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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的民国 (五味酒)



吴孝良夹了口菜,终于忍不住问道:“妹子,你到底如何落了草?”

杜鹃咬牙切齿,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爹娘冰冷的身体满是鲜血,躺在院子里。巡长李作奎抱着着杆老套筒,坐在墙根太阳地里,优哉游哉的抽着旱烟袋。

“你……你们好狠的心,我爹娘做了什么,你们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杜鹃已经哭干了眼泪,嗓子嘶哑,质问声声,满院子人却只是笑吟吟看着,毫不在意。

“杜彪通匪,手上又挂了人命案子,他俩窝藏罪犯,阻碍巡警办案,罪有应得。”金川街巡长李作奎随口说着理由。

杜鹃吐了一口:“呸,你血口喷人,我大哥虽然性子阴沉,却绝不至害人……”

李作奎笑了,嘿嘿笑着,一脸不屑:“你那小情郎是哪个害的了?我血口喷人,这些年他暗地里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他抽了口烟又继续干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妮子瞅着也算周正不如给俺家老三做媳妇得了,也省得有人欺负你。”

“休想!我宁可去做鬼!”杜鹃恨恨的道。

李作奎本是来吴家趟子抓杜彪的,金川街出了这么大的事,土匪李振清差点烧了狼家大院,自己这个巡长责无旁贷,必须找个人来负责,吴孝良他自觉惹不起,于是背后使坏的杜彪便成了的替罪羔羊。他领着人前来吴家趟子抓捕,恰巧杜彪回家取衣服食物,被堵个正着。

杜家老两口心疼儿子,死死挡住了帮闲,杜彪得以逃掉。李作奎一气之下将老洋炮开了火,两位老人双双毙命。等杜鹃听到枪声出来查探时,与爹娘已经天人永隔。

李作奎不愿意再和她啰嗦,带着帮闲们便要离去,杜鹃哪里肯放他走,上去抱住他大腿死活不松手。李作奎恼羞成怒大巴掌扇下来,杜鹃的脸立时肿了起来,两耳嗡嗡作响,可她仍旧不松手,死死拽着仇人。

帮闲上前将杜鹃逐个手指掰开,扔在院子,李作奎一口浓痰吐在她身上,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的东西,再胡搅蛮缠,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骂毕带着人离去。

可怜杜鹃一个女子,痛失双亲,大哥又踪迹全无。天黑下来,她不再哭泣,去柴房取了柄砍刀,直奔金川街而去,要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她恨透了李作奎,更恨透自己这个大哥,若不是他暗使坏,杜家又如何能落到破家灭门的下场?

杜鹃在金川街巡警所外埋伏了半夜,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依稀便是李作奎的身影闪出来,摇摇晃晃,显是喝多了。杜鹃从背后跟上,挥起砍刀便是一阵乱砍,那人应是被划破脖子上的血管,鲜血溅出几仗远,喷的杜鹃满身都是。笨重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地,她只是木然的挥刀砍着,一下两下……直至血肉模糊,人很快没了声息。

大仇得报,杜鹃扔掉砍刀,仓惶离去,吴家趟子回不得,她思来想去,决定投奔有过一面之缘李振清,相信他看在吴孝良的面子上会收留自己。

只是当杜鹃连夜赶到四方顶时,山寨内早已经人去屋空。她心灰意冷,便在山寨旁的一颗歪脖树上悬了梁。不过却没死成,等杜鹃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又黑下来。是一个报号西风好的胡子头救了她。

杜鹃由此便入了西风好的绺子,大家伙听了她的事迹,都暗暗竖大拇指,敬佩不已,区区一个弱女子便敢以身犯险为父母报仇,实在难得。她从此更是一改往日柔弱,杀起人来不逊山须眉,整个金川县一带的恶霸落在她手里,便没一个能活着回去的,破财丢命不在话下。

一番时日,杜鹃在绺子里的身份已经隐隐仅次于西风好。可惜好景不长,奉天督军张作霖开始在省内大规模剿匪,西风好在率绺子在逃跑的时候被乱枪打死,亏得杜鹃镇定带领大家逃到了绥芬河一带,才算安定下来。

土匪们于是推举杜鹃做了大当家,原二当家李柄江本就暗恋杜鹃,所以更是鼎力支持……

杜鹃讲毕声泪俱下,只有在孝良哥哥面前她或许才会露出几份真性情,吴孝良心疼不已,刚想安慰几句,她却突然冷了脸,冲外面道:“进来吧,偷听算什么好汉?”

