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实际上也是借此拜拜山头,如果因为江彬是北千户所的头儿,自己便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那可是小人的行径,想在军中混得好吃的开,这些百户们和平级的旗官们的关系一定要搞好,这些经验宋楠在后世早已深谙其道。
除了平日的恭敬多礼,宋楠还不是借机施些小恩小惠,譬如做东喝酒,送些茶叶衣服等等,细微之行最暖人心,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不是要生死与共才会肝胆相照,平素细微言行足以让关系变得牢固。
若说一个月前宋楠初入军营之时,众人还因为是江彬的关系对他客客气气的话,一个月之后,这些人已经从心眼里对宋楠表示亲近了;宋楠在北千户所中走动之时,随处可见人打招呼,宋楠在军中也有了个亲切的称谓叫做“楠爷”。
“楠爷,来喝杯茶水。”
“楠爷,老娘叫俺代问安好,你派人送去的布匹俺娘很是喜欢,楠爷实在客气,多谢啦。”|
“楠爷,家里今日宰了头羊,晚上去喝一杯如何?”
“……”
凡此种种,已经成了宋楠日常寻常之景,宋楠拿那五千两银子作不义之财,花起来毫不手软,只可惜大明朝银子实在太值钱,可劲的造,才花掉不到两千两。
在军务方面,原本宋楠隶属北千户所第三百户所马百户手下,理应驻扎在城北二十里外的黄牛堡,随着连续两场大雪的降落,城外简陋的寨堡条件艰苦,可以想象有多么难熬,可宋楠从没抱怨过;。
后来军务会议上,众百户受了诸多的恩惠,主动提出调宋楠回城中驻防巡逻,宋楠推辞了一番,众百户坚决要求,才由江彬拍板,将宋楠调回城中,负责东城巡城事宜;这小小的一次调动,不仅仅是境遇上的千差万别,更说明宋楠已经成功的在北千户所中获得了普遍的认可。
年关近了,蔚州城中也逐渐热闹起来,无论有钱无钱,作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百姓们都将平日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毫不手软的花销掉,城里每天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宋楠自打调回城中之后,好几次来到芳姑小店,可惜总是吃闭门羹,先前一两次芳姑还在,只是对宋楠态度冷淡,推辞说缺酒少菜不接待宋楠,久而久之,宋楠也明白自己不知何时成了芳姑小店不受欢迎之人,也不再前去自讨没趣;最近一次,宋楠忍不住再去芳姑小店时,却发现小酒店已经人去楼空,问了问附近的邻人和食客,却说老板娘和她的表妹已经关店歇业,连人都不知何处去了。
宋楠错愕之际心头倒有些空落落的,虽然跟芳姑等人只是简单的熟识,也无太深的交情,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况且自己也没弄清楚究竟何处言行惹得芳姑不喜,还真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这个新年过的热热闹闹,宋家举家搬到了北大街的大宅子里,年前因忠叔年老渐渐手脚不便,宋母合计着雇两个人回来帮忙,李大牛得知后毛遂自荐,硬是带着妹妹进宋家帮工。
宋楠本来不太愿意这样,毕竟当李大牛如兄弟一般,帮工便有使唤如仆役之嫌,李大牛不介意,宋楠自己都过意不去,但后来李家婶子亲自上门请求宋母,跟宋母说:“咱家大牛一人多高的半大小子了,也没个什么营生,不像你家楠哥儿年纪还小上一岁便已经做了军爷了,无论如何要让楠哥儿带着他教教他……”凡此絮絮叨叨的久了,宋母也熬不住了,便告诉宋楠这些。
宋楠想想当日对大牛说的要带他享尽荣华富贵的那些话,总不能让李大牛成天的游手好闲,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于是李大牛欢天喜地的带了李家小妹进了宋家帮工,而忠叔则荣升为管家。
忠叔临老居然当了管家,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脸上的皱纹成天笑成了菊瓣,殊不知这个管家只是名义上好听而已,说到底宋家还是小门小户,跟真正意义的大户人家比较起来更是天差地别。
军营中本无春假之说,不过是轮流休息罢了,江彬特意给宋楠数天假期,宋楠也不欲别人说闲话,大年初二便回到军营正常办理军务。
大年初三晚上,正轮到宋楠带人巡夜,宋楠巡的是下半夜,三更天接班一直要到天明时分,就在四更天左右,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六章青楼夜半惊
宋楠带着手下的士兵正巡到东街一处叫做甜水井的街口附近,远处突然喧闹之声大作,静夜里这声响听起来极是瘆人,宋楠忙举手示意手下士兵停住脚步,侧耳仔细的辨识声音的方向,能听出是人发出的惊叫哭喊之声,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楠爷,好像是有人在哭叫,出事了!”手下一名小旗道。
宋楠道:“去看看,应该在前面的街角。”
众人发足狂奔,转过街角,眼前红灯闪烁,街对面的一座三层楼院前人影瞳瞳,门廊上的红灯笼摇摇晃晃晃得人眼晕,宋楠认出来这个地方了,此处是蔚州有名的风月场所‘怡红坊’,年节前后,正是生意兴隆之时,所以通宵达旦,客人也来往不息。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众人快步奔过去,一名小旗高声喝问道。
一名正自惊叫的女子见巡城士兵到来,忙上前急促的道:“军爷,不好了,出人命了。”
那小旗喝道:“好生回话,这是我们总旗官宋大人,出了何事速速禀于他知。”
那女子发乱鬓斜,满脸的厚脂粉也掩不住脸上的惊惶之色,尖声道:“了不得了,宋军爷,有人在楼上死了,快去瞧瞧吧。”
宋楠喝道:“慌什么?谁死了,是你院子里的人还是客人?”
