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在演武堂外,他已经充当了一次好汉,要硬就硬到底!
“跪下!”叶焘一声喝斥。
“天津武备学堂不行跪拜礼!”周宪章昂然说道,反正都是个死,要死就死个硬朗。
叶焘大怒:“你他妈的……”
李鸿章缓缓摆了摆手,叶焘瞪了周宪章一眼,站在一旁。
“你叫周宪章?”李鸿章缓缓说道。李鸿章做了几十年官,城府颇深,心中恼怒,脸上却是一脸的轻松。
周宪章举手敬了个西式军礼:“学生周宪章,见过李大人,翁大人!”
翁同龢捋了捋胡子,说道:“李中堂,我看这位周宪章气宇轩昂,见识与众不同,我大清国眼下内忧外患,正是我辈不拘一格为国选材的时候。”
翁同龢不认识周宪章,也搞不明白周宪章为什么要当众给李鸿章难堪,不过,政治上的事情,从来就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管周宪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在今天,他和翁同龢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所以,翁同龢一上来就替周宪章说好话。
李鸿章淡淡一笑:“翁大人,你我同为朝廷大臣,为国选材,是我辈份内之事,不劳翁大人提醒,老夫已经看过他的学籍档案了。”李鸿章说着,把周宪章的学籍档案递给了翁同龢:“翁大人为国求贤,其心可嘉啊!”
翁同龢接过学籍档案一看,脸上一红,那周宪章的成绩,门门都是差,离开除学籍只有一步之遥,李鸿章说他“为国求贤其心可嘉”,是一句大大的反语,其实是在骂他有眼无珠。
“一个武备学堂的学员,专业课程一塌糊涂,却去寻章摘句,写起八股文来了,不愧是那晋的门生!”李鸿章把矛头对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晋。
李鸿章认定,周宪章的背后有人指使,那晋是周宪章的业师,有重大嫌疑。
那晋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和冯国璋打什么赌,莫名其妙收了个门生,这个门生军事成绩一塌糊涂,他也认了,可这个周宪章今天整出这一出来,搞得那晋百口莫辩,想要分辨说周宪章是他打赌收的门生,可话又说不出口,谁信呀!
那晋憋得满脸通红,只得磕头:“卑职一时不察……”
“那会办言重了。”李鸿章打断了那晋的话,冷冷说道:“我想你的初衷和翁大人一样,都是为国求贤,出发点是好的。至于这个周宪章是不是贤才,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呐,圣人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周宪章大吃一惊,那李鸿章果然厉害,连二十一世纪的圣人云都知道,气势大减。
“叶焘!”李鸿章喝道。
“卑职在!”
“现在你担任红军统帅,周宪章担任蓝军统帅,你们二人就在这沙盘之上给众人演示一番,看看蓝军究竟是怎样攻破威海卫的!”李鸿章说道:“我想,周宪章这位大才,必有奇招。”
李鸿章虽然愤怒,但头脑非常冷静,周宪章的幕后指使是一定要挖的,但首先要做的,是驳倒周宪章,让翁同龢和他的清流派闭嘴!
“遵令!”叶焘走到沙盘边:“周宪章,出招吧!”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宪章身上。
周宪章心头冷笑。
满大厅的军官,要么是久经战阵的淮军将领,要么是留洋的军中骄子,竟然没有一人看出威海卫那显而易见的战略错误,他们的神情各异,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他们都认为,周宪章必败无疑。
就连翁同龢也暗自摇头,翁同龢虽然不懂军事,但他太了解李鸿章了,他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会冒险让周宪章与叶焘对垒,如果周宪章战胜了叶焘,李鸿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焘踌躇满志,冲着周宪章发出轻蔑的冷笑。
李鸿章选择叶焘与周宪章对阵,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他看来,威海卫的防卫无懈可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松击败周宪章,而把这个胜利的机会让给叶焘最为合适,因为,叶焘的父亲叶志超身为直隶提督,与直隶总督李鸿章私交颇深。
叶焘xìng情暴戾,却又自视甚高,自以为是将门之子,胸怀文韬武略,当一个六品守备,实在是屈才,现在正好可以在李鸿章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周宪章走到沙盘边,冲着叶焘一抱拳:“叶守备,学生开始了。”
周宪章说着,把指挥杆指在了荣成湾。
