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沁无声,司马元显也不催促,目光如炬,看着他的父亲,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司马道子才转头问道:“你既然有了定计,又何必问我?”
司马元显拱了拱手:“当今天下,殷仲堪号令大江上游,西府(豫州刺史部)号令姑孰、历阳、及其以西以北的淮南淮北,北府号令京口晋陵及其江北,朝庭所辖不过三吴区区一隅,晋室实已分为四部,算起来,朝庭反而最弱,因此征调奴客干系重大,您虽已去职扬州刺史,却仍录尚书事,儿仅凭扬州刺史难以号令三吴,还须您由尚书台下诏转达各郡。”
“也罢,由得你了,但愿莫要生出乱子!”司马道子猛一咬牙,转头大喝:“来人,更衣!”
几名婢女连忙拿着官服上前,七手八脚的替司马道子穿戴起来,半个时辰之后,司马道子领着司马元显来到尚书台,以天子司马德宗的名义下达了征发乐属的诏令!
下达当天便引发了轩然大波,无论士庶均是群情激昂,但正如司马元显所料,士族力量早已在倾轧内斗中消耗殆尽,除了嘴上破口大骂也拿不也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而良人只是跟着起哄罢了,征发奴客与他们没任何关系,过一阵子自然会渐渐平息,这使得父子二人暗暗放下了心。
两日之后,也就是三月十七日,诏令被送到了阳羡褚府,褚爽顿时呆若木鸡!
使者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打招呼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呆立在堂中的褚爽,褚夫人从后堂步出,赶紧问道:“褚郎,朝庭是为何事?你怎成了这副模样?”
“完了,完了,大晋要完了!”褚爽哆嗦着嘴唇,把诏令递给了褚夫人。
褚夫人打开一看,俏面一瞬间苍白如纸,失声叫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司马道子莫非糊涂了?此人当夷九族!”
褚爽摇了摇头,苦笑道:“卫将军一语成谶,这天下,果然要大乱了,朝庭役税沉苛,本就不得人心,民怨已鼎沸至爆发的边缘,之所以能屹立近百年,全靠我等士人支持,征发乐属将使士人离心离德,把朝庭彻底抛弃,司马氏父子三代四人靠欺凌曹魏孤儿寡母得来的江山,终究守不住了啊,如今只欠缺一振臂高呼之人罢了。
此时再追究是谁出的主意已无意义,征发奴客明显是为应对北府军的威胁,是司马道子的保命之举,其实,即使刘牢之兵发建康,也没胆篡晋自立,无非是斩了司马道子自已执掌中枢罢了,天下在名义上依旧是司马氏的天下,可眼下,呵呵~~乱晋者竟然是司马道子,真是想不到啊!”
褚爽一脸的唏嘘之色,褚夫人也深有同感,沉着脸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咱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乱局中保全宗族,妾观卫将军自去年来到阳羡就忙于应对,想必是胸有成竹,依妾之见,不妨把他请来,看看他有何见地,褚郎以为如何?”
“也好!”褚爽转身唤道:“请卫将军前来,老夫有要事须与之商议!”
“请府君稍待!”一名护卫转身而去。
很快的,满身戎装的卫风赶来了大殿,拱手问道:“请问府君召末将是为何事?”
“你看看罢。”褚爽也不多说,把诏令递了过去。
卫风随手打开,渐渐地,嘴角现出了一抹玩味之色,眉眼间还带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夫妻二人不由心中大定,褚夫人连忙问道:“看来卫将军果然是早有预备,请问该如何是好?”
卫风淡淡道:“自然是清查奴客!”
“呃?”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褚爽忍不住道:“卫将军,这岂不是激化了义兴士族对朝庭的怨恨?”
卫风不以为然道:“恨又如何?府君只是依命行事,想必他们都是明白人,要恨也只会恨朝庭,与府君何干?在大乱来临之前,应尽一切可能增强自身力量,逼使士族交出奴客后,不必送往建康,末将会挑身强力壮者编入军中,其余人等分给屋舍田地使其耕作,守卫府君安全也会更有些把握,事不宜迟,末将今日就发兵往各士族庄园去把人手给讨回来,告辞!”
卫风拱了拱手,疾步离开!
卫风来去匆匆,褚夫人的美目中却现出了一丝满意,欣慰道:“卫将军绝非妄言之辈,即许保我褚氏周全,势必会尽全力,褚郎,世事当真难料啊,去年被挟持时咱们还气愤难当呢,可那时谁能料到,今后还要仰仗于他?”
“哎~~”褚爽也不接腔,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褚夫人跟着道:“如果卫将军现在就有士族身份,妾倒想趁早为他与灵媛完婚,也多出份保障!”
