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宝轻轻一捏她鼻子道:“臭丫头,哪那么多废话,有姐夫在,看谁敢动你?”
“宫里的娘娘也不行么?”
“谁也不行!”郑国宝看着这小丫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大兴县内,那个跑来跑去的疯丫头,为了她不被卖给别人当妾,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挨饿,他包揽词讼,去做土刀笔;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倒私盐。今天自己已经是堂堂国舅,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丫头?
他在曲非烟头上一通抓挠,将她的头发揉成鸟窝,“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事,总动脑筋,就该长皱纹了,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有姐夫在,万事都有我。听话,乖乖睡觉。”
曲非烟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想:刘姐姐说的没错,姐夫最笨了,我还没哭鼻子,他就答应保护我了。看在姐夫这么笨的份上,要是他偷着去找别的姐姐,我是不是可以替他隐瞒隐瞒,不告诉刘姐姐?
白天里,郑国宝已经见过了这船上的华山弟子,除了岳灵珊外,另有二弟子劳德诺、三弟子梁发、四弟子施戴子、五弟子高根明、六弟子陆大有、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白罗。只少了大徒弟令狐冲,却是已经被岳不群先打发回山了。
那位三徒弟梁发,正怀里抱着算盘,面沉似水的站在师父面前。他是山西商人家出身,这随身带算盘,却是老家风。只听他说道:“师父,你欠我家的印子钱,利上加利,到如今已经是六百三十二两了。白天的时候,我把那几个放债的打发走了,把他们的债条买过来,两下相加,便是个七百一十四两。看咱们师徒情分上,零头抹了,也是七百两银子。这笔帐可是不好再拖了,师父你打算怎么还啊。”
岳不群知这个徒弟的心思,不紧不慢道:“发儿,你也别拿这招出来吓唬人。你对你师妹的想法,为师知道,当初也许下过,用珊儿顶债。可是如今么,情势变了,你觉得岳某人,还会在乎你这区区七百两的小钱么?”
梁发没想到师父说翻脸就翻脸,脸色也一变道:“咋,你还要赖帐是咋滴?摸着良心想一想,华山派这些年没有我撑门面,还能挺的下去?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啊。七百两是债,我这些年出的力呢?我又不想学武功,俺家有护院有镖师,我为的是啥,师父不会不清楚。再说咱可是有契约文书,按了指印的。”岳不群点头道:“不错,为师当年是答应过,不过自古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华山派欠你梁家的银子,自然有钱还钱,哪有用人抵债的道理?咱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从来言出如山。说还你多少,就还你多少,但我们从不搞人口买卖的勾当。你这些年付的辛苦,为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头定然教你几手本门绝妙剑法。比如这套清风十九剑,我连冲儿都未传授,却可教予你。至于说契约么,我还钱你还有什么说的。你要实在不满意,要不就去衙门里讲理?”梁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是摆明了耍赖啊,自己要是不为了岳灵珊吃多了撑的在华山派混啊。结果弄套剑法就把自己打发了,谁他喵的想学剑法?清风十九剑,绝命十三剑也不行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师父如今搭上了国舅的线,分明是不把自己这个土财主放在眼里。打官司更是开玩笑,他有国舅撑腰,自己打官司能赢就有鬼了。他咬牙道“师父,你可想清楚,咱是个什么出身。练武的人家想要攀龙附凤,也得看看别人家是否点头才行。刘家师妹是个什么结果,您又不是没看见,难道您忍心把小师妹朝火坑里推?我梁家虽然是个商人,但好歹也是殷实人家,几辈子无再嫁之女,无犯法之男。师妹嫁过来是做正妻,也是当家夫人,有啥不好?”岳不群面上依旧一副淡然模样,道:“发儿,你平日里懒读诗书,所知太少。让师父教你个乖吧,记住一句话,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天色不早,为师该打坐了。”船行了数日,倒也无甚风波。只是郑国宝发现,岳灵珊与曲非烟甚是相得,二人总是在一起唧唧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小丫头多了个玩伴总是好事,他也不必多问。岳不群则与郑国宝每日闲谈解闷,这位君子剑岳先生见闻广博,涉猎也多,与郑国宝攀谈起来,每每总能找到话题。