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珍双目无神,软软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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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被关进了山yīn县大狱。
杜嫣被陷入狂怒暴走状态的杜知县接走,关在内院禁足,这回是真正的禁足,门窗都被木板钉死,就剩一个小洞每天取拿食物,跟蹲大狱没什么区别,只是她的闺房比大狱干净一些罢了。
把秦堪关进大牢是杜宏下的令。
他太气愤了,女儿被这小子怂恿,居然在绍兴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婚,此事已传遍了绍兴的大街小巷,知县的面子全然无存。
至于后来佟家打了小公爷,老国公调兵入城,大闹佟家……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杜宏管不了,他现在想做的,是把秦堪大卸八块,佟家送两块赔罪,剩下的六块自己留着过年……
秦堪很理解杜老大的心情,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想要zìyóu是要付出代价的,关进牢里这个代价已经很轻了,希望杜老大看在自己曾经帮他坑过人的份上,不要给他流放千里之类的判决,秦堪爱江南,不爱流放千里。
把秦堪关进大牢后,杜宏顾不上收拾他,怒气冲冲跑到内院教训女儿去了。
很显然,今天想把秦堪大卸八块的人不少。
刚关进去不到两个时辰,一脸怒气的小公爷徐鹏举闯了进来。
看着关在牢门里的秦堪,徐鹏举怒sè愈盛,习惯xìng的一抬脚,狠狠踹向牢门,这是小公爷的招牌动作,大约他爷爷从没教过他,敲门是要用手敲的……
小公爷失望了,牢房的门不是他一脚能踹得开的,小公爷显然对自己的腿功有着盲目的自信。
秦堪噗嗤笑了。
落到这般境地,秦堪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如果牢房里有镜子,他都忍不住想朝镜子里的自己拱拱手,表达一下高山仰止的钦佩之意。
“小公爷如果踹得开这道门,草民真该谢谢你。”
徐鹏举脸上仍旧带着青肿,一瘸一拐的,眼中闪烁着凶光,像极了心理变态的伤残人士。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你谋划的,对不对?”
“对。”秦堪很老实的承认。
“从你求我和你换房间那一刻开始,我就被你坑了,对不对?”
“对。”
“我不但为你挨了揍,为了保全国公府的面子,还不得不帮你揍人,连我爷爷都被惊动……”
秦堪遥遥拱手,充满感慨:“小公爷义薄云天……”
徐鹏举愤怒的把脸凑到牢门前,咆哮道:“闭嘴!过来,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秦堪满头雾水。
“过来看看我这张脸,你有什么想说的?”
“小公爷相貌不凡,器宇轩昂……”
“闭嘴!秦堪,你觉不觉得小爷我这张脸长得像傻子,白痴?”
“小公爷要对自己有信心……”
徐鹏举快被气哭了,发狂似的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指着牢门大吼道:“秦堪,你死定了,敢拿小爷当猴儿耍,你一定要死!”
秦堪笑容很淡定:“既然做了这件事,什么下场我早已料到。”
徐鹏举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佟应龙被废了腿,这个秦堪也不能轻饶,一介草民白身,竟将堂堂小公爷,知府,甚至南京的魏国公算计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等刁民不杀,他徐鹏举颜面何存?
徐鹏举打算出牢房找杜宏,商量给这刁民安个什么罪名……
转身刚迈出步,秦堪忽然在他身后幽幽叹息,无限悲苦道:“死便死了,可惜了一道名叫‘披萨’的绝世名菜,只怕在我之后,只能失传于世间了……”
徐鹏举抬腿的动作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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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大打出手
“什么……萨?”徐鹏举喉头不停蠕动,下意识的生理现象。
“披萨,一种不好形容的番邦名菜。”秦堪气定神闲地解释。
“好吃吗?”又吞口水。
“不能剧透。”
徐鹏举在牢门外呆了片刻,忽然咆哮如雷:“你,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秦堪叹息:“小公爷,我比谁都更渴望从这里滚出来,可惜我滚不出来……”
徐鹏举大吼:“来人,快来人!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牢头连滚带爬抢将进来,哆哆嗦嗦的打开了牢门。
徐鹏举挥退了牢头和随从,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进了牢房,一边走一边撸袖子。
“小爷不喜欢仗势欺人,但你这混蛋太讨厌了,样子也长得讨厌,小爷不得不亲自教训你……”
秦堪苦笑:“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难道我真长着一副欠揍的样子吗?”
