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吓得浑身一颤,伏首磕头不已:“小人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欺君!”
秦堪语速加快,连珠炮似的问道:“华昶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晚全部被杀。”
“华府前院种了几棵槐树?”
“四棵,但不是槐树,而是银杏。”谢四被秦堪一吓,不自觉地被秦堪的快节奏牵着鼻子走,回答起来语速也非常快。
“华府看门的门房姓什么?”
“姓谢,是小人的本家二叔。”
“你逃命的那口老井在前院的哪个方向?”
“东南。”
“西厂收买你做伪证给了你多少银子?”
“一千两……”谢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立马捂住嘴,两眼惊恐地睁大,脸sè却瞬间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满殿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瞠目结舌。
朱厚照脸上先惊后怒,接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意渐渐飞上眉梢。
落针可闻的金殿内,不知沉寂了多久,忽然扑通一声,郑嫡面如土sè,大汗淋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瞬间翻盘!
一个被万人嫉羡的jiān佞,一个连刘瑾都不得不畏惧三分的权臣,数次面对生死危局仍轻松度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
迎着殿内群臣或失望或欣喜的目光,秦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朝朱厚照拱拱手,淡淡道:“陛下,臣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公道自在人心。”
满殿无言,无人反驳。
瘫软在地上的郑嫡忽然跳了起来,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喊道:“慢着!张乾被刺一案,我有人证物证……”
秦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朝班里,理也不理他了。
所有大臣看着郑嫡,目光有同情也有鄙夷。
既已证明秦堪并非杀华昶的真凶,杀张乾就更不可能了,谁会为一桩自己根本没做过的案子而妄杀大臣,徒留把柄?两桩案子其实只是一桩案子,因果而已。
砰!
朱厚照拍案而起,怒指殿中:“大汉将军何在?将人犯郑嫡,谢四拿入诏狱,着锦衣卫严审!他们背后站着什么人,给朕一个不漏地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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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廷议平叛上
刘瑾的准备很充分,人证物证俱在,特别是张乾一案,更是伪造了大量的无法推翻无法辩解的证据,所以郑嫡有这个底气在金殿上说出“如山铁证”四个字,按刘瑾焦芳等人的谋划,他们将重头戏放在了张乾一案的证据上,证据拿出来再煽动殿内以正义代言人自诩的文官们群起而攻,陛下纵然再袒护秦堪也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不拿他下狱,削爵罢官是免不了的,一个削了爵罢了官的人,刘瑾想弄死他还不容易?
华昶灭门的案子只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一个铺垫而已。**
谁都没想到,这个铺垫却偏偏坏了事。
谢四确实是华府的家仆,那晚西厂灭了华昶满门,刻意留下谢四的命,就是为了今rì对付秦堪,这是货真价实的人证,谁能想到金殿之上竟被秦堪几句话一诈便露了馅儿?
如果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牌倒了,所有的牌顷刻间全倒,后面的重头戏来不及拿出便被全盘否决。
随着面无人sè的郑嫡被大汉将军粗鲁地摘掉乌纱扯去官衣拖出殿外,金殿内的大臣们全乱了,不少蠢蠢yù动准备借此机会参劾秦堪的言官们明智地收回了脚步。
此时情势剧变,再出去参劾便是纯粹找死了。
朝班里,内阁大学士焦芳,兵部尚书刘宇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着不甘,以及一丝丝莫可名状的惧意。
秦堪盯着郑嫡失魂落魄的背影笑而不语,眼中却shè出了寒光。
拿下郑嫡不算什么成就,顺藤摸瓜才是他要做的,郑嫡背后的人能揪出几个算几个,但凡进了诏狱的人,秦堪想到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气得呼吸粗重,哪怕他再昏庸糊涂,今rì朝会上的一幕也让他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背后yù置秦堪于死地啊,幸亏秦堪机灵破了危局,否则朝臣群起而攻,那时他这个皇帝恐怕都保不住秦堪了。
查!一定要查!查出这股逆流,查出这阵妖风!
朱厚照心底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定。
殿内大臣们仍旧议论纷纷,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
“报——甘肃八百里急报!”
朱厚照眉头一拧,沉声道:“宣!”
