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须知一国宰辅绝不是天生的,需要地方上的历练,中央政府里的打磨,即便是张居正这等名相也打磨了将近三十年,最终才能执掌这个帝国的权柄。若是天启朝有真宰辅,绝不可能让东林党一党独大,更不可能放任齐、楚、浙闽诸党与魏阉结盟。若是崇祯登极之初有个真宰辅,也不可能掀起延绵至南明朝廷的“逆案”党争。
这个根,就断在万历。
朱慈烺并没有膨胀到以为自己能够真正完美控制这个庞大的国家,说到底他也缺乏经验。不过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他知道人才梯队的重要性。只要自己神智清醒,大明肯定不会在自己手里分崩离析,但要保证下一任皇帝不做傻事,就得从现在开始建设团队阶梯,培养承担各种角色的大臣。而未来的宰辅,应该正是今日的这些州县官员。
朱慈烺走出中军大营的时候,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长安知县吴从义。如果不是这场国难,那位强项令说不定也会成为优秀的御史中丞。
……
“母后,”坤兴公主贴近周后,故作兴奋道,“我看到湖边的柳树抽芽了,想这么冷的天它都能抽芽,一定是有好事。”
周后轻轻拭去眼角的眼泪,看着座下的两儿一女,知道这是懿安皇后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故意叫来陪她的。这三个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小,知道母亲为哥哥的事忧虑,总是找着好事说,绝不主动提外面的事,好像全然无知一般。
定王慈炯上前轻轻摇着周后的膝盖,道:“母后,就带我们去园子里玩吧。”
周后从哀愁中抽出心神,很快又恢复了母亲的角色,脸色一板:“成日就晓得玩耍,功课背了么?春哥儿在你们这个年纪可是从来不贪玩,又能写得一手好字,做得文章就连外廷的大臣们也是赞叹的。”她不自觉地说到长子慈烺,心中又是一痛,腾起一股憋屈,恨不得直冲外宫的武英殿,抓着丈夫的领子问他:“我儿子到底去了哪里!”
定王被母亲呛得一言不发,深深后悔自己竟然去撞这个枪口。
坤兴干咳一声,正要将话题岔开,突然听到软底布鞋蹭过地砖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却是一向都温柔端庄的刘姑姑,正一脸惊慌地小跑进来。
刘宫正拜了拜周后,飞速道:“娘娘,有春哥儿的消息了!”
周后登时站了起里,一步上前抓起刘宫正的手:“春哥儿在哪儿!可还好么!”她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宫正连忙道:“是外廷有人弹劾春哥儿,说春哥儿滥用征民役,而且用侍卫营裹胁了沿途州县的官儿,已经到了天津。”
“他还好么!”周后紧张问道。她并没有去想“滥用民役”“裹胁官员”是什么意思,她只想知道自己的长子是否健康安全。
“春哥儿怕不会有事,他身边跟了那么多官儿呢。”刘宫正连忙数道:“奴婢听到的就有太子宾客吴甡,陕西总督孙传庭,山西巡抚蔡懋德,还有天津巡抚周应期……都是大官,除了千岁爷还有谁能镇得住他们。”
周后抚着胸口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口中连连称道:“多亏祖宗在天之灵,神佛保佑,我家春哥儿没事。”
刘宫正连忙陪笑道:“娘娘且放宽心,春哥儿是天上星宿下凡,那是多大的造化!哪里就能有事的?那天我还听说灵台的人在打听,问春哥儿降生时有没有什么异象呢!”
周后轻声一笑:“就这些人事多,哪有什么异象?还不是……咦,你这么一说,我怀春哥儿的时候倒是做过一个怪梦……”
ps:抱歉迟到了~~不过等会还有一章!谢谢支持!
