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所有的一切,杨延昭都已经无从知晓了,待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再一辆囚车之中,手脚被铁链束着,身体内气息极为混乱,一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长发散乱,可以看到上面凝结成块的血迹,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时,杨延昭混乱不堪的脑子才清醒了几分,也明白过来他没有死。
云州城的那一幕幕涌现了出来,呼啸的漫天羽箭,震天的喊杀声,杀戮,鲜血,身边兄弟一个一个倒下。
这些画面如cháo水般出现在杨延昭的脑中。
顿时,只觉得头像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在囚车中挣扎了许久,而这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契丹人。
不多时,几骑从队伍的前方打马而来,杨延昭抬首望去,来人正是破他云州城的耶律休哥等人,当即怒火中烧,红着双眼,发了疯的撞着囚车,想要冲出去手刃仇敌。
“呵呵。”
略带轻视的笑声响起,耶律休哥丝毫不在意杨延昭那要吃人似得眼神,双目盯着他,似乎在打量着猎物一般,带着玩味与嘲弄。
“看来死不了,哈哈……”
有些生硬的中原话落下,耶律休哥骑马离去,身后,杨延昭狠狠的撞着囚车,可是手脚被缚,身上又半点真气都使不出来,哪里能撞裂这契丹人特意为他找来的生铁铸成的牢笼?
半晌,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杨延昭如同将死之人一般,一动也不动,身子跪在囚车里,低着的头随那马车晃动摇摆着。
风,冷得刺骨,即便身上有着甲胄,却依然犹如刀割一般,许久,杨延昭缓缓的抬起了头,脸sè黯淡无光,干裂的双唇被咬出了血。
淡淡的腥味在口中散了开来,不共戴天的血仇也在胸膛翻涌了起来。
一定要报仇,今生今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定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只是如今沦为阶下囚,报仇谈何容易?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
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狠厉之sè,瞪着远处,那依稀可见的身影,杨延昭又是低下了头,开始运起心法,疗起伤来。
夜幕下,星辰显得有些分外明亮,寒风却越加的冷瑟,囚车中,杨延昭不甘心的甩着脑袋,他已经试了多次,体内的灵气毫无反应,丹田处的那朵青莲之上多了一团明亮的光球,那模样,和神秘的宫装少女身后出现的影像极为相似。
正是这光球的存在,使得莲花本张开的花瓣再次合了起来,即便时常绕着莲花游动的那抹红sè也消失不见了。
这下,杨延昭心中慌了,没了修为,又怎能来报收雪恨?
光球应该是那宫装少女在他体内留下的封印,想着对方那强大的身手,杨延昭内心不由得涌出了难言的悲楚。
此时,师尊在就好,哪怕二位师兄在也行,有他们在,必定能解决自己身体内的封印。
不知为何,杨延昭想起了耿元符等人,或许,人在脆弱的时候,便容易想起那些强大的依靠,这样,心中才会生出期盼。
而他也不列外。
不远处,是契丹人的营地,篝火窜动,烤肉的香气阵阵扑鼻,杨延昭囚车的一旁,六个契丹兵卒看守着,似乎感觉到这差事的无趣,这六人皆是面带狠sè的看着他,不时地骂出几句粗口来。
又是阵寒风起,带着浓烈的酒味迎面吹来,不多时,便看着一面红耳赤的契丹小校摇晃着走了过来,将手中提着的酒瓮甩给那几个露着谄媚笑意的兵卒,继而走上前,看着杨延昭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骂声中,他竟解开厚实的棉布裤子,对着囚车一边继续狂笑,一边尿了出来。
难闻的尿sāo味顿时散了开来,更有点点尿液通过车辕溅到了杨延昭的身上,看到他咬牙愤怒的模样,那些契丹人笑声越发的欢了。
那解决完的小校脸上满是轻蔑之sè,见杨延昭未出声,竟将一旁的兵卒给招来,后者喝了几口酒,心中自是欢乐了起来,纷纷解开衣裤,对着马车进行一次爽快的释放。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起劲扫过,本还叫嚣着的兵卒皆是飞了出去,惊慌地起了身,才发现身后站着一宫装少女,胸前的那轮明rì是如此的醒目,吓得他们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说话。
“滚!”
朱唇轻启,音若珠玉滚盘,清脆动人,面sè却是冷若寒霜,那几人待听了这句话后,忙跌跌撞撞的着往远处营地跑去。
淡淡清香混合在酒气与尿sāo、味的晚风中,这怪异的气味让人觉得有些刺鼻,抬起头,杨延昭看着眼前的宫装少女,眼中的敌意丝毫的不加掩饰。
“云州城你该早些放弃的。”
亦如之前,带着惋惜与不忍,似乎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口中虽说着人间疾苦,但是却毫无作为,袖手旁观着。
“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抛开着这让人厌恶的自作清高,遭受痛楚的蹂蹑!”