第105章六一之死

二当家进来,笑的有点僵硬。

“大当家,兄弟们……”

他见杜鹃这副做派,心里范起嘀咕,难道这是看上他了?要留在山上做压寨夫君,这不合理啊……

“江哥,这位吴旅长是我自小便认识的兄弟,我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话说的极冷,显然是对二当家李柄江突然插进来很不满,他只好悻悻的退出去,暗暗后悔,早知道在密林里一枪崩了他,一了百了,但转念又一想,这鸟旅长是她兄弟,得亏没崩,不然自己这脑袋也够呛能保住。

……

东宁县城东,绥东军办事处货栈,奉天良大募捐的物资与陆军部专列运来的枪支弹药将本来很宽敞的场院堆得满满登登。胡六一上个月才被升任排长,但却被派来守仓库,心很不满,有种被发配的感觉,反观李五一堂堂警卫排排长,随时跟在长官身旁,威风气派。所以,他最近情绪有些低落,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心下一阵烦躁,将临来东宁时旅长千叮万嘱的重托抛在脑后,唤起马开山:“老马,走,走,吃酒去。”

马开山知道轻重,对胡六一的提议很不满,心道:你胡六一还是吴旅长的心腹,怎的如此不知轻重?直接拒绝道:“胡排长,数百万的物资在场院里堆着,老马可不敢擅离职守。”

胡六一见马开山不识趣,转脸便喊了五六个士兵一头扎进屋里,吆五喝六的划起拳,吃起酒来。

马开山连连摇头,吴旅长怎么派了这么一个货过来守仓库。其实,看守后方辎重的重任,吴孝良实在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只有这胡六一跟随他时间最长,虽然性子急躁了点,但却胜在知根知底,忠诚可靠,绥东军命脉他可不敢交给钱铭钧这样的人,他们虽然也有一颗报国理想之心,但此刻未必就和自己一条心。

马开山还是多了个心眼,将一部分枪支弹药从露天的场院转移到仓库之。加固的大铁门上锁,钥匙被送出货栈,交予专人手,这是他与绥东诸人商议后采取的策略,以求最大限度的降低风险。

胡六一喝到酣处出门解手,看着马开山上下忙碌,笑道:“老马,来歇歇,吃口热酒。”

马开山忙活的汗透衣背,脑门子上热气腾腾,他也是好酒之人,实在禁不住诱惑,“好,这就来,整几碗。”

胡六一见马开山终于开窍,笑了:“好,好,兄弟们等着你,今天不醉不归。”

入夜,绥东货栈场院的房间还亮着灯,但里面却鼾声如雷,胡六一、马开山等人睡的横七竖八,院子里执勤的士兵也没精打采。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拖后的执勤士兵悄无声息的倒下去,没几步竟倒下三四个,终于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回身见同伴倒在地上,惊恐莫名大叫起来:“敌袭!敌袭!”

漆黑黑的大门外,一群黑影悄无声息的聚集起来,爬上墙,翻进院,转瞬间大门洞开,黑压压的人群冲进场院,正撞见大呼敌袭的士兵,当先匪徒抄起钢刀掷过去,刀尖刺入身体,穿了个通透。

惨叫声戛然而止,士兵尸体扑倒在地。

胡六一听到动静,顾不得醉酒,脑袋昏昏沉沉,抄起镜面盒子炮连棉袄都没穿就冲出屋门,耳畔响起尖啸声,身边墙上弹起一阵烟尘,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顿时酒醒了大半,一个翻身,滚向院墙边的房根,扒在半人高的台子上,总算避过了叮当射来的子弹。胡六一吓出一身冷汗,这回酒彻底醒了,心懊悔早间不听马开山劝告,喝酒误事,办砸了差事,如何对得住旅长重托,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运口气冲院歹人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绥东军的地盘吗?都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上这来撒野。”

胡六一色厉内荏,根本吓不住破门而入的匪徒们,一阵子弹冰雹一样打来,射在青砖上叮当乱飞,他压低了头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生怕被跳弹所伤。

匪徒有人冷笑道:“绥东军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听好了,爷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红军游击队雅科夫政委麾下第一华人炮手,你们这帮瘪犊子,识相的就乖乖出来受死,哈——哈哈——”

“雅科夫算个屁,一帮子土匪……”没等他喊完话又是一阵弹雨,打的他紧紧缩起来,说不出话。

护兵排多数士兵被从睡梦揪起来,推到院跪下,土匪持枪压低枪口对准后脑一枪枪打下去,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扑倒变成一滩烂肉,胡六一见此情景,瞋目裂眦,心如刀绞。

“雅科夫,我日你姥姥……”

胡六一瞅准间隙,对准院人就是一梭子子弹,惨叫声响起,直至撞针空响,又马上闪回身,背靠青砖台子,退出弹夹,摸便全身只抠出六粒子弹,不由得一阵苦笑。白天他在后院靶场打枪过瘾,子弹水泼一样打出去,是以身上仅剩有几颗散落在裤兜里的子弹。他一颗颗将子弹全部压实在弹夹内,插回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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