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忽然有些头痛,这一大一小师兄弟真不愧是一个师门出来的,一个刚直不柔,一个傲娇倔强,这两个碰在一处,好比大铁锤砸铜豌豆,想当然的火花四溅。
从叶赫手里拉出阿蛮,见他一脸惊骇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头以示安慰,却没想到被阿蛮抬手猛的一下打落,带着哭音反抗道:“别碰我的头,师尊说摸小孩子头会长不大。”
在阿蛮提起师尊二个字,叶赫难看的脸色越发黑了几分,而朱常洛也不由自主想起冲虚真人的种种莫测手段,心里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一怔之后强笑道:“放心好了,朱大哥保证你肯定能够长大……咱们长得比叶大个都高,好不好?”
阿蛮示威一样的瞄了叶赫一眼,愤愤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阿蛮,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朱大哥可好?”
问到关键问题的阿蛮,先是警觉的瞪大了眼,然后明显有些心虚的低了头,最后死死盯着自已脚上新换的虎头鞋,半天也没言语,最后扭扭捏捏嗫嚅道:“朱大哥,叶师兄……等我想好再和你们说好不好?”
“够了!”
再也忍耐不住,接近崩溃的叶赫再也没有了任何耐心,几步冲上前拖过阿蛮指着那一撮灰烬,声音中透出难以抑制的颤栗激动,眼底已沁出星星点点的血色。
“我问你……苗师兄是不是死了?”
朱常洛大吃一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龙虎山思过崖上那个精瘦如猴,虽然只是一面,但是那一对眼睛却亮得惊人的那个怪人给自已留下的印象却是深刻之极……原来阿蛮在这祭典的人居然是苗缺一?
阿蛮只觉得叶赫的眼神如同寒冰风暴一般,将自已周身血脉包括精神意识全数冻僵,恍恍惚惚间眼前忽然现出那一夜风雨大作,自已躲在崖壁后见到的那一切。
回过神来的朱常洛转眼见阿蛮的小脸一片煞白,眼睛朦胧失神,身子摇摇欲坠,心中一急,连忙低喝道:“叶赫,要作死么,快放手!”
对于苗缺一的死,纵然叶赫心里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在没有得到确实答案的时候,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证据摆在眼前足以证明一切,但是还是难免期待那仅仅一点的百分之一……如今在看到这一堆香灰后,这百分之一的希望破灭,让叶赫心里如同坍了一片天的难受,心伤归心伤,但对于阿蛮,叶赫真的无心伤害他。
眼看阿蛮就要晕倒,叶赫连忙将他揽到怀里,一只手就去搭他的脉。
咬着牙的阿蛮狠狠将他一把推开,转身扑到朱常洛的怀里,声音低弱无力的让人心痛:“朱大哥,我这里痛……痛……”一个痛字没有说完,身子晃了一晃,软软的倒了下去。
老远看到这边情况不对劲的王安,一溜小跑的过来,惶急道:“太子爷,要不要传太医?”
脸色青白的叶赫几步过来,伸手搭在阿蛮脉上一试,呼出了一口粗气,“不必,他是一时情急,血乱神惊所致。”看了眼朱常洛难看之极的脸,声音再度放低:“你放心,他休息下就可以好。”
朱常洛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头对王安嘱咐道:“去,先送到宋神医那里去,看好后送到慈庆宫,让涂朱和流碧好好的看着!”
将阿蛮小心的背在背上,王安转身刚要跑的时候,忽然觉得背上一动,有手拉住了自已的衣襟,不由得大喜过望:“太子爷,阿蛮小少爷醒啦!”
又惊又喜的叶赫刚要上去看,却被朱常洛一把拉到后边,附送两只大大的白果眼,叶赫黑着脸不敢作声,只得老实的在后边看着朱常洛凑了上前。
阿蛮脸色依旧苍白,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颤动的蝶翼一样微微翕动,伸出一只小手抓着朱常洛,既不说话也不松手,神情说不尽有可怜。
朱常洛既不安又心痛,忽然怒声道:“阿蛮不要怕,不想说不爱说就不必说,有你朱大哥在这呢,如果再有人逼你……朱大哥给你主!”说完转头恶狠狠怒视叶赫。
叶赫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黯然道:“今天的事是师兄一时情急,以后你放心,再不会逼你了。”
阿蛮闭着的眼忽然抖了几下,虽然没有睁开,手是松了,可是眼泪淌了出来。
朱常洛叹了口气,一挥手,王安会意,转身便走。
“叶师兄,你说的没错,苗师兄……他是真的死了!”
就算有思想准备的叶赫的脸在这一瞬间还是变得煞白,牙齿用力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一时间哑口无言,心里一个念头转来转去,却是不敢宣诸于口但又不得不问……
“他是怎么死的?”
