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什么活计啊?”
一个黑面汉子满脸的不耐烦又指着几个人让他们站起来,左瞧瞧右看看。
“你个外乡人,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愿去,有的是人想去。”
本来懒散的人群听到有活计都活跃起来,吴孝良吃了瘪,看到他们都抢着要去,赶紧站在那汉子身后,他可不想丢了这份还没到手的工作,早ri赚够路费才是正事。
那黑面汉子最后选定了五个人,带着他们穿过前门拐进南城的胡同。胡同越拐越多好像也没个尽头,院墙越来越破败,泥墙草棚越来越多。
吴孝良心道:这是去贫民窟。
黑面汉子终于停下,院墙低矮院门烂的都是大小窟窿,他狠狠叩门,里面竟传来一阵惨叫声。众人面面相觑,破木门从里面打开,奔出几个其貌不扬的恶汉,手持木棒赶几个人进院。一个胆小的孩子吓的屎尿横流,臭气立刻弥漫开来,黑脸汉子皱着眉头,一把提起他扔进院里。
吴孝良心道不妙,这是个贼窝,只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勾当,手悄悄摸在衣服下的枪牌撸子上。
院子里,老汉右腿染的血红,疼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旁边一块染了血的大石煞是渗人。房根上还有一群老少,衣衫褴褛,双眼默然,他们有的没有双臂,有的没有双腿,有的眼窝深陷,竟似没有眼珠。
掳人致残,然后控制他们为自己乞讨,吴孝良于前世新闻中也见过类似的报道,没想到早在民国便有这等勾当,他不再犹豫掏出枪牌撸子朝天放了一枪。几个乞丐听到枪声吓的缩成一团,恶汉们不敢上前,黑脸汉子却毫不畏惧,向吴孝良扑来。
吴孝良扣动扳机,大汉右腿中弹爆出一朵血花,扑倒在地惨嚎起来,其余恶汉虽然对待乞丐们凶残,但多是欺软怕硬,见此人如此狠辣撒腿便跑,和他一起被骗来的苦力们也趁机逃走,那群残丐则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黑脸汉子哀嚎阵阵,口中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吴孝良不理他,收起枪来到老汉面前,蹲下身撕开裤管检查起来。老汉疼的昏死过去,但受伤并不重,可能有些骨裂,他找来树枝将伤腿固定好用麻绳绑紧,老汉悠悠转醒。
“这……这……你……你……”
老汉惊吓过度语无伦次,连句话也说不全。
“老丈放心,那些恶汉跑了。”
老汉看了看被绑好的腿,明白是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救了自己,忙道谢:“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
“不知老仗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吴孝良看他腿脚不方便想先送他回家,再想办法去保定。
“唉,小兄弟,老汉我家住beijing西南清苑县,不过老汉的大车还在城南大车店里”
“好”吴孝良背起老汉,对群丐们喊道:“你们ziyou了。”出门直奔大车店。
到了大车店,将老汉放在店里大通铺上,见他嘴唇干裂表情痛苦,心一软,我若走了没人管他,难保没个万一。也罢,好人做到底。大车店没厨房,只有院子里那口井,大木桶立在旁边,桶内满满的水,上面飘着把木瓢。
他打了一瓢水,端到屋里扶老汉喝下,又从怀里拿出早上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已经干的铁硬,撕下一块用水泡湿喂他吃了。
折腾完天也转黑,睡意涌上来,吴孝良爬了一天一夜煤车早就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睡得昏天黑地,就觉有人在拍自己,睁开眼发现是昨天自己救下的老汉。
“老汉身体好点了?”
“多亏小兄弟,好多了。”老汉脸上有了笑容,已经从昨天的惊吓中缓过来。
“听小兄弟口音是关外人?”
吴孝良起来撑了个懒腰,“逃难来的,家里犯了事。”
老头见他说的实诚,虽然潦倒却毫无窘迫之感,北方汉子率xing豪爽,对自己脾气,又问道:“可有去处?”
“保定有亲戚,投奔那里去。”吴孝良撒了个小谎,转而又问道:“老丈你家住清苑,为何又来了beijing?”
“老汉儿子在beijing念书,这次是来看他的。”老汉叹口气,又接到:“清苑和保定同路,不如和老汉一起走,搭个伴。”
吴孝良大喜,两个人准备妥当,草草吃口馒头便赶着骡子大车晃晃荡荡上了去保定的路,出了右安门关厢,beijing城就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他感叹道,自己的beijing一ri游就这么结束了。
下午接近晚饭时,两个人进了保定城,吴孝良再三谢过老汉,准备告辞,忽听有人大喊抓贼,一个黑衣人迎面跑来,左推右搡留下一地咒骂。路见不平岂能不铲,吴孝良拔腿便追。
街上煎饼摊坐着位身穿青se长袍的青年男子,满身风尘,脚边放着一只大皮箱,煎饼卷大葱吃的正香,听有人喊抓贼。衣衫褴褛的乞丐从自己身边风一样窜过,光天化ri行抢劫之事岂有此理,长袍青年扔掉煎饼拔腿也追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军校伙夫
保定街头,吴孝良紧追黑衣小贼,眼看伸手就抓能住他,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一个人骑坐他身上。吴孝良搞不清楚状况,使劲将他掀翻,见是个长袍青年,书生气实足,喝问道:“你抓我干啥?”
