
陈家三老爷从前有点胖,颇有派头,现在瘦得皮包骨。
因为治不好,徐逸也请了自己三位好友,一同辩证。
各种思路都想了:像清利、峻攻、温脾、固涩、温肾等治疗腹泻的办法,全部试了一遍。
什么白头翁汤、葛根汤、胡柴白芍汤等古今治疗腹泻的要,也全部用了一遍。
都没用,全部没用!
徐逸有点江郎才尽了。
他一边给陈家三老爷诊脉,心思一刻不停。
陈家三老爷躺下的时候,呼吸有点急促,这是这两天才添的症状。
“三老爷,您这气急短促,是这两天才有的吗?”徐逸问。
陈家三老爷点点头。
徐逸就不再说什么。
片刻,他收手。
“怎样?”陈家二老爷急忙问。
“湿盛则濡泄。从前我等诊断,只想着腹泻定是湿盛有热,而且跟大肠相关,所用剂药,皆是在大肠。如今在看,三老爷气急短促,只怕是肺有热啊。”徐逸慢悠悠道。
他是突然想到了这点,终于松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病因。
“肺热?”陈家众人,包括陈三老爷都懵了下来。
腹泻,乃是肠胃的缘故,关肺什么事?
这位大夫是不是穷途末路,胡扯一气啊!
陈家二老爷脸色不怎么好,没有接话。
徐逸把众人的眼色看了个遍,道:“肺与大肠相表里,肺若是有热,就会下移大肠。大肠受肺的余热,才会暴泄不止。从前治病,都是本末倒置,导致病情反复,至今未愈。”
肺与大肠相表里……
陈家众人听了徐逸的话,觉得头头是道。他们不曾学医,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妥。
几个人相视一眼。
床上的陈三老爷,已经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陈家众人不能耽误他的医治。
“徐大夫,用什么药?”陈家二老爷问,“这次,能好了吧?若是好不了……”
“二老爷放心,定然能好!”徐逸自信满满道。
给病家看病,大夫如果犹豫不决,病家也没有信心。
一旦没有信心,这病就难治了。
所以,只要能确诊,徐逸都会很确定的告诉病家,应该如何医治,让病家觉得他胸有成竹,这病十拿九稳,病家的心也定了,病也好得快。
凭借这个技巧,徐逸在望县名气最盛。
“……麻杏石甘汤,吃上三剂,这腹泻就能止住。”徐逸见陈家众人眼底还有点不相信,又保证道。
麻杏石甘汤是辛凉宣泄,清肺平喘的。只要把肺热去了,肺热不再下迫大肠,大肠暴泄也能止住。
这味药,有点险峻呢。
“既如此,全仗徐大夫妙手回春了。”陈家二老爷道。
他也不懂医理,不知该说什么。病总是要治的,不能任由老三这样啊。
“不妥!”陈家二老爷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因为在二老爷正身后,二老爷不防备,差点唬了一跳。
大家都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陈璟。
陈七顿时就精神了。
不妥。
这小子居然说不妥!
你懂什么医理药理,居然在老大夫面前说不妥!
“这位……”徐逸常在陈家行走,陈家大部分的老爷少爷,他都认识的。陈璟站在陈家众人当众,应该是个主子,但是徐逸没见过他,一时间也懵了下。
“这是陈璟陈央及,七弯巷那边的,他哥哥可是个举人老爷。”陈七忙跳出来,笑着解释道,“徐大夫不认识他?”
因为朝廷取士少,所以科考特别难。
陈璟的哥哥中了举人,是很醒目的,望县无人不知。当然,陈璟的哥哥春闱落第,然后音讯全无,望县同样无人不知。他们私下里猜测,陈璟的哥哥是想不开,寻死了。
“原来是央及少爷。”徐逸道。
陈璟不参与旌忠巷的排行,徐逸也不知该称呼他为几少爷,只得直呼了他的名字。
“徐大夫,二叔,你们不知道吧,央及是学过医书的。”陈七上前,一把将陈璟从二老爷身后拉了出来,“他方才还跟我说,他的医术,整个望县,甚至整个两浙路,都无人能及。”
“呵……”人群里不知是谁在嗤笑。
这种话都敢说,脸皮怎么这样厚呢?
陈家二老爷蹙蹙眉头,心想七弯巷那边的孩子,果然是没人教吗,怎么如此狂妄?
丢陈氏的脸!
“是不是,央及?”陈七造谣完,还问陈璟。
陈璟笑笑,道:“差不多吧……”
“哈……”陈七几乎笑出声。
真是不要脸啊,给你筑个高台,你还真敢爬上去,等会儿下得来吗?
徐逸大夫脸上就浮起几分不快。年轻人不懂事,口出狂言,总叫人不喜。徐逸是大夫,被一个小孩子说不如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哎哟!”床上的三叔,又腹痛如绞,控制不住了,想要去如厕。但是他头晕眼花,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爬起来了。
他的儿子陈琳连忙把父亲抱去如厕。
陈三老爷每隔一刻钟就要去通泄一番,痛苦万分。
这次倾泄的,仍是水一样的东西。
等三叔如厕回来,徐逸和陈璟就彻底杠上了。
陈七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想让陈璟和徐逸斗一斗。看陈七的样子,是想帮陈璟博得世人的认可。
其实,他是把陈璟推到火架上。
“旁的不说,光说我三叔那脉象,脉微欲绝,脉息几乎快摸不到了,只剩下最后一口阳气,您不给他暖中回阳,反而给他麻杏石甘汤这种清泄的药。这一碗药下去,我三叔最后一口阳气也要断了,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陈璟对徐逸道。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嘛。
陈七在一旁听了,心里顿了下:这小子不会真的通医术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才多大啊?没听说过医术也能无师自通的。这小子从来没有拜过师,以前一直在族学里念死书,是个书呆子,这点陈七知道。
他肯定是胡说八道,陈七心想。
想到这里,陈七更加高兴了。
他今天,就要让陈璟在陈氏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从此旌忠巷陈氏,禁止陈璟入内,就像祖父不准他陈七去七弯巷一样。
哼,我不能去你家,你也别想来我家,这样才公平。
我今日就要毁了你!
陈七心里这样想着,就越发得意。
“胡说八道!”那边,徐逸发火了。
看看,看看,人老大夫说了,是胡说八道,这小子果然是胡扯的。陈七的一颗心,也归位了,他笑得越发从容。
“徐大夫,不如让央及也给三叔诊个脉吧。”陈七在一旁煽风点火,把徐逸和陈璟的关系挑拨到最紧张。
“胡闹!”徐逸气得吹胡子瞪眼。
“徐大夫,别生气啊,就让央及兄看看嘛。您不会怕自己技不如个孩子,就故意打压央及兄吧?”陈十终于看出了陈七的意思,跟着帮腔。
“徐大夫,您连小孩子都怕,不给诊脉?啧啧,您不会是个欺世盗名吧?”陈十一说。
徐逸脸色霎时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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