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大中华 (每音十流术)

崔大使？

龙灏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位是老熟人，乃是上次在方家遇见的崔国因。

崔国因要见萨维？龙灏直觉里，觉得这事有大大的阴谋意味。

龙灏想了想，道：“卡斯蒂略少校并不与我们一路，想联系上需要时间，不知崔大使和欧阳领事，等不等得了呢？”

欧阳庚眼一亮，忙点头道：“等得了等得了，不知会不会超过一个月？”

龙灏摇头微笑：“不用一个月，大约十天就够了！”

龙灏在萨维的队伍里安插了许多龙鳞军，要把这位风流子爵召到旧金山，一封电报就能搞定。

“那太好了！”欧阳庚露出喜色，连忙称谢。

龙灏和梅丽莎坦然收下谢意，问道：“不知到时如何联络？”

欧阳庚拍着胸脯道：“去领事馆就能找到我，崔大使也住在那里！或者，等卡斯蒂略少校到了之后，我们去北港迎接？”

北港由洪熙正引发的那场冲突，可逃不过欧阳庚的眼睛，就连今早在洪府发生的大事件，假如欧阳庚不是被容闳拖着，此刻也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欧阳庚也是借机向梅丽莎点明，清朝的驻旧金山领事馆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你们现在的落脚点，便瞒不过他。

龙灏在政治上的敏锐性绝不弱于这个著名的驻外领事，词语上的机锋，他脑袋转一下就明，于是微笑道：“那好吧，到时候我们会去领事馆拜访！北港渔场初建中，环境太差，欧阳领事和崔大使前往，恐怕安全性上会弱些，呵呵！”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欧阳庚便结了帐，匆匆离开，理由是领事馆事务繁忙，请假太久恐怕会惹堂兄怪罪。

龙灏对这个理由是嗤之以鼻的，一上午都等了，还在乎另一个下午吗？十九世纪公务员的效率，哪有这么高？

归根到底，还是欧阳庚不太愿意与自己打交道！

龙灏对容闳道：“看来，这位欧阳领事愿意见我，还是崔国因压迫的吧？”

一达成了与萨维的见面，欧阳庚就迫不及待的开溜，过河抽板，在龙少爷看来，很不厚道啊！

虎躯一震、纳头就拜的收小弟场面果然是童话呢……

容闳神秘地一笑：“我小小透露一下，崔国因在朝中的靠山是翁帝师，而兆庭他，属于少荃一系呢！”

龙灏恍然：看来中国人的派系划分、政治斗争，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四百年前如此、四百年后依然承袭着呢……

翁帝师，是光绪帝的师傅翁同龢，这老头在被慈禧老太婆干掉前，可是李鸿章在朝堂上的最大敌手，没想到，两位大佬的斗争，还沿袭到了大洋彼岸的旧金山。

翁同龢也好，李少荃也罢，龙灏暂时还不想掺和到里面去，于是他对容闳抱怨道：“容老啊，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说有大牛人才可以招揽，我才乘兴而来，谁知喝几口咖啡，却要败兴而归！对了，听说李恩富和你很熟，貌似如今也在美国？不如介绍介绍？”

李恩富，是留美幼童中最不能不提及的一个，他多次回国、多次返美，娶了大洋马，却终生在为旅美华工争取利益，为了将反对排华的声音传播到美国西部，他毅然放弃了‘高等华人’的地位，失去了美满的家庭，为的只是给无数在美国的同胞争取一个平等的地位。

然而终其一生，都没有等到美国政府撤消《排华法案》。

这样的人，龙灏前世读过他的生平，只有竖起一根大拇指喊一句：佩服！

容闳一瞟眼：“你也知道恩富？不过现在的你，还不适合见他。”

言下之意是，你连欧阳庚都搞不定，想收服李恩富，做梦吧！

龙灏怒了，一拍桌子，咖啡四溅：“老头，忒小看人！”

“火了？”容闳忽然露出老顽童般的笑容，“毓杰，涵养啊，城府啊！身为上位者，要喜怒不露颜色才行呢！”

龙灏嗤道：“少来，上什么位？我觉得还是后入位比较好……”

“噗……色狼！”

梅丽莎吐了一口的浓香咖啡，面色绯红，嗔怪地瞪着龙灏。

笑话讲完，轻松气氛，容闳道：“毓杰，今天我向你郑重推荐的人才，其实不是欧阳庚，而是另有其人。”

龙灏讶道：“好啊容老，你还留有一手，故意吊我胃口是吧？说吧，人呢？”

容闳微微摇头，笑道：“他早来了，一直在观察你呢！”

龙灏更讶，还未做声，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鄙人容尚勤，忝为第二批留美幼童，如今在洛杉矶一所中学里任教，呵呵，见过美丽的西班牙公主，见过少年了得的龙毓杰，再见过温柔可人的鸳儿姑娘。”

