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冯国璋大怒:“照你的说法,大人该为老百姓端屎端尿了?”
“对对,冯教习不愧是公仆……”
“放屁!”冯国璋怒不可遏:“大人给老百姓当奴仆,老百姓骑在大人的头上拉屎拉尿,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歪理邪说!这简直就是侮辱朝廷命官!你果然是乱党,想造反!”
冯国璋大喝一声,步枪狠狠地在周宪章的腰眼上一顶,顶得周宪章呲牙咧嘴:“冯教习,我真的不是乱党,咱们还是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不要无限上纲嘛。”
冯国璋冷笑:“也好,让老子好好听听你小子的歪理邪说。”
到了现在,冯国璋再也不敢把周宪章当棒槌,他发现这小子不仅枪法好,而且肚子里有货。
“冯教习,你作为公仆大官,应该命令大清国的军队彻底更改服装,改变形象,首先要把辫子剪掉……”
“住嘴!”冯国璋大喝一声,吓得面如土sè。
那周宪章竟然撺掇他剪辫子,那是杀头的大罪,大清国的规矩,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按照大清律,不仅首倡剪辫子的要杀头,听众也要杀头!
“好你个大逆不道的周宪章,竟然在光天化rì之下,说出如此犯上作乱的话!我冯国璋今天饶你不得,必把你押到巡抚衙门,奏请巡抚大人判你个斩立决!让大家看看‘乱党’的下场!走!”
冯国璋再不跟周宪章啰嗦,用枪顶着周宪章,继续前行。
周宪章心头沮丧。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大清国,遇上个喜怒无常的冯教习,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刚才还是言谈甚欢,双方惺惺相惜,原本以为冯国璋会化敌为友,可一转眼,那冯国璋就翻脸不认人,看这架势,冯国璋认定他是乱党,把他押到巡抚衙门,只怕是有去无回。
周宪章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知道,巡抚是不得了的大官,要是落到巡抚手里,加上这位大官“教习”的证词,必定跑不了一个杀头的罪名!
人家穿越后,都是时来运转出人头地,唯有他周宪章,穿越到大清国,却是来尝砍头的滋味,这那娘的真是倒霉到了家!
周宪章想跑,可他领教过冯国璋的枪法。虽然从理论上讲,周宪章一枪双鸟,枪法比冯国璋高明,可近在咫尺,就是一个棒槌也能把周宪章打个透心凉。
拐弯抹角走出三四里路,周宪章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方形土城。土城zhōngyāng有一道城门,城门向西,上有女墙,一南一北各有一座炮台,城墙外面有一道护城河,护城河上设有吊桥,与城门相连,河边杨柳依依。
城门下两名士兵持枪站岗,士兵的穿戴与大街上的兵勇完全不同,却和冯教习的穿着相似,头戴草帽,草帽上顶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铜帽章,黄sè上衣、黑sè裤子,腰缠皮带,脚蹬高筒皮靴,手持步枪,衣帽合体,袖口窄小,jīng神抖擞,军姿整齐,别有一番气象。
“好兵!”周宪章脱口而出。
“脑袋就要搬家了,还穷cāo心!”冯国璋冷冷说道。
第009章吃粮当兵
周宪章不知道巡抚衙门是个什么规制,看那城门处戒备森严,哨兵雄壮威武,与大街上的境况完全不同,必是巡抚衙门无疑。
按照冯国璋的说法,到了巡抚衙门,就是把他这位“乱党”缉拿归案,下一步就是砍头示众!
周宪章不怕死,反正已经死过一回了!
但是,他怕砍头!
砍头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死相极为难看。
周宪章退无可退,只得抗声说道:“冯教习,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要砍我的头?”
冯国璋冷笑:“到了这个地方还敢嘴硬!也罢,本教习就给你说清楚,让你口服心服!罪犯周宪章听着,你犯有三条大罪,第一,妄议朝政,诋毁朝廷!第二,散布异端邪说,撺掇朝廷命官给老百姓做奴仆,辱没朝廷!第三,教唆本大人剪辫子,yīn谋动摇我大清的根本!这三条大罪,哪一条都够砍头的,你一犯就是三条,岂能活命!”
“冯教习,我就是说说而已,又没有真干,你这是搞文字狱……”
“住嘴!本教习正告你,在大清国,一言不合,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你小子说了岂止一言,杀你十族都够了!念你一家老小早已葬身鱼腹,就不株连了,就砍你一个人的脑袋,这是朝廷的格外恩赐,还不快谢恩!”
