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越来越慌了,毫无政治经验的他今rì被大臣们这般一逼,顿时不知所措。
秦堪怎么可能是坏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刘瑾怎么可能是坏人?他是眼瞧着我从小长到大,比家人还亲的亲人呀,还有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他们rìrì夜夜服侍我,耍宝取乐哄我开心,从没干涉过朝堂政事,也没抢过哪位大臣的权位官职。他们……怎么就成坏人了?
朱厚照自小没有兄弟姐妹,身边最亲近的只有秦堪这一个朋友,还有刘瑾张永这些情如家人的奴仆,今rì朝堂文官们轻飘飘的几句话,竟要逼他这个皇帝杀掉自己的朋友和家人……
这……难道便是天地唯我独尊的皇帝么?
胸中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朱厚照由慌张渐渐变得愤怒,脸蛋涨得红红的,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长身而起。
“你们,你们……好放肆!”
见皇帝发怒,朝臣们纷纷跪地。齐声喝道:“吾皇息怒。”
殿中跪着的十几名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却一言不发,头颅倔强地高昂着,凛然不惧地直视着愤怒的朱厚照。
朱厚照气坏了,将手中王嬴的奏本狠狠一撕,然后愤愤地扔出去。
“你们说杀便杀,说罚便罚,朕算什么?朕还是皇帝吗?既然什么都由你们来帮朕做决定,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如此憋屈受气,莫如你们随便选个人来当皇帝罢了!”
这话有点严重,殿内大臣们急忙伏地拜道:“陛下息怒……”
王嬴仍然倔强地昂着头,一副为了天理公道舍身的正义模样,梗着脖子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也,秦堪刘瑾等九人多行不义,为非作歹,天下人恨之,京师市井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九虎横行,朝堂不靖,天下不安,庙堂江湖皆知九虎媚上邀宠,乱我朝纲,为何独陛下不知耶?臣请陛下斩杀九虎,肃清jiān佞,还我大明朝堂朗朗乾坤!”
朱厚照怒极,死死瞪着王嬴,冷声道:“朕若不杀他们呢?你待如何?”
王嬴忽然狠狠一个响头磕在金殿的金砖地板上,仅只磕了这一下,他的额头已磕出血来,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下巴,脸上血淋淋一片,模样分外可怖。
“陛下若不肃此jiān佞,则朝无天rì,民不安稳,臣无力再匡扶社稷,求陛下恩准臣致仕归乡!”
十几名出班的给事中和御史们也深深拜伏于地,齐声道:“臣等与王嬴共求致仕归乡,求陛下恩准!”
朱厚照被王嬴的样子吓到了,怒极的面孔又渐渐变得慌张起来。
“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朕么?”
“陛下不纳忠谏,反亲小人,臣等愧对祖宗江山基业,只求致仕归乡。”
金殿之内,正德皇帝与大臣们第一次针锋相对,殿内一片寂静,浓浓的火药味充斥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朱厚照站在龙椅前,看着殿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和一张张倔强不妥协的面孔,他忽然感到一阵冰冷刺骨,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们,退朝退朝!”
朱厚照终究没了法子,神情慌张地耍起了无赖,袍袖狠狠一甩,像只鸵鸟一般躲进了后宫。
有些事情不是耍无赖便能应付过去的,特别是当内阁两位大学士和司礼监联手想要剪除的jiān佞,不达目的怎能罢休?
朱厚照显然明白这一点。
乾清宫里,朱厚照不知摔碎了多少杯碟,可没办法仍旧没办法。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秦堪和刘瑾等九人也没有准备。
秦堪被紧急召进了宫,看着殿内跪在朱厚照面前大哭特哭诉说委屈的刘瑾等八人,朱厚照也心酸不已地陪着他们一起抹眼泪。
秦堪苦笑不已,这情景,怎么好像造反大军攻进皇宫了似的,充满了一股末rì悲凉的气息,一百多年后的崇祯皇帝才能获此殊荣好不好?
