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龙女显圣之说,顿时传播开来,而这龙女庙的香火,也迅速兴盛。
听到这里,叶畅咧着嘴,几乎要大笑。
道宁这厮,可是知道十方寺中韦陀菩萨显圣的真相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改头换面,玩出了一套龙女显圣的把戏!
难怪他对自己如此敌视,此前的矛盾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怕这个把戏被揭穿,所以先得往自己头上扣一顶招摇撞骗的帽子啊。
那么,今日道宁,来者不善!
叶淡身为宗长,自然是要上前交涉的,叶畅看着他上前作揖,然后被道宁一顿抢白,脸色难看地转了回来。
“叔祖,他怎么说?”叶畅明知故问。
“他说今日要在此办佛事,要我们等着,而且……而且我们冲撞了龙女菩萨,都得跪在这……”
叶淡对什么龙女菩萨是将信将疑的,可乡野之民,再有见识,也不敢怠慢了神仙菩萨。因此他看了叶畅一眼,又看了看方氏:“以我之见,咱们并不着急……”
“入土为安,是有吉时的。”叶畅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善直:“和尚,咱们过去。”
此时善直倒是换了一身僧衣,只不过他眉目狰狞,便是穿了新僧衣,看上去也不象和尚,而象是强盗。闻言之后,他咧嘴一笑:“好,要打么?”
“不打人,打神。”叶畅又对跟在一旁侍侯的昆仑奴乌骨力道:“乌骨力,上前去,将人赶开!”
昆仑奴性子温和,但身材高大魁梧,特别是一身漆黑,只有白眼仁与满口白牙才亮得晃眼。他向前去,只是喝了一声,那些拦着的乡民情不自禁便闪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这是昆仑奴的。
“什么怪物?”
“叶十一郎能驱鬼通神,莫非这就是他召来的山魈精怪之流?”
“我瞅着不象山魈,倒有几分象人啊。”
周围一片小声议论,吹吹打打的声音顿时止住,道宁撇着嘴,心中对这些没见识的乡亲甚为不屑:“不过是一个昆仑奴罢了,此乃大唐疆域,昆仑奴算得什么,可不是第一等的贵人。叶十一,你让出这条黑狗来,莫非是对菩萨大不敬?我早就瞧你情形不对,象是被妖邪附了身的模样,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竟然让一黑狗精变得昆仑奴来对人狂吠……”
他滔滔不绝,倒发挥了在十方寺知客数年的特长,而且这些咒骂叶畅的话语,也在他的心中藏了好些时间,此时能一口气骂出来,让他觉得实在是痛快。
众人看他的目光,让他心中更是得意,自从叶畅玩出虹渠引水、菩萨断案的把戏之后,叶畅在吴泽一带声望大涨,几乎无人敢再面斥其过,今天他道宁却做了。
但紧接着,道宁就发觉,叶畅身边的那个恶僧……似乎离自己太近了些!
道宁在十方寺,因为面目可憎,便被善直揍过,此时不免回忆起当初的悲惨经历,顿时大叫着向后退去。他慌慌张张中,踩着自己的脚,结果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结果,善直却是从他身前走过去,径直来到那近一丈高的神像之前。
“前方有沟,这东西正好可以填沟。”叶畅向善直道:“和尚,你一身力气,如今有用场了。”
和尚会意,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那神像,吐气开声,“嘿”的一下,便将神像从神座上搬起。
这莽和尚虽然是僧人,实际上却对神仙菩萨没有太多敬意,便是他们自己的佛祖菩萨,当初在潼关附近他都能请借神座一用的,何况这吴泽龙女!
眼见近三丈的神像被他抱起扛在肩上,初时还稍稍踉跄,接着便稳稳站住,道宁与他的小伙伴们全部惊呆了。
“好大的气力!”
“老天,这还是人么?”
“这和尚……这和尚……为何瞧得眼熟?”
一片窃窃私语之中,善直真将那神像扛得到河沟前,然后又是一声喝,神像被扔下去,架在河沟之上。
神像落地时,震得地面都颤了颤,但稳当当地固定住了,给河沟上加了一座小桥。
叶畅昂首阔步,第一个从那神像上走过去,和尚、昆仑奴等人,跟着他也跨过了神像。叶畅回过头来,看着兀自坐在地上瞠目结舌的道宁,冷笑道:“休道是泥胎木塑毫无灵性可言的这块朽木,便是真的吴泽龙女来了,也只能为我开道铺桥!”
此语说出,霸气无边,连叶畅自己都被吓住了。他又向自己一行的“八仙”主事道:“起棺,继续!”