长袍青年一拳挥下,“光天化ri竟敢行抢,不抓你抓谁?”吴孝良偏头躲过拳头,心道这书生认错人了,忙解释道:
“你认错人了,前面那个黑衣服的才是。”失主气喘吁吁追过来,看到两个追贼的掐起来,莫名其妙。也难怪长袍青年认错,吴孝良一身衣服黑乎乎破烂不堪,又跑的飞快,不把他当贼就真奇怪了。
那黑衣小贼翻上墙,看两个抓自己的扭在一起,嘲笑道:“两个夯货,爷爷在这呢?”说罢哈哈大笑跳下大墙再无踪影。两个人愣在当场,失主狠狠的瞪他俩一眼扭头走了。
长袍青年窘的满脸通红,忙扶起吴孝良,见他如此潦倒仍热心助人,暗暗佩服,连连道歉:“兄弟急人之难真壮士也,小子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海涵,”说罢一揖到地,这话说的重,吴孝良哪能领受忙跳到一边,一双脏手扶住他:“都是急人之难,只可气跑了小贼,咱们倒是一对难兄难弟。”
长袍青年问道:“敢问壮士高名大姓?”言罢又觉不妥协,想他一个乞丐万一只有阿猫阿狗的名字岂不是给他难堪吗?赶忙先自报身份,“定南方兴,字致之。”吴孝良见他不嫌弃乞丐身份与自己互通姓名,当真是xing情中人。
“金川吴孝良,字维中。”
方兴听他不仅有名而且有字,面露惊讶,突然想到自己的皮包还在煎饼摊,跳脚便跑,头也不回的道:“有事先走,维中兄咱们后会有期……”
走了莽撞书生,吴孝良忽觉好笑,自己堂堂实业家,家业万贯竟被当成了当街抢劫的小贼,安顿下来后得赶紧给孙家钰拍电报汇点钱来。
保定军校城内无人不知,打听几次便寻到校门前,整个学校被河环绕,大门森严巍峨,门楣上书“陆军军官学校”六个大字,苍劲有力。朱漆大门紧闭,上面铜钉铜环锃亮,河边杨柳随风轻摆,军校周围竟是一片宁静祥和,若不是金漆门匾的大字,吴孝良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正踌躇间,门房的小窗户打开了,一个脑袋伸出窗外:“叫花子,说你呢,离大门远点,一会大人物来,小心挨揍。”
吴孝良笑道:“大哥,这军校咋个报名法?”
伸出窗外的脑袋听这叫花子如此问,笑了,“臭花子还想念军校,奇闻啊,赶紧走,别在这给爷添乱。”见他还不走敷衍道:
“现在学校放暑假,等八月份开学你再来报名,一准儿收你。”
吴孝良心里发凉,还得等上两个月,衣食住行如何解决呢。他郁闷的往回走,迎面来了辆大车,车夫支出右腿,腿上用麻绳帮着树枝,甩起鞭子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鞭花,响声清脆。吴孝良一看,这不是自己在beijing救下的老汉么。
老汉也看到了吴孝良老远就喊道:
“小兄弟,你可投着亲戚?”
吴孝良一脸无奈:“亲戚不在,这回无家可归了。”
骡车行到近前,老汉冲吴孝良以努嘴:“上车。”
吴孝良也不推辞,一片腿做上去。
“小兄弟,老汉这里有个想法,你若同意呢,就跟着走。”老汉又甩了下鞭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汉请讲.”
老汉嘿嘿一乐:“老汉姓王,你叫王大叔就成。”说着一指前面保定军校说道:
“老汉在那学堂里当伙夫,正缺个打下手的人,你若不嫌弃就跟了来,管吃管住,过一阵再跟上头给你讨些工钱。”
吴孝良正为吃住犯愁,老汉可真是及时雨,忙谢道:“多谢王大叔,我姓吴名孝良。正想找份工作呢,给你添麻烦了。”
王大叔不问他姓名,是知道犯事逃命的人都有避讳,见他如此坦诚,高兴的一甩鞭子,“驾!”
吴孝良就此成为保定军校内的一名伙夫,跟着王大叔从侧门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军校。
保定军校大门南向,吴孝良随王大叔自北门而入北院,右拐就见一排整齐的伙房。王大叔在这里还是伙夫头,他唤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加了张床,安排吴孝良与自己同住,又交代了军校内的注意事项,并再三嘱咐,他的活动范围紧紧限于北院,擅闯南院是要军法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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