洪水吞没了运河两岸无数村庄,百姓举家罹难着比比皆是,周宪章孤身一人从运河里爬出来,显然全家就剩他一个了。
十九世纪的大清国,正是因言获罪大行其道的时候,那冯国璋言词咄咄,周宪章气得七窍生烟,可被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也是无可奈何。
冯国璋见周宪章老实了,心头暗喜,说道:“不过呢,本教习倒也可以给你指一条弃暗投明的生路。”
有活路!
周宪章慌忙说道:“冯大人请讲!”
“你看那里。”
周宪章顺着冯国璋的手指望去,只见城门之下有一个土台,土台上摆着一张方桌,桌边坐着一个兵,穿戴与冯国璋一模一样。一群年青力壮的汉子在土台下排队,按顺序走上土台,从兵手里接过一张条.子,拿着条.子走入土城城门。
“那是干什么的?”周宪章问道。
“吃粮当兵,你可愿意?”
“不愿意!”周宪章断然说道。三个月的新兵营,周宪章被教官骂了三个月,最后还得去喂猪,经历惨痛,不堪回首,周宪章实在不想再去喂猪。
“大胆!”冯国璋怒喝:“本教习见你枪法出众,又懂的一些步兵cāo演之法,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引荐你去上学堂!你狗rì的狗眼不识抬举,也罢,给老子向后转,现在咱们就去巡抚衙门,让巡抚大人砍你的头!”
“什么,这里不是巡抚衙门?”周宪章惊问。
“睁开你的狗眼砍清楚,城门上写着什么!”
周宪章抬头一看,这才看见,城门上一行大字——“天津武备学堂”。
原来,冯国璋根本就没打算砍周宪章的头。
周宪章在河滩里露了一手好枪法,在大街上又露了一手好见识,这让冯国璋大为感慨。这年头,脑袋和手都管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冯国璋本来怀疑周宪章是长毛余党或者捻匪余孽,打算把周宪章押回城仔细盘问。可是,周宪章一翻关于步兵训练的高论,让冯国璋改变了想法。
不管是长毛还是捻匪,都不可能对近代步兵cāo演和战术如此jīng通,要知道,这些东西是近三年才由天津武备学堂聘请的德国教官教授给了中国学员,除了天津武备学堂,还没人听说过这种东西。长毛捻匪哪里懂这些。
冯国璋的思想并不保守,甚至是有些激进。在他看来,就算周宪章和长毛捻匪有些瓜葛,可长毛捻匪早就平定了,留下的少数余党,只要他们不再与大清国为敌,完全可以允许他们改过自新的。
大清国奇缺周宪章这样的军事人才,如果周宪章能够为大清国所用,哪怕他当过捻匪,也是国家之福。
所以,冯国璋想把周宪章弄进天津武备学堂做学员,也就是当兵。这种学员兵不同于湘淮军的兵勇,也不同于八旗绿营那些没用的老爷兵。
天津武备学堂是李鸿章一手创办的现代陆军军事人才培训学校,不管是朝廷还是李中堂,对学堂都极为重视,都够进入学堂的学员兵,都是从清军各营挑选出来的兵勇,要经过层层选拔,是大清**队中jīng英中的jīng英。
周宪章不是现役兵勇,他只是个淹不死的难民,而且来历不明,原本是没有资格入学的。
冯国璋爱才心切,又是学堂的教习,打算以个人名义,向学堂会办推荐周宪章入学。
当然,冯国璋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习,人微言轻,学堂会办能不能听他的,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步要劝说周宪章同意当兵进学堂。
然而,在大清国,劝说一个人当兵,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年头,老百姓对当兵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情绪,甚至是深恶痛绝!正所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说起来,这与大清国的佣兵制度有关,大清国仍然采用佣兵制,当兵的目的是吃粮糊口,在百姓眼里,去当兵的都是混得不chéngrén样的地痞无赖,在家乡没法立足了,这才去当兵混口饭吃。
在大清国,兵的社会地位比jì女还低。
这从天津武备学堂学员选拔上就看得出来。
大清国积弊rì久,**已经浸润到了官场体系的每一个细胞。大清国的各种选拔,不管是选官还是考秀才,哪怕是要当个小小的衙役,都是银子满天飞,大清国的官吏,从候补到现任,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天津武备学堂的学员兵享受朝廷俸禄,衣食无忧,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国家公务员,那应该是个美差,既然是美差,按照大清国的潜规则,不出点血是进不了学堂的。
然而,天津武备学堂的学员选拔,却没有丝毫**。
没人给学堂的各级官吏、教习送银子。
道理很简单,凡是有点门路的,谁也不愿意当兵,更不愿意进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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