“哦……啊,起,起呐!”
被这一幕震住的,不仅仅是道宁和尚,还有那“八仙”,他们负责抬棺接引这类的活儿,对鬼神最是相信,眼见叶畅如此将神像践踏于脚下,一个个慌忙起身。
不过他们可不敢踏吴泽龙女像,他们继续向前,被叶畅气势和善直怪力吓住的诸人纷纷散开,将木桥让了出来。这边继续吹吹打打,向前行去,后面诸人则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待得叶畅又起步前行,道宁才回过神来,从地上跳起,嘶声大叫道:“叶畅,叶十一,这回你死定了,你竟然敢得罪吴泽龙女!龙女菩萨必定显圣,必定要取你的性命,要取你全家性命,要取你们吴泽陂叶家全族性命!叶十一,你等着,必有天谴,天谴!”
叶畅回过头来,向着道宁冷笑。
“不知从哪儿寻个粉头,假扮成龙女模样,便想要欺瞒世人?”他朗声道:“你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这双眼,休要忘了,我是谁!”
原本有些迟疑犹豫的诸人,被叶畅这句话提醒,猛然回想起有关叶畅的种种传闻:他可是菩萨所指、仙人点化的叶畅叶十一郎!
龙女显圣之事,还只有一端,而叶畅的种种神奇,可不只一种。另外,十方寺和药王观,这两大宗教势力,都承认了叶畅的地位,却不象是这座龙女庙,只是这段时间才新近兴起。
莫非这吴泽龙女,真是个假货?
一时间,便是跟着道宁一伙的众人,目光也有些不对,一个个挤眉弄眼的了。
道宁心知今日之事办差了,他原本想乘着叶畅家办丧事,逼得叶畅向吴泽龙女像行礼,只要能让叶畅行礼,那么他这座吴泽龙女庙就地位稳固了,可现在,却适得其反!
该怎么办?
第66章 河汊浪翻贼暗藏
“回去吧。”
土已封,碑已树,叶畅知道,叶曙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就只剩余这个墓地了。
方氏揽着一双子女,恋恋不舍地向那小小墓碑又望了一眼,万般相思,千种心酸,终究只是化成珠泪,滚滚落下。她三步一回头,终究是随着叶畅离开了。
按照乡俗,出殡时绕了大圈,几乎是围着吴泽转了一周,其实墓地离吴泽陂并不远,一道水汊子将之隔开罢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众人返回时,便有人唱起了乡歌俚曲,也有人低声谈笑,便是叶曙的族兄弟们亦不例外。
仍然伤心的,可能只有方氏,就连赐奴与小娘,也因为年幼,并不明白那座小小的坟墓意味着什么。
水汊之上,原本有座木桥的,但众人到时,却发觉木桥不知何时毁坏了。有人便破口大骂:“昨日来此,桥还好端端的,今日桥便坏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子,做这等无赖之事!”
“乘筏子过去吧,边上有筏子。”众人都不愿意绕远路,因此纷纷叫骂,不过很快有人就找到了过水汊子的方法,也不知是谁,将一个木筏停在了水汊这边。
“乘筏子回去,然后大郎、六郎、八郎,你们兄弟三和我一起先过去,再加上木匠,一起拿了工具来将桥修好来。”叶淡命令道。
他自然是最先乘筏子过去的,叶氏家族加上来的亲朋故旧,也有几十号人在这边,一个小小的木筏,最多只能乘六七个人,因此只能多走几趟。
叶畅留在最后,方氏亦是如此。最后一批就只有叶畅、方氏、善直和赐奴、小娘,外加一个撑木筏的叶栉。
“当心了,木筏可不是十分稳当。”叶栉叮咛了一声。
方氏抱着小娘,叶畅则将赐奴揽在身边,水汊子并不宽,不过是四丈左右,但是水很深,赐奴小孩子家,喜欢乱动,若是掉下去就麻烦了。
“赐奴莫乱动!”见赐奴有些不安分,方氏道。
她话声才落,木筏已经撑离了岸,四丈距离,转身便至,可就在木筏到得水中间时,突然间水波涌动,紧接着,一个巨物从水中翻涌而起,带着浪花,直扑向木筏。
那东西重重砸在木筏之上,原本保持着平衡的木筏顿时倾斜,方氏尖叫了一声,将手中的小娘向叶畅这边推来,自己却往水中栽了下去!
叶畅抱住小娘,身边的赐奴大叫着向母亲跑去,却被眼疾手快的和尚一把抓住。
方氏却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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