龙灏回过头，只见一个法式装束的‘外国人’，忽然扯去了脸上的大胡子，露出了一张典型的华人脸蛋。

此人个头很高，卷发，一双黑眼珠晶亮黠动，可以看出必是机智灵敏之辈。

此人声音柔和，略带磁性，放到20世纪，必是主持电台的不二DJ。

此人面容普通，不过不知为何，龙灏竟对其生出一种亲切之意。

转瞬间，此人在欧阳庚离去后空下的位置坐下，笑道：“近处一看，才发现少年更俊，姑娘更靓！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龙灏问此人：“你叫容尚勤？你在旁边扮作法国人观察了我很久？你是容老推荐的人才？”

容尚勤哈哈一笑：“人才不敢说，我不过是诸多留美幼童中最不成器的一个，闳叔叔说宝剑赠英雄，板砖衬石头，将我推荐给你，应该是发现了你我的共同之处！”

龙灏脸色一黑，这个容尚勤，一上来就挖苦自己，偏偏又自毁身份，令自己生不出气来。

容闳见龙灏吃瘪，不由展颜笑道：“庸神不要开玩笑了，这个龙毓杰，据我了解，个头虽高，气量却还未发育，小心今后给你小鞋穿哦！”

【087】庸神上

容尚勤，字庸神，1861年生，今年恰逢而立之年。他是容闳的本家侄子，少有神童之名，被容闳挑中，当做第二批留美幼童送到美国学习。他为人古怪，不太合群，与其他留美幼童交情甚少，在美国哈佛大学读完书后，没有回国，也没有学李恩富那样娶了外国夫人，而是独自一人跑去美国的中学教书，几乎一年换一个地方，在美国各大州府游历。正好四年前，他来到洛杉矶落脚，假如不是容闳，换作别人还真联络不到他！

留美幼童里学业有成的，最差的都能混到一个工程师，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在清政府谋得一官半职，或者在北洋系统里任职，等到了民国前后，都是牛笔鼎鼎的大拿。容尚勤区区一个中学老师，真正如他自己所说：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这样的人，会有大才？容闳推荐他，不会是任人唯亲，耍弄自己吧？龙灏听完，脑海里闪过一丝疑虑。

容闳的双眼仿佛看透了龙灏的心思，微笑道：“庸神的才华，不为外人道哉！毓杰，你与他好生聊聊，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容尚勤倒是有趣，居然站起来唱了个肥喏：“听闻龙少爷旗下产业恢宏，志愿宏大，庸神愿意做你一个小小的幕僚，有事出出点子，没事晒晒太阳，想必要比在中学教书赚得多，过得舒服！大家都是中国人，求收容则个……”

容尚勤大约是龙灏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没脸没皮的华人了，也不管龙灏答没答应，从咖啡屋出来，他就赖上了马车，弄得高天阳等护卫面面相觑：少爷怎么弄了个假洋鬼子回来？

容尚勤一身西方的元素，委实让高天阳他们看不习惯。

容尚勤十分健谈，哈佛的毕业生，再加上近十年的中学教学生涯，使得他总有话题与人交谈。

坐上了马车，容尚勤一对嘴皮如磕着瓜子，上下翻动，就没停下，不住地说些美国各地的风俗轶事，逗得梅丽莎不断发笑，直赞他风趣。

就连一向对外人不苟言笑的鸳儿，听着容尚勤好听悦耳的声音，也露出了淡淡微笑。

从联合广场到北港，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龙灏发现了容尚勤至少三个优点。

第一，掌握了英、法、西三门外语，流利自如。

第二，谈话风趣，思维开放，并且懂得挑人喜爱的话题延伸下去，令人愿意倾听他‘啰嗦’，很有未来心理医生的范儿。

第三，记忆力惊人，涉猎广泛，不仅美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在他口里如数家珍，这个时代各国的新闻时事，科学动态，政治风向，也像吐豆子一般从他嘴里源源不绝地倒出。单单拿西班牙国内现状这个话题来说，容尚勤居然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其间援引了美国东海岸多家报纸最近半年来与西班牙时政相关的标题，再加上自己的看法，条条是道，说得梅丽莎和龙灏一愣一愣的。

下了马车，容尚勤跳了下来，伸伸懒腰，活动筋骨，看得出，这位留美幼童，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穷酸书生。

这从他远高于这时代华人的身高上也能窥出一二。

容尚勤哈了一口海风，眺望着海边勤劳工作的渔民，以及正在搭建中的房屋、工地，转头微笑：“少爷，此地欣欣向荣，洋人与华人和睦相处，更有佩枪巡逻的我邦英武战士，你的实力当真如闳叔所言，很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