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 (上山打老虎额)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 入库:04.13
“万岁!”
无数人轰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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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朱橚,某种程度上。还在等着镇江的捷报,他有理由相信此番布局。镇江的敌人几无幸免。
只是他显然遗漏了一个因素,而这个因素却是致命的。
他固然是熟谙人心,可是唯一的遗漏就是,每一个做父亲的,都不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当有人觉得当今天子不堪为人君,他必定会勃然大怒,天子即便是经常胡闹,可是他也固执的认为,这不过是小小的瑕疵,若是遇到了真正的大事,自己的儿子必定能有所担当。
这是人最基本的思维误区,而现在,天子回来了。
京师哗然,天子没有凯旋而回,而是带着数千金吾卫如落水狗一般回来。
朱橚的身躯开始颤抖,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是懦弱至此。
完了,一切都完了。
虽然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可是朱橚几乎就已看到了结局。
大明的社稷就此彻底地葬送。
他还在内阁,只是木然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可是这时候,黄淮却是心急火燎的进来,道:“殿下……殿下……殿下可听到了消息么?”
朱橚疲倦地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听到了,黄公,可有良策么?”
黄淮毫不犹豫地道:“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橚道:“你说吧,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黄淮道:“以下官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开城,我大明乃是正统,这无可厚非,那郝家如今却是势如破竹,可见这天道终究还是他们那边,如今殿下要保全宗室,唯有……唯有……”
朱橚冷冷地看着黄淮,他突然打断道:“这么说来,黄学士是想要做二臣?”
“不敢。”黄淮苦笑道:“固然是忠臣不事二主,可是下官为的,还是陛下的安危啊,如今朝廷已经无兵可用,谅山军近在咫尺,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事到如今,殿下还有选择么?”
朱橚叹口气,才道:“你现在劝降了本王,让本王开了城门,迎郝风楼入京,正好又成全了你一桩功劳,你啊,为何无论是哪个主子上台,总能窃居高位,本来这些事,本王有些不明白,而现在却是明白了,解缙死了,金幼孜没了,胡俨等人亦都大多落了个糟糕的结局,你呢,则成为了永乐朝硕果仅存地老臣,黄公,其实你说的没有错,事到如今,已是回天乏术,可是要乞降,成为谅山军的阶下囚,却还差一样东西。”
黄淮禁不住道:“还差什么?”
朱橚眼眸掠过了一丝杀机,随即冷笑道:“还差一个替死鬼,朝中还差一个奸臣,还差一个人来背黑锅,等到郝风楼进了京,必定要追究朝廷对抗谅山军的责任,那么这个人要嘛是本王、是天子,要嘛是徐家,是徐太后,要嘛就是似你这样无耻之尤的小人,巧言令色,日夜在天子面前诋毁郝家,这才让天子一时糊涂,处处与郝家为难,这个奸贼,这个替死鬼,这个背黑锅之人,就是你!”
第九百三十七章:苍生为念
黄淮死了。
紧接其后,徐景明很愉快地从诏狱中出来,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周王朱橚,朱橚笑吟吟地看着他,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徐景明‘虎躯一震’,立即悟了。
他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一时着了周王这老东西的道,就差那么点儿,多半便死在了诏狱,天可怜见,这个时候,谅山军必定大捷。
也正因为如此,他立即摇身一变,成了顶顶重要的人物,徐景明笑嘻嘻地看向朱橚,行了个礼,道:“草民徐景明,见过殿下。”
朱橚忙是摇头道:“定国公不必多礼,更不必妄自菲薄,此前天子听信谗言,竟是冲撞了定国公,实在是惭愧,如今奸贼已经伏诛,气象更新,可喜可贺。”
徐景明禁不住道:“却不知奸贼是谁?黄淮么?”
