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听说,就在那华县杀人事件里,宁中则也受了损伤,以至终身难以有孕。她便把这女子的母爱用在了别人的孩子身上,除了对岳灵珊视如己出外,便是四处收养孤儿,凡是让她知道哪有孤儿,便不拘性别、资质以及健康程度,一发收到华山门墙。有的实在不适合练武的,她便资助一笔款子,让他们到山下过活。
练天风道:“这些年来,也不知岳夫人收养救助了多少孤儿,否则华山派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据说如今的华山,连田都没有,华阴的店铺,也只剩了两间,买卖也甚是萧条,这门派便如瓦上霜、风中烛,随时都可能关门大吉。若是连这片地皮都守不住,我想岳掌门即使满腔雄心壮志,一身盖世神功,也只好去给人做保镖护院,聊以糊口,这华山派三个字,便不能提起了。”
郑国宝道:“我听人说,如今的江湖上,有派就有田。可是这华山派的田产在哪里?难道靠田地租税,还养不活这点人?”
练天风摇头道:“华山派,不成啊。原本他们是有点地,可是前些年,听说岳掌门学人去做海贸生意,没想到那条船沉了。本是有赚无赔的,反落了个血本无归。他那本钱,有不少都是找人借的,债主催逼的急,便卖了些田地。再加上这孤儿里,有的本就身上有病有残,若是落到丐帮手里,还能当棵摇钱树使唤,可是在华山派手里,就是无底窟窿。结果这田地便越来越少,宁女侠又心善,见不得佃户卖儿卖女,哭天抹泪,租子收不上来,还有甚收成?最后就只好都卖了。”
郑国宝道:“原来如此。宁女侠原来不是岳姑娘的亲生母亲,又是个专一收养孤儿的。这位无双女侠,果然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心也未免太善了些,如何掌的起一个门户?”
练天风道:“正是。听我师父说,四川唐门三小姐,原本也是个女菩萨似的人,只管了半年钱庄,就成了要命的母大虫。可惜这宁女侠,偏生就历练不出来,任谁也没办法。不过若说这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字号不知多少,但是我练某人,确实最服这位宁女侠。想当初她初入华山不久,就为了救被拐的孩子,单剑闹华阴,与丐帮大战小战二十八战,身被十数创,死战不退。便是连当时丐帮掌棒龙头的面子也不肯卖,硬是救下了被拐的几十个孩子。无双女这绰号,便是那时搏下的,华山派如今的弟子门徒,也大半来源自那些孩童。武功暂且不论,单就说这份风骨,就愧煞无数须眉男儿。”
等送走练天风,郑国宝来到院落里,抬头观处,见一轮明月,正挂高天。皎洁的月光洒落院中,让人沐浴其中,舒适异常,赞了一声:“好一轮华山明月。”
在岳不群卧室内,宁中则听丈夫说,自己的恩师,当年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声的正气浩然宋清寒,居然入宫做了宦官,还和剑宗的人同处当差,彼此之间甚是相得。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在她心目中,恩师与父亲一样,都是端庄守礼,正气凛然的君子,最是看不起阉党佞幸,他怎么会进了宫?做了中官?而且怎么能和剑宗的人和睦相处,若是华山派早能和剑宗共处,又何必落到今日的光景?
岳不群将这一趟国舅送的礼物逐一挑拣分类,从中拿了四锭足色纹银“这银子回头我让人带到恒山,交给师父他老人家使用。老人家日子不好过,在宫里处处离不开银钱,咱们能力有限,也只好帮衬这些,算是一份孝心吧。”
宁中则道:“师兄,我看那还有些金豆子,一发送去吧。咱的债,再慢慢想想办法,先把外面的债打发了,发儿的么,让他再缓一缓吧。”
岳不群一摇头:“怕是不成,如今我看发儿,未必再肯缓限,再说他安的什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回干脆跟他把债清了吧,免得他在耳边罗唣。至于师父那的孝敬,咱们回头再想办法,既然结交上了国舅,便不愁没有钱使。你看。”他用手指处,乃是两个封套。“这一百两银子,便是咱华山派翻身发家,扬眉吐气的根基。”
宁中则道:“怎么?师兄,你又要去做那海贸生意?”
岳不群脸色一红:“那事吃了大亏,我也知是做不来的,连累你陪着我吃许多苦头,怎敢再去犯?我是听国舅说,他在京师弄了一班锦衣和四夷馆使节的仆从,做那蹴鞠把戏,名为什么四海杯。这里面是能下注赌彩头的,而这把戏的输赢,也全在国舅掌握之中,到时候我只要托国舅下上几注,便是几倍,十几倍的利钱。再用这个钱做本钱,咱们也去放印子,还怕没有钱用么?”