“堕崖而死的。”
“是……是他杀的么?”
“我不知道!你别再问这个行不行,再问多少次我也不知道!”阿蛮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大有江河奔涌之势,忽然发脾气道:“苗师兄身受重伤,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到死之前他只留下两句话。”
“一句话是让我和你说,人心险恶,胜似毒药!”
又是这句话!好象被人一拳打到心脏,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叶赫铁青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笔直如剑的身子居然颤抖着弓了起来,猛得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朱常洛唬了一跳,惊叫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一时情急,血不归经,不妨事。”佝偻着的身子慢慢伸直,伸手拭去嘴边血渍,脸色灰败的叶赫轻声问道:“……除了这句,还有一句遗言是什么?”
一句遗言出口,心口还是痛如刀绞。
闭着眼的阿蛮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当日苗缺一浑身是血的倒在崖底,周身血肉模糊,虽然雨水如浇,可是他身上的血好象流不尽一样的,染得一地都是红色,可是一双眼却是亮晶晶的极是吓人……因为疼痛脸上的肌肉都虬曲纠结成一块,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了然一切的微笑……
“那时候苗师兄伤重的很,说的断断续续……我只听说他好象提到朱大哥中毒的事,可是我凑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却只说了几个字。”
叶赫踏上一步,眼眸霍然生光:“快说,说的是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要解毒,除非是……毒上之毒,无解之方。”
似有一线电光从天灵纵贯劈下,一瞬间让在场所有人全都僵硬如雕,朱常洛只觉一颗心在胸膛中怦怦乱跳,大有要蹦出嗓子的趋势,转过头定睛看着叶赫,却发现对方和自已一样的脸色苍白,可是眼眸却是皎皎湛湛的玲珑剔透…
第187章生光
天刚擦黑,慈庆宫寝殿内已经点起了灯,红红的烛火映得室内一片虹光,温暖明亮,安心定神。
门外轻声一响,涂碧带着几个小宫女,手上各自捧着碟盘碗盏进来,却见流朱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涂碧一愣,轻声道:“……还没有醒?”
见流朱点头,涂碧示意一众宫女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在桌上,命她们退了下去。凑到寝帐前,轻轻揭开帐子一看,红红的烛光下,床上睡着的是双眼紧闭的阿蛮,脸依旧有些发白,秀气的眉紧紧的蹙着,好象在梦中正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涂碧回过神来,放下帐子,来到外间,悄声道:“这都睡了四个时辰了,是不是该叫起来吃点东西了?”
流朱歪着头想了一想:“可不成,李太医来瞧过,说阿蛮受惊神乱,这才给他服了定神汤,走时叮嘱过这一觉必是要睡到他醒来才可以。”
涂碧忽然就叹了口气:“这里间躺着一个小的,外边书房两个大的也是一样的不吃不喝,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了?”
流朱骇了一跳:“你要死了,看戏掉泪为古人伤心,咱们只管做好自已的本份,太子爷的事也是咱们做奴婢的说的?快些闭上了嘴吧。”
醒悟失言的涂碧鹅蛋脸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懊恼轻轻跺了下脚:“可是我糊涂了,没事说这些干嘛呢。”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书房里朱常洛和叶赫面面相对,从花园回来,二人便一直这样的相对无言。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从阿蛮晕倒到现在为止叶赫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甫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就连他自已都吓了一跳,“虽然阿蛮死也不肯说是谁,可是你我心里都知道他是谁。”
凝视着烛火久了,就连眼眸似乎都变成了二团跳动不休的火团:“不是你没用,是没办法。”转头将目光从烛火上挪开,凝视着叶赫的眼底的火团瞬间变成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其实当日回龙虎山时,我就猜到了苗师兄已遭不测,可惜我能做的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可是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已一直在骗自已!”
叶赫嘴角有浓浓苦笑,声音嘶哑难听的没有一丝波动,就连神情都如水般平静,可是朱常洛眼神扫了一眼他青筋迸起的手,就知道此刻他的心底早已经是地动山摇,翻波难静。
“可笑师兄到死时还记着告诉我说人心险恶,”叶赫低低的笑了几声,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他研究了一辈子的毒,到头来死在自已最亲最爱的人手中,想必是对这句话感悟入骨了。”
“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是没有用。”对于叶赫的自嘲自伤,朱常洛眸光流转,眼底有别样意味深长的了然:“死的终究是死了,记着他给你留着的话就好。”
很不习惯朱常洛几次三番的毒舌,叶赫心里别扭的要死,明明说得刺耳难听,偏偏又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恼怒的转头来瞪了他一眼,气愤愤的近乎赌气道:“终有一天,我要亲自当面向他问一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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