泪眼婆娑中,朱厚照瞧见秦堪那道熟悉的身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眼泪巴巴道:“秦堪,你可来了……他们,他们欺负我。”
秦堪叹了口气道:“陛下受委屈全因臣起,臣有罪……”
刘瑾急忙跟着道:“陛下,老奴也有罪,害陛下为老奴受气,老奴万死啊!可是陛下,老奴也冤得紧,老奴只不过是个服侍陛下的太监,实在想不通究竟怎生得罪那些大臣了,老奴确实想不明白呀……”
秦堪叹道:“可能那些大臣们工作压力太大,想杀几个太监放松一下心情吧……”
众人瞠目结舌:“…………”
秦堪继续叹道:“可我不是太监啊,凭什么把我也算进去?臣才是最冤的,虽未躺,但中枪……”
刘瑾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更悲愤了,跪在朱厚照面前泣道:“陛下,老奴才是最冤的,大臣们都说九虎是朝中jiān佞,老奴有口莫辩,可九虎就九虎吧,老奴却听京师市井里不知哪个天杀的改了说法,说什么一虎八驴,而且还是八只骟驴……”
八驴一齐幽怨地瞪了秦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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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清君之侧
秦堪脸都憋红了,死死盯着嚎哭不已的刘瑾,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又怕一开口会忍不住爆笑出声,于是几句真心诚挚的话只好憋在心里。
不得不说,丁顺这家伙太促狭了,自己顺嘴说了一句一虎八驴,这家伙竟然真的把这话传了出去,大约也是听不得别人将他敬爱的老上司跟一群太监相提并论,于是叫了手下帮闲们散布流言为老上司正名。
出发点是好的,值得表扬,但是话太yīn损了,驴就算了,还“骟驴”,打人打了脸,骂人揭了短,回头必须批评他,至少要他把那“骟”字去掉,没礼貌!
八只驴幽怨的小眼神令秦堪颇为尴尬,想了想,只好把脏水朝文官们身上泼。
“太没礼貌了!怎能叫公公们为骟驴呢?一定是朝中某个恶劣大臣放出去的流言,其行恶毒,其心可诛!”秦堪神情严肃,拱手承诺道:“公公们尽管放心,秦某一定派手下锦衣卫严查,查出是谁散布的谣言,秦某一定把他骟了送进宫来,交给公公们出气。”
又一个“骟”字令八只驴眼皮一齐跳了跳,看来公公们对这个字很敏感。
秦堪于是朝他们投去歉然的一瞥,眼里的真诚目光很清晰地告诉他们,他说的“骟”字没有任何针对xìng。
朱厚照原本黯然抹着眼泪,听了秦堪这番话,忽然噗嗤一笑,泪花儿还挂在眼睑上,嘴角却咧开了花。
笑了一声后。朱厚照似乎想到自己目前艰难的处境,于是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秦堪,今rì朝会中,那些大臣们把我逼到悬崖上了……”朱厚照哭丧着脸道。
秦堪心很沉重,他也想不明白,无缘无故的,整个朝堂的大臣们仿佛一夜之间全变成了他的敌人。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朝堂jiān佞,成了众矢之的,什么贪权擅专。什么邀宠媚上,无数罪状铺天盖地扣在他头上。
平素温文尔雅的文官们顷刻间仿佛变成了一只只疯狗,朝他吠叫。朝他龇牙,yù除之而后快。
到底是怎么了?
朱厚照看着秦堪的目光有些期待:“秦堪,你最有办法的,而且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如今咱们已是四面楚歌,身陷绝境,你可有法子化解?”
秦堪苦笑道:“陛下,臣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每次都能想出脱困的法子?如今朝堂大臣们如狼群般将臣等围住,只等陛下稍一退缩。狼群便冲上前将臣等撕碎生吞,陛下已是保护臣的最后一道屏障……”
朱厚照凄然一笑:“父皇已逝,我自小与母后便有些生疏,一直住在深宫里,认识的全是一些道德大人和学问儒士。身边就你这一个朋友,只有刘瑾张永这些亲近之人,我没给过你们多大的权力,你们也没参与过朝政,实不知那些大臣说你们祸乱朝纲言从何出,今rì那些大臣们逼我杀你们。我堂堂大明天子竟被逼得落荒而逃,这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
刘瑾谷大用等人闻言,不由纷纷跪拜大哭。
秦堪亦感动莫名,叹了口气,道:“陛下待臣如兄如友,今rì之委屈全因臣而起,臣感怀涕零……”
朱厚照泣道:“秦堪,你快想想法子吧,这事儿怕是有预谋的,我会想尽一切法子保住你的,你莫害怕,一切有我在,大不了这个皇帝我不当了,让这帮无君无父的家伙再从宗室里选一个出来当皇帝便是。”
天空布满了乌云,yīn沉沉地笼罩在京师的上空。
夏天的雷雨说来便来,让人猝不及防,秦堪走出宫门时,天边已传来隆隆的沉闷雷声。
山雨将至。
心情郁卒地吁了口气,秦堪整了整斗牛袍的襟领,面无表情地走过金水桥。
本章节雄霸手打)
“大人,今rì朝会大臣们要求诛杀大人和刘瑾等人,此事已传遍京师……属下已派人打探过了,此事与往常的御史参劾不一样,今rì乃因刘健和谢迁两位大学士对大人起了杀心……”
秦堪一震,脑海中忽然浮现当rì朱厚照穿着小厮衣裳yù出宫,却被刘健谢迁等人瞧见时的情景,刘健那铁青的脸sè和临去时朝他投来的怨愤一瞥在脑海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