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完颜阿骨打,帐中人都急了,谁没有家人在涞流河上啊!其中最急的算是完颜宗望,他在对辽国的攻略中,掳到了天祚帝的女儿蜀国公主余里衍,两个人干柴烈火,被窝刚捂热还没几天呢,这要是有个长短……
想到肉紧处,完颜宗望一把搋起了祸笼,叫道:“我的公主怎么样了?”
祸笼哭丧着脸:“我说了,哥子休急——你的公主和我的公主,都让高丽人给抢去了……”
话音未落,完颜宗望大叫一声,一挥手把祸笼象破布袋一样直摔到地上,摔得祸笼好悬没背过气儿去。
还是完颜宗干稳重,急抢上来按住完颜宗望:“阿玛面前,二弟休得失态!”
说着又扶起了祸笼,虽然看不起这个妹夫,但也不能眼看着他被摔死了,要不跟谁嘴里往出掏情报?
祸笼正眼冒金星,模模糊糊中就听耳边有人在耳边问:“妹夫,咱们老巢被劫,关高丽人什么事了?”
长出一口痛气,祸笼叹道:“好我的大舅哥欸!你不知道,真真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自阇母殿下领支前人马走后,咱们正好好过着日子,突然有一天,无数高丽人就兵临城下了!”
完颜兀术怒道:“高丽狗竟然如此大胆?!”
元园却疑问道:“咱们老巢十个寨子,道路多少迂回处——高丽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攻过来?”
祸笼哭道:“娘娘有所不知——给高丽人带路的,就是早多少年被咱们完颜女真打跑了的乌春女真,这帮丧家之犬,也不知在哪里窝了这么些年,今天他们又回来了!乌春女真领头的号称甚么曾头市曾长者,五个儿子曾家五虎,个顶个都是好本事,他们领了高丽人马故地重来,如入无人之境,等咱们发现的时候,布防什么的都已经来不及了啊!”
完颜阿骨打这时涩声道:“纵有乌春部昔年的漏网之鱼,加上乌合之众的高丽人,但老相撒改、御弟吴乞买岂容他们猖狂?”
祸笼哭道:“我说了,狼主休急——除了高丽人、乌春部,还有一个辽国人,叫什么兀颜光的,此人阵上仗条浑铁点钢枪,杀到浓处,不时掣出腰间铁简,使得铮铮有声,端的是有万夫不挡之勇——老英雄撒改上前接战,斗不三合,便被此贼一枪挑于马下,壮烈归神!”
完颜阿骨打大叫一声:“痛杀我也!”两眼泪流,却已说不出话来。
众人急扶。但军情紧急,完颜宗用还是替完颜阿骨打问道:“吴乞买殿下呢?”
祸笼再哭道:“除了兀颜光,还有个甚么神将史文恭,骑匹照夜玉狮子,挺枪来和吴乞买勃极烈交马——只一合,吴乞买殿下心口着枪,就此撷下马去,不治了……”
完颜阿骨打一口鲜血喷了个满堂红,昏晕过去。
幸亏他晕了,所以后面祸笼补刀的话就没听见:“……除了史文恭,还有个叫做玉麒麟卢俊义的,也一般厉害——折了两位大人后,咱们二三十号女真勇士上前要跟兀颜光、史文恭拼命,这卢俊义却一匹马、一条枪截在头里,只是几呼吸的工夫,二三十号人或擒或杀,都折在了此人的手里……”
众女真人听得脑袋上青筋嘣嘣直蹦:“别说了……后来呢?”
祸笼愣怔了半天,不知道别说的后来该怎么表达,最后言简意赅道:“后来高丽人攻入群龙无首的寨子,烧杀掳掠……咱们完颜部女真百不存一,都星散了。”
完颜宗用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提起这茬,祸笼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与族中十数个勇士往南来寻狼主报信,碰上了西门庆的兵,被一窝儿端了。仗着我会说几句汉话,哄骗西门庆说我是使者,来请狼主写降书纳顺表的,因此西门庆才放我上山来。”
这时,完颜阿骨打悠悠醒转,仰天长叹:“完了!全完了!”
却听帐外军声涌动——原来是帐边守卫的军士听到祸笼言语后,心惊胆裂,口耳相传,瞬息间噩耗不胫而走,这时候已经传遍全军了。
都是女真人,谁没有家室?听到老巢被端,这些人都堵在完颜阿骨打军帐外,乱叫:“狼主,快带咱们打回去救亲人吧!求您了!”