第六十四章拜访矿税监
宁中则听后,登时发作起来:“师兄使不得。你是个端方君子,如何不知这赌字害人之深?自来,小赌未必怡情,大赌足可丧命。咱们的身家虽小,但也是清白做人,怎能去指望这营生?再说,那国舅虽然帮了咱的大忙,但按我爹说,皇亲国戚多为不肖之徒。固然国舅现在看上去不错,将来怎知会不会出问题?咱们有珊儿,还有那几个女弟子,若是这国舅有了什么歹意,到时候怕是要出什么波澜,咱们还是不要与他纠缠太深为上。”
岳不群神色如常,依旧分着东西,口中不紧不慢:“夫人多虑了。国舅与我千里同行,于珊儿始终能以礼相待,难道到了华山,便就突然起了歹意?再说,咱的几个女徒弟,难道你要养她们到老,不让她们嫁人?”
宁中则道:“师兄,便是嫁人,我也想让她们嫁大有,根明,发儿他们。除了德诺年纪太大以外,我看那几个弟子人都不错,他们师兄妹朝夕相处,也自融洽。更是门当户对,若是嫁到国舅府里做妾,只怕是要受气。不若咱们回头就让他们去分队练玉女剑法,你看如何?”
岳不群微微一笑:“这事你也别操之过急,我看国舅那人不错,别的不说,单今天就给咱们帮了多大的忙?刘师兄的宝贝千金都能去做妾,何况是咱的门徒?嫁过去吃好穿好,不比做个贫婆要好?再说他还与嵩山派有过节,若是真能结交下他,说不定,你我就不必带着这些门徒,去和左盟主拼命了。”
想起陈伯年的嘴脸,和那太监的书信,宁中则也没了话说。只得叹了口气:“师兄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是既然国舅与咱平辈论交,那些弟子门徒,总是他的小辈,这未免……”
岳不群道:“师妹,你也是仕宦之家的出身,怎么说这种话?这辈分的事,在国舅那等门庭,还能算事?当初我不是也比你大着几十岁,老岳父他老人家,还不是一样点头?”
说起当年之事,宁中则脸上一红,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见丈夫特意将几匹大红彩缎取了出来,摞在一处,心头暗暖。这几年华山派日月艰难,又要抚养那些孤儿,宁中则可是有好几年未曾做过绸缎新衣,连旧日的衣裙都变卖了许多。丈夫这一遭得了厚礼,盘算着还债之外,这是要拿几匹绸缎给自己置办衣服?
饶是已成婚多年,宁中则见丈夫肯关心自己,心头仍是大感甜蜜,想着:这许多绸缎,我自己一人如何用的过来?灵珊,还有灵珠、灵秀她们,也正好都做几身。再有就是那些住在华阴的丫头,也能换换新……
她正想着,却听岳不群道:“师妹,这里的五匹上好彩缎,并这些金豆子你都拿着,过两日去一趟华阴,送给李大令的夫人。珊儿打伤了李小衙内,这事还没算个了局。如今国舅来了,他们不敢妄动,再把这些东西送去,我想她也该见好就收,不至于纠缠了。”
宁中则心中虽然大感失落,但她自来贤淑,也未做什么表示,点头道:“一切全听师兄安排。只是师兄,冲儿他虽然有些过错,但也是事出有因,罚他面壁,似乎刑罚过重吧?”
岳不群道:“师妹,你这话就差了。我待冲儿如何,你还不知?我有心将来让他接掌我华山衣钵,奈何他性格太过飞扬跳脱,缺乏稳重,难堪大任。这一年面壁,便是让他磨练心性,砥砺性情,免得他走上歧途,辜负我的希望。等他面壁之后,我再将紫霞神功传授于他,我也老了,等过几年便把门派传给他,你我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宁中则这才明白丈夫心意,“师兄果然深谋远虑,倒是我想的差了。既然师兄如此安排,我自当遵从就是。”
岳不群又叮嘱道:“不但是你,也要嘱咐珊儿,不可到思过崖去,免得乱了冲儿的心性,使他不能静心修炼。至于三餐饮食,便由六猴、根明、戴子三人轮番去送就好了。”
宁中则点头:“我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冲儿惟有过了此关,日后才能有大的进境。”
“正是。等将来他执掌了门庭,咱们夫妻卸下这副担子,便可过些清闲日子了。这些年随着我,连累你也吃了许多苦,到那时,便是我补偿你的时候。”
宁中则轻笑道:“师兄说的什么话来?你我夫妻一体,还说什么连累二字,这就把咱给说远了。我是你的娘子,自然与你福祸与共,没什么话说。等将来咱卸了担子,便先去赚些钱,再看着灵珊出嫁,咱们就到县城里找间大房子,多养些没爹娘的孤儿,不让他们落到丐帮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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