那女子道:“是客人,我的老天爷啊,奴家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啊,军爷啊,此事可与奴家无干呐,奴家和这院子里的人可都没那胆子杀人呢。”
“可曾见到凶手?”
“没……没见到啊,小翠上去送点心,一进门就看到两位爷死在屋里了。”女子哭叫道。
宋楠眉头紧皱,转头高喝:“立即封锁怡红坊前后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准离开一步,李智、方坚,你们两个随我来。”
众士兵高声应诺,立刻行动起来,将站在门口的客人和数名女子统统驱赶进大门内,几名嫖客生恐事情闹出来被家中人知晓自己来逛窑子,大吵大闹着要离开怡红坊,宋楠抽出腰刀喝道:“谁不想被当做凶手抓起来,谁便胡乱吵闹;这里人人可疑,未查明之前一个都别想走。”
说罢带着李智方坚两名小旗迈步上楼,二楼上早已空无一人,出了人命案,楼上的粉头和客人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逃到了楼下,整个二楼上鸦雀无声。
“老板娘,是哪一间屋子?”李智探首朝楼下问道。
那女子颤声道:“是西首第三间,军爷,可不干我们的事啊。”
“费什么话。”李智喝骂道。
宋楠提刀在手,三步两步冲上走廊,身后的方坚赶紧抢上前去挡在宋楠头里,三人迅速来到西首第三间房门外,方坚使个眼色,抬脚飞踢,将虚掩的木花门踢了的大开,紧接着挥刀冲了进去。
宋楠和李智也紧接着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烛光摇曳之下,两名男子赤着上身倒在地上,满地的鲜血汩汩而流,洇了一大摊,房内乱七八糟,衣物鞋帽桌上的茶盏散落一地,似乎经历过一场搏斗。
宋楠轻轻绕过地上的血迹走过去,探手在两名死者的脖子动脉上各按了一小会,起身摇头道:“死了。”
方坚吁了口气道:“是剑伤,楠爷您瞧,两人身上总计伤了十几处,一人致命伤在喉部,一人在肋部。”
宋楠点点头,低声吩咐:“找找他们的衣物,看看能不能查出身份来。”
方坚和李智立刻在房中慢慢的翻找起来,忽然间,李智叫道:“楠爷,瞧,这件衣服里有块牌子,是腰牌!”
宋楠赶紧接过来凑在烛光下仔细查看,但见那腰牌是竹木制成,呈长条形,最上边雕琢有四方云纹,留有一空,穿着黑色丝绦,腰牌的正面雕有字迹上写:锦衣卫蔚州百户所总旗,宋楠翻过背面,一个人名雕琢其上。
“刘……五……福!”宋楠缓缓念道。
“啊?”李智和方坚同事惊出声来。
宋楠皱眉道:“这个名字好熟啊,我好想听说过这个名字。”
方坚忙道:“楠爷,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总旗官啊。”
宋楠猛然想起,那日自己入职之日,随方大同前来道贺的便是刘五福,当时自己对他那双四方白的小眼睛还记忆深刻。
宋楠赶紧端起烛火凑近地上的死尸面孔仔细查看,在擦拭掉脸上的鲜血之后,终于认出了倒在床边的那人便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总旗官刘五福,宋楠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怡红坊中杀了锦衣卫,这事可闹大了。
一番搜索之后,另一人的腰牌也被找到,那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的一名叫郑大虎的校尉,显然这两人结伴前来寻欢,却丧命于此。
宋楠快步出了屋子匆匆来到楼下,招呼人带来老板娘问话,那老鸨子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连连申明此事于己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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