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牛和马是属于特别保护动物,故意杀牛、马的,处徒一年。过失致牛、马死亡的,则不处刑。至于对故意或者过失杀死牛、马的,死的牛马是否属于赃物没官,《永徽律》里没有规定,但是,在几年后的《唐律疏议》里却是明文规定的,故意或者过失杀死牛、马的,牛肉和马肉都属于个人财产,不是犯罪工具,所以不能没收入官,而是要返还原主。所以,县衙的判罚是错误的。
萧家鼎一听就知道这案子其实很简单,只是当今官员不能从简单的永徽律中得到结论。这需要一定的法律素养才行。当下道:“我明白了,衙门没收你的牛马是错的,你这事啊,不用写什么状子,因为你要告的不是别人,而是衙门,是衙门弄错了,你写状子怎么告啊?”
余贵一听就傻眼了,道:“那……,那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八贯钱呢!”
萧家鼎见他财迷兮兮的样子,心中暗想,说不定就是你想杀了牛做牛肉包子卖,故意把牛弄死,却装成牛自己摔死的样子。不过,尽管唐律规定杀牛要处刑,但是现代刑法理念却让萧家鼎没有这种想法,到底是人家的东西,衙门怎么能胡乱没收呢?
萧家鼎便道:“这样吧,这件事我记着的,等下午进衙门之后,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说说话,把牛肉还给你。”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多谢萧公子!太谢谢你了。”
也难怪这余贵如此激动,八贯钱相当于四万元人民币呢。那还只是牛肉本身的钱,若是做成牛肉包子出售,那还要翻倍的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物以稀为贵嘛,唐朝很难吃的牛肉的。
朱海银根本吃不下这种小吃铺的东西,见古叶舟吃完了,便道:“走吧大哥?”
萧家鼎点点头,迈步出来,余贵在一旁陪着相送。
到了前堂,人客比先前少一些了,那楼兰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俏丽的脸蛋上依旧冰冷如霜。有常客跟她打招呼说话,她也只是点点头,压根不看人家,那些想搭讪说话的食客只好讪讪闭嘴。
萧家鼎明白了,这姑娘这幅冰冷模样,只怕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无奈之举,她长得太漂亮了,又在小吃铺这种贩夫走卒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些人面对美女,可都是什么都敢说的,甚至不乏动手动脚揩油的,若不是这般的横眉冷对,面若冰霜,还真是要被欺负的。
萧家鼎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她,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楼兰姑娘,你辛苦了!”说罢,也不看她,径直出门而去。
楼兰愣了一下,从来没有那个客人这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由得心中生气一股暖流,怔怔地望着萧家鼎的背影远去。
朱海银紧追几步赶上萧家鼎,道:“大哥,你吃饱了吗?没吃饱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吃。”
“吃饱了。”
朱海银自己却几乎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可是萧家鼎说吃饱了,他也不好意思提出再去吃,那不是让萧家鼎陪着他吃嘛。他眼珠一转,道:“现在时候还早,咱们去游船河怎么样?”
“游船河?”
“对啊,浣花溪上游船河,人生一大快事呢!”
萧家鼎猜到了这什么游船河,肯定是花船之类的,笑道:“大清早的就去干这调调?”
“游船河就是要白天,夜里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喝醉了载进河里去也没人看见。白天最好。而且浣花溪就在前面不远。走路就到。现在这时辰,到中午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咱们喝点酒提提精神。”
“下午还要上衙,不能喝酒啊。”
“那……,那就不喝酒,就玩玩混到中午,吃饭了好去上衙啊,要不现在去哪里,闷坐在屋里多无聊。”
“那倒也是,行啊。走吧!”