朱橚抿嘴露出淡笑,淡淡地道:“这个老匹夫,本来本王与郝政早有数面之缘,惺惺相惜,可是他屡进谗言,以至朝廷受了蒙蔽,竟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如今正本清源,本王和陛下误信人言,实在……哎……”
他这举手投足,倒是逼真得很,可此时的徐景明怎么还看不明白真假,只是冷笑道:“那么殿下有何打算?”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朱橚叹口气,才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些道理,本王岂会不知,本王只希望郝家能够网开一面罢了,所以本王请了你来,望你立即出城去见郝风楼。且看他的意思,若是他肯保证宗室的安全。本王愿说服天子,开城乞降。”
于是乎。徐景明上路了。
当他抵达镇江的时候,这一路的败兵让他触目惊心,许多新军都是他练出来的,现如今,见他们这个样子,也让徐景明不禁有些痛心,这些心血竟是不堪一击,虽然他们的溃败,很是符合徐景明的利益。可终究还是让他心里抽搐了一下。
在城外,谅山军正在安葬逝去的将士,所有人都是一身孝衣,神情凝重,徐景明寻了个卫戍的兵卒,说明来意,过不多时,他便被请进了城外的一处荒废大营。
再见到郝风楼的时候,郝风楼披着一身的孝衣。神色疲倦,他只看了徐景明一眼,道:“你回来了?”
徐景明带着几分恭敬道:“是,卑下幸不辱命。总算活着回来了。殿下,可好?”
“你说呢?”郝风楼反问道。
徐景明显得悻悻然,他看着郝风楼。只见郝风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是眼角中却带着悲痛。只好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在镇江大败明军。使金陵丧胆,卑下来时,受了周王的嘱托,周王恳求殿下网开一面,只要殿下肯点点头,他们立即打开城门,愿意归降。”
郝风楼眯了眯眼睛,才冷冷地道:“网开一面?若是网开一面,那么前几日,死去的那些弟兄,又当怎样给他们一个交代?”
“……”徐景明愣了一下,忙道:“殿下,莫非还要打?若是再打,真不知还要再死多少人,况且朝廷不降,那么各地依旧还有不知多少残余的明军,殿下打下了金陵,还要北伐,还要西征,如此一来,岂不是死的人更多?卑下并非想要顶撞殿下,只是觉得,打仗归打仗,打仗总得有人去死,有些话,说了可能不合时宜,可是殿下和卑下也曾称兄道弟,卑下这个人,从前呢,确实是精于算计,可是自从进了诏狱,受过了拷打,殿下,我悟了,这会儿真的悟了,所以权当是斗胆,索性就直说了吧。”
说到这里,徐景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殿下自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他们死了,当然可惜,可是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唯一做的,就是为他们建祠、立庙,抚恤他们家眷,养活他们的孩子,而殿下还有许多事要做,如今这天下,千疮百孔,不能再打生打死了了,殿下如今是太子,可是将来却是天子,是该未雨绸缪,为往后做打算,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而将士们也该解甲归田,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想的是马上得天下,而如今却是该马上治天下了,这治天下,岂可感情用事,岂可只因殿下一己之私,为了殿下觉得要对得起那些蒙难的将士,而再启战端?我徐景明……”徐景明越说越是激动起来,道:“在牢里的时候,回顾了自己这一生,仔细想了想,说句难听的话,我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可是殿下不同,徐景明这辈子害人不浅,殿下肩上却有重担在身,殿下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既然如此,又岂能有私情呢?”
“从现在开始,殿下再不只是谅山军的统帅,而是天下兵马的统帅,殿下也不只是谅山、广东这几地的皇太子,而是天下的皇太子,殿下岂可因为自己的臣子,自己的将士,而去杀戮同样理应是自己的臣子和将士呢?”
深吸了一口气,徐景明接着道:“有些事,叫做旁观者清,我知道殿下现在依旧义愤填膺,依旧心里带着仇恨,可是我只说最后一段话,殿下,几日之前,你站在山腰上,你所看到的,所领略到的,只是山腰上的景象,而如今,你已站在泰山之巅,万里河山尽在殿下的眼底,所见的芸芸众生,俱都是殿下的臣民,殿下,难道还要让自己的臣民去杀戮自己的臣民,让自己的天下,再启战事么?够了,到了今日,已经足够了,天下已定,胜负已分,固然不能相逢一见泯恩仇,可是既然从前的一页已经翻了过去,殿下何必还要回头去看,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卑下的话已经说完了,说得不中听,殿下握着卑下的生杀大权,这就砍了我徐景明的脑袋,卑下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