一九一吹沙走浪几千里(廿四)
天津三卫原本地位不彰,在京畿附近诸多重镇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弟弟”。直到万历年间,因为日本对朝鲜的侵略,唤醒了大明朝堂上下对“倭患”的不良记忆。
当时的大学士赵志皋对形势分析得十分透彻,他说:“倭之不能北犯中国者,惟恃朝鲜全、庆二道为我卫耳。全庆亡,朝鲜必亡。朝鲜一亡,则倭不从陆犯辽,必从东汉、临津、晴川、大定、大同、鸭绿诸江分兵四出。凡东南沿海皆有切近之忧,此目今一大患也。故全、庆必当屯兵,以至沿海边卫均当预防。”
“天津北拱神京,南通运河,舳舻之会,冠盖之场,鸭绿扬帆三日可至”,在此情况下,“天津、登莱莫若添设备倭抚臣一员,南防中原,北壮神京,东障海岛。此内防之最不可缺者。”
朱慈烺在宫中读到这段档案的时候,不能不为之叹服。在后世那么多人质疑朝鲜战争的意义时,浑然没有想到,早在万历时代,朝堂诸公就已经认识到了朝鲜实际是中国屏藩的意义。
天津正因此设立了巡抚和总兵,不过并非地方巡抚,而是专务巡抚——天津海防巡抚。由山东布政使万世德加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巡抚天津登莱海防事务。又因为朝鲜国力薄弱,无法支持入朝明军的粮饷问题,所以万世德以及其后的天津巡抚都致力于开垦屯田,将职权范围扩大到了民政。
万历二十七年朝鲜倭乱平息,天津巡抚移抚保定,直到天启元年,建奴占据辽阳,金、复、海、盖四州都为建奴所有。这四州距离天津真是盈盈一水间。顺风扬帆两日可到。天津作为南北咽喉,是辽西水陆货运的枢纽,又是征东军的粮饷供应地,不能不设重臣巡抚。
“臣是天启二年,以光禄寺少卿之职迁右佥都御使,巡抚天津。”李邦华故地重游。不免感慨。他在京中接了朱慈烺的传书,不顾车马颠簸,赶到了天津,见皇太子安然无恙,高坐殿堂,又有吴甡孙传庭蔡懋德等人在侧,心中总算安定了许多。
朱慈烺笑道:“津门的确是战略要地,然而也是个守不住的地方。我们只是从这里转走海路。”
“殿下要去江南?”李邦华好奇问道。
“山东。”朱慈烺道:“周应期原本是山东布政使,现在已经乘船回莱州去安顿打点了。”
“殿下从山西过来。为何不走陆路去山东呢?”李邦华不解道。
朱慈烺道:“君父国母尚在累卵之地,焉能独身而走?”
李邦华想了想,环视东宫近臣,见他们都不说话,悠悠道:“殿下可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这在当下简直是入门级读物。
“陛下身负九鼎。惟有坚持效死务去之义。”李邦华从容道:“当今国势杌陧,人心危疑。皇帝为中国主,则当守中国;为兆民父母,则当抚兆民;为陵庙主鬯,则当卫陵庙。周平、赵高陋计,不宜闻也。”
“呵呵,”吴甡洒脱笑道。“宪台此言差矣。若非周平东迁,周室可有后四百年国祚?不是宋高南渡,岂有武林之恢复?当今既然是兆民主,自当与民同休,岂可轻作泰山鸿毛之论?”
朱慈烺知道李邦华之长在公正道德。眼光虽准,但不是善辩之士。他插嘴道:“朝中必有人持作此论,不知皇父缘何不取?”
李邦华见朱慈烺将话题岔开,也知道太子殿下回旋的意思,仍旧缓缓道:“皇上并未取南迁之议,也未取固守之议。”
“呃?这话倒是费解。”
李邦华无奈道:“皇上希望阁辅大臣一言以决。然而阁辅老先生们却是不肯。其一,若是力主南迁而被留下看守北京,岂不是明摆着城亡与亡的下场?其二,若是有幸随驾南幸恐怕更惨。与神京共存亡,尚且能得个封赠。若是在江南苟活,则只能为死人背罪,或是罢免或是下狱,断无好处。如此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阁辅重臣们哪个肯做?”
朱慈烺微微摇头,暗道:父皇这就做得不厚道了。明明乾纲独断十七年,碰到这种重大问题就指望别人出来背黑锅,顾及名声又想要实惠,阁辅中哪有这样的好人?
他突然想到了田存善。这厮被教育之后一直努力替自己背黑锅,如今看看还真是有些少不了他。
相比之下,太监的确可爱太多了。
“非但南迁事如此。”李邦华喝了口茶继续道:“请太子与定、永二王南下监国、就藩也是一样。有人以唐肃宗李亨自立为帝之事比附殿下,使得陛下难以决断,群臣更是不肯担责。”
安史之乱中,李亨灵武登基称帝,遥尊唐明皇李隆基为太上皇。这事李隆基自己倒不很介意,非但帮儿子补了禅位手续,还命令其他皇子前往灵武听从新皇之令。然而他这个亲爹不在乎,后世的皇帝同行却忌讳莫深,对自己的成年儿子也不能不防着一手,以免突然哪天成了太上皇。
朱慈烺吸了口气,吐出两个字:“愚昧。”
李邦华笑道:“还有调辽镇入关的事呢!”他这笑中难免带着苦涩,细细为皇太子道来:“圣心本想调吴三桂入京,拱卫京师。然而本兵张缙彦进言:‘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不弃。’首辅陈演四处宣扬‘一寸山河一寸金’,宁远三百里国土,断不可轻弃!故而直至今日,调三桂入京之事仍未定论。”
朱慈烺忍不住轻拍桌案,皱眉道:“皇父真是……咳咳,弃土之事,即便有大臣敢说,只要他应允了,史书仍旧是说圣裁弃土几许……难道还会指名道姓说是大臣诳骗圣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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