完颜宗用眼看群情汹涌,心中暗叫不妙——这要是炸了营,紫头山不攻自破,那时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因此完颜宗用折迭扇一摇,已然计上心来,屈身向完颜阿骨打附耳道:“狼主,微臣这里有一计,可先定军心,再图后事!只是——不知道狼主舍得舍不得?”这正是:
驸马报丧惊魂胆,军师出计补乾坤。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五五章 断腕
完颜阿骨打这些日子接二连三死血亲,这时终于恍然有悟:“报应啊报应!若不是我妄起兵戈,杀戮无辜,我完颜女真也不会落得今日如此一败涂地!”想到苍凉处,心头又是一阵热血如沸,非呕之不足以解其困。
正当此时,却有完颜宗用献计,并问他舍得舍不得。完颜阿骨打心中惨笑:“事到如今,完颜女真部已经国败人亡,还有甚么家当剩下来?但能挽回这天命,我连自己这颗头都送得出去,旁的还有舍不得的吗?”
呼了口血气,完颜阿骨打挣扎着道:“先生有话尽管明说,寡人无有不从。”
完颜宗用以蚊蚋般的声音在完颜阿骨打耳边道:“便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不过是聊聊数语,却听得完颜阿骨打心中剧震,看着完颜宗用愣怔了半天,听着帐外越来越高亢凄厉的士兵请命声,完颜阿骨打终于长叹一声:“任凭先生处置!”
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完颜阿骨打身上所有的精力。闭上眼睛后,他颓然向后一倒,依进了元园的怀里,一瞬间仿佛年老了二十岁。
完颜宗用点点头,转身把祸笼从地上拉起来,和颜悦色地道:“今日事急矣!我有一计可定军心,却要借驸马一物使用。”
祸笼知道完颜宗用是狼主驾前第一个红人儿,哪里敢失了礼数?弯腰低头,连许包票:“但凡是小人拿得出手的,无不倾其所有为国师献上!”
完颜宗用笑道:“哪里有那么麻烦?此物非别,就是驸马你的项上人头!”
一言既出,祸笼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完颜宗用变了脸,呼喝着完颜阿骨打的亲卫扎也将祸笼擒下,祸笼大叫无罪,完颜宗用冷笑道:“你这厮素无信行,今日更与西门庆勾结,上山来散播谣言,乱我军心,欲效垓下楚歌之意——这般小伎俩,安能瞒得过狼主之洞鉴?你这厮身为女真人,却与异族勾结,吃里爬外,罪不容诛!今日我奉了狼主旨意,就要将你一刀斩却,以做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之典范!”
生死关头,祸笼反倒激出了当日偷公主时女真特色的英雄气概,大骂道:“完颜宗用!你本是汉蛮,却跑来我女真部,岂不是与异族勾结?岂不是吃里爬外?岂不是罪不容诛?要下刀,也当先杀你自己!老子倒要怀疑,你才是西门庆派来的奸细,撺掇着我们狼主倒行逆施,好让你们中原汉蛮从中得利——否则我们女真人满万后天下无敌,怎么你当了军师后打一阵败一阵?”
完颜宗用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挥碎了折迭扇,连声狞叫:“速速与我斩讫报来!”
祸笼大叫一声:“我有扑钗老太后亲笔懿旨护身,谁敢斩我?!”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完颜阿骨打却是精神一振,从元园怀中挣扎起来,连声道:“四婶母竟有书字传来?快快拿来我看!”
祸笼瞪了完颜宗用一眼,从靴子底里抽出一张白绫子来献上。完颜阿骨打展开这张臭哄哄的白绫子看时,却是一封血书,书中文字一会儿汉字,一会儿女真文,确确实实是四婶母扑钗手笔。
想当初完颜阿骨打族中变法,推行汉化改革,创立女真文字,多有守旧老人或拒不相从,或阳奉阴违。关键时刻,还是扑钗老太太站出来支持,自己坚持学汉字,写女真文,做了众人的表率,完颜阿骨打的改革才少了无数阻力。
这样一封汉文加女真文混杂的手书,旁人万万伪造不来,完颜阿骨打看着那熟悉的笔迹,黯淡的血迹,心如刀绞。字里行间语气很淡,透着七老八十的老人特有的那种看淡了生死的味儿——完颜女真的十数个寨子尽数被打破,乌春女真带着高丽人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大势已不可挽回。完颜阿骨打的几个老婆,老太太都已经安排她们自尽了,肯定损不了大金国皇家的脸面,老太太也把自己的侍女尽都毒死,现在毒酒壶就在自己怀里抱着,蘸了黑血给完颜阿骨打写最后一封信,叮嘱完颜阿骨打务必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将来打回涞流河,尽灭乌春女真和高丽匪,为今日受辱的完颜女真报仇!
完颜阿骨打阅毕,突然大叫一声,猛然站起,虎掌撕扯处,将那张血写的白绫捽得粉碎,一挥洒间,帐中乱雪纷飞。做这一切时,完颜阿骨打心中的惨痛,真如刻骨抽髓一般,但想到四婶母吩咐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又硬生生受了下来。
众人见狼主突然发威,无不拜俯,心下正忐忑间,却听完颜阿骨打厉声道:“祸笼兵败被擒后,贪生怕死,降了异族,今日更伪造皇太后懿旨,上山来赚我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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