听着杨延昭这满是戾气的话语,左婆娑正yù上前的玉步停了下来,柳叶眉蹙起,白皙jīng致的脸上生出一丝愠sè。
“既然如此,本宫等着便是!”
说罢,飘然离去,身后杨延昭愤恨的向前扑着,拽得那铁链一阵作响。
契丹人或许是不想他饿死,半夜的时候,两个兵卒送来了一块寸许长的烤肉,丢在了杨延昭的牢笼之上。
借着皎洁惨白的月光,可以看到那块肉被烤得焦黑,上面甚至布满了泥土,但这些丝毫不影响香气传入到杨延昭的鼻中。
不知昏迷了几rì,腹中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力的伸出被铁链绑着的手,抓住那已经冰冷的烤肉。
肉还没熟,里面依稀有着血迹,可是杨延昭也顾不得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活着,就算是备受羞辱又何妨,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他杨延昭也可以忍辱偷生。
十年磨一剑,剑成斩胡尘。
翌rì,契丹人继续拔营赶路,杨延昭则是低首闭眼,任由着马车颠簸,带着他一路东行。
一路上,有契丹兵卒对他百般羞辱,进城时胡人对他讥笑嘲弄,这些,杨延昭都像是未曾瞧见,面无表的立在囚车中。
不嗔不怒,不悲不恼。
即便是本该有的杀气也消失殆尽,在他眼中竟见不到半点的恨意。
又是过了几天,契丹人前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几队兵卒打马在队伍首位疾行,挥鞭呵斥着那些嬉笑散漫的兵卒。
一时间,那股肃杀庄重的气势再次散了出来,前行的队伍也变得整齐了许多,抬首看了眼远处轮廓越来越清晰的城池,杨延昭明白,是上京城到了。
叹了口气,盯着远处的天空,薄rì渐斜yīn霾不开,黄尘似雾彤云浓密,一爿天似乎就压在头上,良久,杨延昭收回了呆滞的目光,低下头,轻声道了一句,“都要下雪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辽主 耶律贤
向晚时分,终于飘下了雪片。
停息了片刻的风又起了,雪也大了,满空中白茫茫,似翻江倒海般搅起无边的银浪。
可即便如此,依然遮盖不了凯旋之师回朝的热闹劲,上京城外十里之处便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胡人,他们或是身穿裘袄的富贵大户,或是粗布棉袄的乡野小民,皆是翘首以盼,欢喜异常的等着王师凯旋而还。
杨延昭的耳边充满了笑声,欢呼声,还有刺耳的叫骂声,契丹人语他虽然听不明白,但是连rì来的契丹兵卒辱骂还是让他懂得了这些最基本却又最粗俗的词语。
头依旧低着,凌乱的长发将他的脸给挡住,即便那些契丹人往他身上扔着砖石,杨延昭都未曾抬起头,也未说过半句话来,在别人眼中,这囚车之中立着的似乎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对于这一幕,队伍的前方,耶律休哥很是满意,他极为的享受这种打了胜仗,回到上京万民相迎的感觉。..
正是这种场面,所有人才知道是他耶律休哥救了大辽,是他击败了来势汹汹的宋军,守护住了大辽的百姓。
看着被砖石泥块砸的颇为狼狈的杨延昭,耶律休哥脸上的笑意更胜先前,成王败寇,这便是作为一个阶下囚所该有的结局。
大军进了上京城,便见到宫中的几名内侍候在了那边,这几人见到耶律休哥自然是急忙上前迎驾,口中道着吉庆的话来。
待说完客套话,为首的殿前宣旨太监忙将大汗的圣谕拿了出来,自是对出征将士的一番奖赏,并宣耶律休哥前往大汗的斡鲁朵觐见,末了,还特意让他将宋军的俘虏给带上。
听得这句话,耶律休哥回首望了眼低首的杨延昭,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双目之中嘲讽之味越发的明显,好一会才出声谢恩领了旨意。
而这一切,都与杨延昭无关,透出凌乱不堪的长发,仔细的看着辽朝的都城,城郭与宋朝并无区别,整齐林立,院落分明,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杂乱无序。
囚车沿着宽阔的青砖石道往前走着,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胡人,对着杨延昭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彷佛是他们在举手投足之间灭了几十万的宋军,那模样,大有挥斥方遒的满足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