徐鹏举挽着袖子恶声道:“别说小爷欺负你,打疼了你尽管还手,今rì不揍你一顿,小爷这口恶气委实难消。”
徐鹏举不能不气愤,他感觉直到此刻,这该死的秦堪还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竟拿那个叫“披萨”的东西引诱他,他更气的是自己,为何如此没骨气,为何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如此浓郁的负面情绪,不能不发泄,否则会发疯的。
说打便打,小公爷丝毫不含糊,马步一扎,气沉丹田,嘿地一声,一记重拳狠狠揍上秦堪那张英俊的脸。
秦堪吃痛,顿时大怒:“去你妈的!”
也跟着还手一拳,揍上徐鹏举的肚子,徐鹏举被打得踉跄倒退,弓着身子痛苦呻吟,目光不可置信:“你他娘的,居然真敢还手?”
秦堪呸了一声,道:“我已闯了个大祸,再闯一个又何妨?”
“混蛋!”徐鹏举猱身而上。
秦堪也不示弱,于是牢房内你一拳我一脚,两人大打出手,战况惨烈异常。
…………
…………
打累了,遍体伤痕的二人并排躺倒在牢房yīn湿发霉的干草上,大口喘着粗气。
徐鹏举龇牙咧嘴呻吟:“秦堪,你真有种,居然真敢跟我动手,不怕被杀头么?”
“罐子破都破了,何妨再摔一次。”秦堪揉着嘴角的红肿处,小纨绔下手真黑,有颗牙好像松了……
徐鹏举狠狠瞪着他:“你算计我的事怎么算?”
“百多斤就撂在这里,小公爷想清蒸还是红烧,悉听尊便。”
秦堪满不在乎的混蛋劲儿令徐鹏举感到有点陌生,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书生么?
良久,徐鹏举忽然吃吃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又哎哟哎哟地呼痛。
“秦堪,你这朋友我今rì认下了。”徐鹏举语气很认真。
秦堪不解,而且也有点不满:“我以前给你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你难道还没把我当朋友?直到今天被我揍了一顿才幡然醒悟?”
徐鹏举的回答比较混蛋:“给我做东西吃的叫厨子,厨子敢打小爷么?”
秦堪揉着脸上的淤青,暗暗叹气,权贵也挺贱的,记打不记吃,早知道的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该揍他了。
人生走了多长一段弯路啊……
牢房里,两个满身伤痕的男人面面相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种淡淡的温暖在二人心间流淌。
男人的友情就是这么直接,破口大骂或拳打脚踢更容易增添感情。
权贵子弟也是人,他们也需要朋友。
秦堪忍不住好奇道:“那佟应龙也揍了你,你为何不认他当朋友?”
徐鹏举斜眼瞪着他:“以为小爷犯贱是吧?那家伙已被我废了腿,这会儿在绍兴大狱里嚎丧呢。”
秦堪叹气,权贵的思维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啊,他们做人做事到底有没有标准?
冲动过后,不得不面对很现实的问题。
“小公爷,你……这满身伤怎么说?”秦堪此刻才感到了忐忑,他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很不冷静的事。
徐鹏举怒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揍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小公爷你就庆幸吧,草民刚才一记撩yīn腿一直隐而未发呢……”
“你……唉!罢了,我知道你为何要算计我,说实话,一直想帮你,却不方便出面,你算计这一下也好,我挨顿揍成全了你和那个高个子女人,也是为我自己积了yīn德,这事儿揭过去吧。”
说着徐鹏举有些不自在道:“至于身上的伤么,咳……我回去跟爷爷说,缉拿佟应龙的过程中又被他揍了一顿,咳咳……”
“你这借口……”
徐鹏举颓然道:“挺窝囊的,对吧?”
“咳,小公爷妙计安天下……”秦堪擦汗。
“什么时候给我做披萨?”
“不想给你做了。”
徐鹏举急了:“为什么?”
你记打不记吃,做多少好东西都是肉包子打狗……
秦堪真不忍心说实话,因为他已经没力气再打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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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应龙殴打徐鹏举一事被老国公徐俌捅上了天,那道满含怨气委屈的奏本递进了内阁,也摆在了弘治皇帝的龙案上,弘治皇帝和内阁刘谢李三老哭笑不得,我们每天处理国家大事忙得团团转,你却拿这种小孩子打架的事情烦我们,徐老国公莫非越老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