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头领都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中间虎皮交椅上坐着的史进。他才是梁山一锤定音的人。
政和元年秋季,史进带人在梁山扎寨,那一年他十九岁。
一晃就过了五个多年头,史进已经二十四岁,少年时代嘴上的绒毛也变成了胡须,俊朗的脸上也多了许多威严。
史进挥手止住喧哗的众人,道:“大宋确实腐朽,但还没到灭亡的时候,现在还没有人能抵挡西军。此事便不用说了。大伙只管操练兵马,替天行道。”
阮小七等人看史进这般说,也只好坐下来。
史进名震天下,柴进也没做什么改变。仍旧是对上门的江湖好汉仗义疏财,不过限于他前朝皇族的身份,并不敢像史进一样大规模救助百姓。更不用说替天行道了,因此史进的名声早已超过柴进。
这一日。柴进正在庄上闲坐时,接的一封书。看罢便连忙叫一个主管收拾行李,又选了十几个庄客。
原来柴进有个叔叔柴皇城,在高唐州居住,被本州知府高廉的妻舅殷天锡要强占他花园,怄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特地派人来唤柴进。
次日五更起来,柴进便带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
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从人在外面厅房内。
柴进自径入卧房里来看视那叔叔柴皇城时,只见面如金纸,体似枯柴。牙关紧咬,已经水米不进。
柴进看柴皇城这般模样,也悲上心头,坐在叔叔榻前放声痛哭起来。
柴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
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
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锡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又倚仗他姐夫高廉的权势,在此间横行害人。有那等献殷勤的小人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便带着一些闲汉径入家里来看了,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敢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殴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些山高水低,也更不忧。”
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今上御前,也不怕他!”
柴皇城强自挣扎起来,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日被殷天锡怄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仇,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
言罢,便倒在榻上,呜呼哀哉。
柴进看叔叔去世,不由痛哭起来。
他家虽然被夺了皇位,但是有丹书铁券护着,何时被人如此欺辱过。
继室看柴进哭的伤心,害怕他哭晕了,无人做主,劝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后事。”
柴进也知道这家中全仗他做主,抹了眼泪,站起来道:“誓书在我家里,不曾带得来,我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却再商量。”
当下,柴进就让人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
至第三日,这殷天锡骑着一匹马,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径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
柴进听得这闹事的又来了,叔叔家中又没一个做主的,便挂着一身孝服出来答应。
柴进虽是人物轩昂,殷天锡也没看在眼里,坐在马上,眯着眼问道:“你是他家甚么人?”
柴进答道:“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
殷天锡道:“前日我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
柴进不想闹了叔叔灵堂,忍气吞声的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已自身故,待断七了搬出去。”
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吃我一百讯棍!”
柴进看这厮如此无礼,也再忍不住,喝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
殷天锡冷笑道:“你拿出来我看!”
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已使人去取来。”
殷天锡听得柴进这般说,对左右的闲汉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
这些闲汉看殷天锡发话,当即就要动手。
柴进带来的庄客也都涌了上来。
柴进寻思自己有誓书铁券护身,又害怕这殷天锡要闹灵堂,当即就让庄客和这些闲汉厮打起来。
柴进这些庄客中虽然没有武松一般的好汉,但也都是会拳脚的人,高唐州这些闲汉如何是对手。
不过片时,那些闲汉便都被打翻在地。
殷天锡没想到这城里居然有人敢和他动手,看手下纷纷被打倒,害怕那些人又来打他,慌忙骑马逃去。
那些闲汉看殷天锡逃了,也都连滚带爬的逃离。
柴进也喊住庄客,回了院子。
哪想到刚回院子,殷天锡便带了一干做公的闯进来。
有了帮手,殷天锡又趾高气扬起来,指着柴进道:“给我把这厮拿了。”
几个做公的要巴结殷天锡,当即上来拿柴进。
柴进问道:“为何捉我?”
殷天锡冷笑道:“你这厮指使人打伤了许多人,他们便都在这里,你需抵赖不过。到了牢里再让你知道我手段。”
柴进看做公的过来拿他,喝道:“我是前朝龙子皇孙,家中有太祖丹书铁券,谁敢对我无礼!”
几个做公的看柴进人物不凡,顿时都被吓住。
殷天锡笑道:“你有时便拿出来,否则便又多一条冒充前朝皇族行骗的罪过。”
柴进道:“丹书铁券在沧州家中放着,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不消几日就能拿来。”
殷天锡不耐烦道:“谁耐烦等你几日,你就是真有什么丹书铁券时,我也不怕你。先给我把他拿了。”
几个做公的看殷天锡要发怒,也不敢再迟疑,当即把柴进扭住。
殷天锡拿住柴进,挥手道:“把他带回衙门,让我姐夫审一审,下了狱再招呼他。”
柴皇城家女眷看到柴进被捉,更是没了主心骨,都跪在灵堂里哭泣不已。
柴进不信那高廉也如同殷天锡这样无知,并没惊慌,转身吩咐道:“你们好好守灵,万事等我回来做主。”
第一百二十章柴进落难
话音刚落,殷天锡却挥手道:“把这灵堂拆了,这般晦气,我怎么住。”
那些挨了打的闲汉正想出气,当即扑上去撕扯起灵堂来。
柴进见状,险些气晕过去,对一旁做公的喊道:“你们便看着他这般胡作非为吗?”
那些做公的也都觉得殷天锡做的过分,但是谁敢说话,只能躲开柴进视线。
柴进见状,也知道指望不上这些做公的了,殷天锡又不怕他的威胁,只能对一旁站着的庄客喊道:“拦住他们。”
殷天锡这才想起这些刚才打他随从的闲汉,对一旁做公的道:“就是这些人刚才打伤了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做公的对这些庄客却是没有顾忌了,马上围了上去拿人。
柴进庄上的庄客敢对殷天锡身边的闲汉动手,但是换了做公的,却是没人敢还手了,当即全部被拿下。
柴进看着叔叔灵堂被扯得七零八落,还有一个恶毒的闲汉上去一脚把棺木也踢倒,直气的眼眶撑裂,流出血泪来,瞪着殷天锡道:“你会为今天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殷天锡看着柴进样子,也有些瘆的慌,连忙挥手道:“把他带到衙门去。”
当下,做公的便和殷天锡把柴进绑到州衙内。
知府高廉正在堂上坐着,做公的把柴进押到厅前,便在柴进腿弯上踢了一脚,让他跪在地上。
殷天锡这厮则仗着姐姐受宠,大摇大摆的走到高廉身后。道:“姐夫,这厮就是柴皇城的侄儿。刚才还想让他家庄客和衙门里的人动手。”
高廉看到下面柴进流着血泪,也吃了一惊。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柴进悲愤的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门有先朝太祖誓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现今停丧在家。殷直阁将带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殴打,因此起了纷争。刚才殷直阁又让人毁了我叔叔灵堂,端的目无法纪。请相公明断。”
高廉听得殷天锡毁人灵堂,也皱着眉看向殷天锡。
此事做的太也损阴德了些。
殷天锡嬉皮笑脸的道:“我想姐姐和姐夫回头要去看花园,那个灵堂着实有些晦气,便让人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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