萧家鼎跟着朱海银来到浣花溪,果然看见青幽幽的水面上,一艘艘的花船上飘来欢歌笑语,不时看见衣着靓丽的女子站在船头,朝着他们招手。
一见到花船,朱海银便眉飞色舞,到了码头,他是这里的常客,都争着跟他招呼。朱海银要了一艘精美画舫,两人上了船,船上十几个女子,莺莺燕燕唧唧喳喳的,往他们身上靠。
画舫上的姑娘比翠玉楼的姑娘可就要低档得多了,唱歌跳舞也很普通。不过来这里的,一般也不是为了那些来的。萧家鼎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当然不会客气,不过他不来真的,谁知道这些女子干不干净,他可不想惹麻烦。
在女人堆里混时间就是快,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朱海银让画舫靠岸,两人带着仆从又去了酒楼吃饭。朱海银点了一大桌吃的,也不上酒。吃完饭,看看差不多到点上衙了,这才出了衙门。
萧家鼎先回到客栈,取了那副府衙司马的山水画,折成方块放在自己袖袋里,然后跟着朱海银来到少城县衙。
进了县衙大门,转过照壁,走过长长甬道,到了二堂前面的高墙前。这里有仪门,但仪门平时是不开的,除非迎接上官等场合才会打开,平时都从右边角门进出。衙门大体可以分成前后两部门,前面大堂等处普通百姓可以进来告状、听审,看告示啥的,而过了这个角门,后面则是县衙的办公区了,普通百姓是不能进去的。
因为有朱海银,萧家鼎不用跟角门的门房费口舌便顺利进去了。
朱海银一直把他送到了县尉邓全盛的签押房门口,指了指前面刑房的屋子,示意自己在那里,便走了。
第23章阴招
萧家鼎用手里卷着的画瞧了敲敲门,里面传来邓全盛的声音:“进来!”
萧家鼎迈步进去,躬身道:“属下见过邓县尉。”
邓全盛一看见他,满脸堆笑从座榻上起身,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来了,很好,本官已经跟康县令说了,全力保举你。康县令已经答应了,就安排你在刑房办事。怎么样阿?”
萧家鼎躬身道:“多谢邓县尉栽培,属下一定尽力工作。不辜负邓县尉知遇之恩。”
“嗯,你的路引带来了吗?”
萧家鼎赶紧把路引拿出来。邓全盛接过来,也不看,叫来了门外的随从,吩咐他拿着这路引去主簿那里帮萧家鼎登记造册,领取书吏腰牌。这样就正是成为衙门的书吏了。
安排好,邓全盛对萧家鼎道:“走,本官带你去见见刑房的各位同仁。”
萧家鼎跟着邓全盛出来,到了刑房。
刑房是里外两个套间,里间比较小,是刑房的头徐司法办公的地方,外面是个大间,一排排的书案坐着的都是刑房的书吏,人不多,大概有六七个。
刑房司法徐厚德听说县尉来了,赶紧从里屋出来,拱手施礼,外间刑房的法佐(相当于副庭长)还有其他书吏早已经站了起来施礼。胖子朱海银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朝着萧家鼎挤眉弄眼的笑,萧家鼎装着没看见。
邓县尉道:“今天,咱们刑房来了一个新的同仁,他名叫萧家鼎。”
萧家鼎这个名字如今在益州书生文人届那已经传遍了,这也难怪,古代通讯传媒都不发达,除了叽叽喳喳传消息,可以作为娱乐的东西也太少了。所以有啥事那在同城范围内传播速度并不亚于现在媒体啊。更何况击败州府法曹的号称益州第一才子的钟文博,消息穿得就更快了。这些刑房的书吏自然知道,只是古代传媒主要靠嘴,所以只知道萧家鼎的名字,却没见过本人,现在见到了,一个个都惊讶地望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邓县尉介绍了徐厚德和他身后的法佐董忠,萧家鼎上前施礼,董忠倒是满脸堆笑,那徐厚德却板着个脸,还了一礼,没有说什么。
邓县尉道:“徐司法,咱们这位萧兄弟不仅文采出众,而且精通刑律,是个难得的人才啊,这样吧,把蒋忠元故意杀人的哪件案子,交给他办,本馆相信,他一定能办好,你多指点他。”
此言一出,萧家鼎立即发现对面的徐厚德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书吏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徐厚德是错愕,那些书吏大多是幸灾乐祸,唯独朱海银,是惊诧和焦急。他立即明白了,这个案子是个难啃的骨头案!邓县尉这狗日的真的想整自己!
他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的波动,躬身道:“是!属下一定尽心竭力把案子办好。”
“嗯!好好看,前途无量啊!”说罢,又亲热地拍了拍萧家鼎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厚德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说刑房要来一个书吏,因此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书案,正好就在朱海银的桌子旁边。
徐厚德给他指明了他的书案之后,让负责收发案件的书吏将蒋忠元故意杀人一案的全部卷宗交给他,然后进了里屋。书吏们也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时偷眼瞧他一下,暗自嘀咕几句,时不时带着笑,那笑声听得出来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文人相轻,自古始然。萧家鼎肚子里已经明白了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他没有跟朱海银说话,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卷宗很薄,他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看完了。案情也非常简单,这蒋忠元带着仆从,大半年前当街用刀捅死了两个男子,伤了几人。很多人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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