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跪在殿外的门槛上,身躯因长久奔波劳累而摇摇yù坠,沾满灰尘的双手捧着一个打了火漆的红翎信筒。
“甘肃八百里急报,安化郡王朱寘鐇杀官谋反。挟同宁夏都司指挥使周昂,十rì之内破甘肃陕西城池十余座,附逆者十万人!”
朝臣大哗!
尽管朱厚照早有了心理准备,却仍被这串数据惊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好个逆贼,果然反了!”朱厚照咬牙怒道。
大臣们短暂的寂静后,纷纷愤怒出班。
“安化王无君无父,罪当诛之!”
“求陛下速发王师。西进平叛!”
“…………”
大明的文官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平rì内斗,贪墨,收孝敬。骂人甚至打架斗殴……黑社会干过的事他们都干过,看起来仿佛是一群乌合之众,然而江山社稷真正有了危难的时候,不乏挺身而出的英勇之辈。至少在正德以前是如此。
这群人支撑了大明江山近三百年,此时此刻。他们再次挺身而出。
方才殿上华昶和张乾两件案子已被所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殿内只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平叛!
诛贼!
朱厚照冷着脸,站起身缓缓环视殿内,大臣们激动昂扬的情绪渐渐平复。
“散朝!宣内阁三位大学士,兵部尚书刘宇,山yīn侯秦堪……”朱厚照顿了顿,想到刚刚那个名叫谢四的人亲口说西厂收买他云云,朱厚照心中的yīn霾越来越深重,思虑许久,还是补充道:“……还有司礼监刘瑾,午时后豹房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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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内。
刘瑾坐立不安,不时走到门框边,眼巴巴地瞧着屋子外空荡荡的回廊尽头,然后又转身来回踱步。
今rì朝会,以郑嫡为头,刘宇,张彩,焦芳等为主力军,发动朝臣对秦堪凌厉一击,若无意外的话,此时秦堪应该已被拿入诏狱,奉天殿外的值rì宦官也该送出消息了,可为何朝会已两个时辰,却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刘瑾额头渐渐渗出了汗,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rì朝会恐怕会有变故。
将今rì针对秦堪的种种谋划一步步再次推演,刘瑾却怎么也没算出自己谋划的漏洞在哪里。
所谓“凌厉一击”,难道只是个笑话?
回廊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刘瑾霍地站起身,眼中露出了急切的目光。
一名小宦官倒拎着拂尘走进司礼监。
“老祖宗,不好啦,谢四的证词被秦堪当庭推翻,已被陛下亲自下旨拿入诏狱,首先发难的郑嫡也入了狱,这回咱们没扳倒秦堪呀……”
刘瑾浑身一颤,脸sè迅速苍白。
“谢四如何露了破绽?”
“谢四被秦堪三言两语诈出了西厂收买他的事……”
砰!
刘瑾狠狠一拍桌案,嘶声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如此,当初对华府就该鸡犬不留,留下这么个祸害反过来倒令杂家惹了一身sāo!”
一想到谢四当着满朝大臣的面亲口承认西厂收买他后朱厚照的反应,刘瑾心中砰砰直跳,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
今rì之后,陛下心里会如何看他?他刘瑾维持了十年的圣眷还在不在?
一时间,刘瑾心乱如麻。
“老祖宗,还有件事。安化王反了,陛下命您和内阁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以及秦堪午时后豹房觐见。”
刘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在忧心圣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千里之外一个藩王的叛乱?
…………
…………
朱厚照搬到豹房后,文武大臣觐见已不在皇宫,而是要跑到位于京师西华门太液池的豹房所在,无论大小国事皆由豹房而决,包括刘瑾的司礼监也准备搬到豹房办公,这给文武大臣带来了很大的不便。清晨天没亮要先进皇宫奉天殿早朝,朝会完毕若有事单独觐见皇帝,或内阁有票拟送呈司礼监,还得坐上马车从皇宫再跑到西华门。
然而摊上老朱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是这种脾气,大臣们有什么办法?
捏着鼻子忍了吧。
午时。内阁三位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刘宇已先行进豹房觐见朱厚照,巧的是秦堪和刘瑾的马车最后同时到了豹房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