郑国宝也曾问道:“岳掌门满腹经纶,为何不求取功名?”岳不群苦笑道:“在下当年确实进学,身上也有秀才的功名。可是后来接掌华山门户,俗务缠身,加上本门的气功总是要闭关练习,一闭关,时期不定,总是错过科考之期。便连秀才功名,如今都被革了,这科举一道可是不敢想了。”郑国宝未置可否,只一笑而已,暗想:看在这份交情上,有机会帮他把秀才功名恢复了就是。岳灵珊与曲非烟二人接触的多了,也知道自己那日是闹了误会,郑国舅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样,要做什么无耻勾当。可是一想到此人害的自己家债上加债,对他还是难有好面目。只是不知道怎的,自己爹却是没事就让自己去郑国舅眼前晃荡,虽然江湖儿女不像普通人家的闺女讲那许多俗礼,可是这也要讲个尺度啊。
第二十七章午夜追击
这一日天交定更时分,郑国宝刚哄着曲非烟入睡,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喧嚣之声,还夹杂着喊杀声音。那些锦衣卫身担重责,不敢怠慢,急忙取了火枪,准备接敌。岳不群一声令下,华山弟子也纷纷抽出佩剑。郑国宝带着众人来到甲板上,此时天色黑暗,看不清对面情形,郑国宝虽然带着千里望,也没什么用处。
只听船老大喊道:“这是哪一路的好汉在做营生?我这船上乃是当朝国舅爷在此,大家不要冲撞了虎驾,到时候怕是彼此都不好看。”
这些能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与水面盗贼都有个关照,尤其国舅在自己船上。江湖好汉出来是求财不是求气,等闲不会主动招惹朝廷高官显宦。这话说了几遍,又点起灯笼,将国舅的“锦衣卫指挥使”,“昭武将军”,“上轻车都尉”的官衔牌扛了出来,料来要命的水贼,不敢来冒犯。
可却见从上哨方向一艘小船划的飞快,向这边驶来。几个水手显然也是拼尽全力,船头一人高声叫道:“对面的官爷,有歹人行凶,请救小女子一救喽。”声音娇柔宛转,荡人心魄。
郑国宝听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那一妇人休得慌张,来我船上躲避就是。有本国舅在此,料也无妨。”
岳灵珊听了,哼了一声,小声道:“好色之徒。”
岳不群却道:“珊儿,你这就错了。深夜之间,一妇人遭人追赶,必是遇着强梁盗贼。便是为父遇到这等事,也要出手管上一管,否则算得什么侠义?”
岳灵珊道:“爹爹,你听。这声音何等风骚,恐怕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八成是这水上流莺,被官家巡检追拿。”
岳不群道:“休得胡说!女儿家家口无遮拦,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休得罗嗦!得罪了国舅爷,为父饶不了你。”
随着众人说话,那小舟已经靠到这大船边上,有人抛下绳梯,那说话的女子攀着绳梯上船,几个水手随后上来。在火把之下,但见这女子约莫廿三四岁年纪,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为疾风吹而向前,双脚却是赤足。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脚上戴了赤金脚铃,走起来叮当做响,引的人忍不住就要去看她那晶莹剔透的美足。
明朝这个时代,女子的脚绝对属于**部位,不能轻易给别人看。岳灵珊一见那女子公开赤足,更是鄙夷道:“不要脸。”
岳不群呵斥道:“休得胡说,这是苗人。与我们的风俗不同。”他见多识广,知道苗家风情与汉家不同,双方规矩讲究多不一样。而苗人凶悍敢斗,睚眦之怨,往往就要拔刀互斗,还有诸如养蛊下毒等手段,防不胜防。
偏生朝廷又奉行柔远人的方针,于云南、贵州、播州一代,苗人横行无忌,不惧官府。当地素有一等峒主二等官三等苗人四等汉之说,最是难惹。
这女子打扮如此惹眼,身后几个水手都是孔武有力之人,若真是苗人的峒主或是什么夫人,就为岳灵珊这一句不要脸,怕就要动手拼命。论武功,自己人多,未必就怕了对方,可是要真是用出各种手段来,兼且不死不休,那可就大大的犯不上。
郑国宝急忙施礼道:“这位姑娘,敢问可是云贵十万大山之中的一家峒主么?”
那女子借着火光,也仔细端详郑国宝,半晌后笑道:“你这汉人,生的倒也真俊俏,就是不大老实,两眼只看人家的脚。我啊可不是什么峒主,若是峒主就不至于被一群歹徒追赶了。”
正说话间,又有几艘蜈蚣舟追至,舟上之人皆是一身鸳鸯战袄,手中拿着刀枪,为首之人高喊道:“本地巡检张得胜在此,对面船上的人,莫叫那贩卖阿芙蓉的妖女走了。”
郑国宝也知道,如今大明朝这阿芙蓉还属于灰色地带,并不能算做绝对的违禁品,包括一粒金丹等药物,都要使用阿芙蓉作为原料。问题是贩卖药材你得纳税,由官府发放引票,才允许你贩卖。大体上与贩盐、贩茶等等相似。若是私自贩卖,则按量入罪,查抄到的阿芙蓉归公,还能按量发给奖金。因此巡检司的人,于别的事十分马虎,于查抄阿芙蓉格外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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