考卷上的作战图,没有标明威海卫,只是标注某军港。而在沙盘上,李鸿章为了让翁同龢口服心服,干脆把威海卫军港及其周边地形真实展现了出来,并且,把考卷上没有的阿姆斯特朗巨炮也配备了出来。
叶焘冷笑,沿海岸线,展开了布防在荣城和里岛的五个营步兵,总兵力三千。荣成湾没有炮台,只能靠步兵就地防守。
蓝军的巡洋舰舰炮开始轰击海岸防线,与此同时,一千五百登陆部队,乘八十艘小型登陆艇驶向海滩。
叶焘吃了一惊,蓝军没有使用rì军常用的、一次可以载运两百人的大型登陆艇,而是一群小舢板。
红军发shè野炮轰击登陆艇。
很快,蓝军的小舢板冲上了海滩。
红军发shè加特林机关炮封锁海滩,给蓝军造成重大伤亡。一千五百登陆部队,只剩下了一半。
但是,蓝军的舰炮压制住了红军的机关炮,登陆部队很快在海滩上站稳了脚跟,并集中十门山炮,对海滩正面一点集中轰击。剩余的八百名登陆士兵乘势猛攻,在红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缺口。
叶焘猛然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
红军步兵采取清军标准配置,步炮混编,一个步兵营配备三门野炮,五个营15门德国克虏伯7.5厘米野炮,部署在宽达两千米的正面上,15门野炮火力分散,不论是对海上目标还是陆上目标,都无法形成集中火力。这使得蓝军在付出高昂代价后,仍然攻破了红军的防线。
一点被攻破,红军整个海岸防线随即崩溃。
叶焘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李鸿章却是一脸的悠闲。
红军退守海岸,在距离海岸10公里处,集结起八个营四千人的兵力,依靠荣城县城,构筑起第二道防线。与此同时,另有十个营五千步骑军,从芝罘、胶州湾、青州、兖州等地驰援荣城。
与此同时,蓝军登陆部队达到了四千人,开始向红军防线前进。先头部队八百人达到荣城城下,与守军对峙。
叶焘额头上的冷汗消失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场的军官们都看出来了,貌似虚弱的荣城湾防线,其实是一个陷阱。
蓝军四千登陆部队,在荣城城墙下陷入了进退两难,而红军的增援部队,正从四面八方向荣城集结,对城下的蓝军构成合围之势。
与此同时,北洋水师倾巢而出,直逼荣城湾附近的蓝军舰队——蓝军后续登陆被截断了。
四千蓝军在荣城下成了孤军。
叶焘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援军到来,随即发起总攻,将蓝军登陆部队一网打尽。
叶焘冲着周宪章冷笑一声,扔掉了手里指挥杆,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第035章完败!
演武厅里,军官们全部把目光从沙盘上移开,谁也没有兴趣再观赏一场已经有了结果的战斗。
就连翁同龢也对沙盘没了兴趣,他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攻防,但他看得懂军官们的表情——周宪章输了。
只有艾德死死盯着沙盘上的荣城。荣城与威海卫的距离,只有十五公里。
周宪章轻轻吐了口气,把指挥杆指向了荣城——蓝军攻城了!
而且,他居然一次xìng展开了五十门大炮,集中轰击荣城南门。
叶焘大吃一惊,五十门大炮集中攻击一点,这在清军的历史上,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攻击,就连法国人在越南,也没有这样的火力。
叶焘大笑:“周宪章,你真不愧是个劣等生!”
“叶守备,请接招。”周宪章面无表情。
“妈的,我接个屁的招!”叶焘骂道:“周宪章,你给老子把地图看清楚了,从海滩到荣城县城,十公里全是大山,根本就没有路,步兵只能携带轻武器,你的大炮只能呆在海滩上,等着做俘虏!”
周宪章说道:“叶守备,rì军装备的是可拆卸的山炮,而不是轮式野炮!山炮拆卸后,以马匹托运,在山地如履平地,完全可以与步兵同时行军。而且,rì军的炮兵是dúlì军种,没有与步兵混编,五千登陆部队配备五十门山炮,这还是学生保守的估计,正常情况下,rì军可以在荣城下集结一百门山炮!”
“放屁!”叶焘骂道:“山炮的威力小于野炮,现在西洋列强的军队中,炮兵配备的都是大口径轮式野炮,rì本人不会不知道野炮的威力,用什么山炮,他们的军队是也是德国人训练的,他们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周宪章摇头:“叶守备,rì军的确是采用了德国陆军的建制,但是,他们的炮兵,却是以山炮为主力炮种,这有两个原因,第一,rì本国家地形以山地为主,野炮不方便行军;第二,rì本国内工业能力有限,难以大批量生产大口径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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