这话一落,褚灵媛也从后堂现出了身形,不依道:“阿母,小女不嫁他!”
“胡闹!”褚夫人脸面一沉,不悦道:“卫将军哪里不好?不就是缺个士族身份?他又没说立刻娶你,你慌什么?你记住,以后见到卫将军,不许冷言冷语不待见人,知道吗?”
“阿母~~”褚灵媛小嘴一嘟,话语中满满的全是委屈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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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脚底抹油?
所谓奴客,奴是指奴隶、奴仆,客是指佃客,客比奴的地位稍高一点,是一种半自由的人身关系,但依旧摆脱不了主家的控制,属于主家的私产,非朝庭赦免、主家放遣或自赎,不得私自脱离主家,它始自于王莽改制,王莽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不得买卖,私属便是魏晋南北朝所谓佃客的先驱。
免奴为客即主家放免自已的奴仆为依附民,司马元显再发私家客作为乐属填充兵役,这其中,客的地位未变,只是依附对象由个人变更为了朝庭,实际是对士家豪强的变相掠夺,至于乐属,乐者,快乐,自愿也!可以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比现代某会组织的捐款,虽然打着自愿的名头,可摊到了头上哪能跑的掉?
如此一来,士族豪强们能愿意吗?但不愿意不行,卫风派了两千军去执行任务,向弥与蒋宣各领一千,谁敢说半个不字,杀无赫!在铁腕之下灭了三家士族,合计获得黄金近千斤、白银八千斤,女人佃户近四千名,粮草足够阳羡全城上下食用一年,甲胄、弓弩各一千余副,刀矛剑盾超过万数,这是打着朝庭的名义,凭着尚书台的诏令,可以光明正大的攻打庄园!
仅五天时间,卫风就从义兴全境的十几家士族内搜刮出了总共六千多人,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就连褚爽也是连连摇头,这个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太狠毒了。
卫风从中抽丁壮一千五百人编入军队,使全军总人数扩充到了五千军,其余老弱妇孺放归为良人,发给屋舍田地,又请褚爽给辖下的五座县城宣达喻令,让县城里的官吏、百姓、郡兵尽量迁入郡城,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不愿意搬走也不勉强。
在卫风闹腾了一阵子之后,义兴乃至三吴全境并没有臆想中的暴乱发生,褚爽不由忐忑了,灭了三家士族,又私自截留乐属,如果朝庭追究下来,这如何能担当的起?
由于与褚爽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因此卫风也放松了对褚氏的管制,于是,褚爽赶紧向卫风讨了些人手分往各处打深消息,在提心吊胆中,时间走到了五月十日。
五月份正值江南的梅雨时节,天空中洒落的雨点时紧时密,但天气闷热异常,褚爽带着一家人坐上凉亭赏雨,虽然不凉快,却总比屋子里要好一点。
望着亭外的雨丝,褚秀之忍不住道:“父亲,都过去两个月了,三吴什么变故都没有,可咱们褚氏已经上了那卫的贼船,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难道还跟着他一条道黑到底?”
“这个....”褚爽也有些动摇了,他担心如果对山贼言听计从让人得知,被朝庭治罪还是小事,更要命的是会成为千古笑料,褚氏将背上永远也洗刷不去的耻辱!
褚爽捋了捋须,正待开口,“府君,大事不好!出大事了!”伴着啪答啪答的踏水声,一阵急促的尖叫突然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来声处,一道人影快速由远及近,褚爽识得这人,正是自已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细作,心脏不由猛一抽搐!
待细作奔到近前,褚爽连声喝问:“何事如此慌张?快说!”
细作在亭外匆匆一拱手:“回府君,据末将探得消息,上月底,孙恩、卢循率众数千由海岛登陆,裹挟沿海百姓上万作反,数日后攻克上虞县城,诛灭上虞县令全族,城里士人百姓但凡不丛,皆斩!就连婴孩都不放过,经一路胁迫,已达数万之众,随时将攻打会稽郡治山阴,孙恩又自号征东将军,以清君侧为名,发檄天下,召集各州郡讨伐司马道子,另据属下观察,吴兴人心浮动,很可能会变生不测!”
“什么?此话当真?”褚爽失声追问!亭内诸人也是面色大变,女眷们更是吓的花容失色,之前还在那儿疑神疑鬼,这不?坏消息说来就来了,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当战乱就在身边不远处时,均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千真万确!”细作倒是不慌不忙的再次拱了拱手。
褚爽赶紧示意道:“你家将军可知晓?快,快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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