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趁着寂静离去,便是为了避免此番情形出现,这世上,若存在着使得杨延昭难应付的事物,那毋庸猜测,便是这赤忱之情。
叹了口气,与柴清云等人点了点首,继而将那寻常所用的微笑挂在了嘴边,下了马车,而一袭白衣的他出现,剩下的几十名守城的兵卒顷刻间围了过来。
“诸位兄弟辛苦了,丁天明,换班后带着兄弟们去用些早膳。”
最前面的伙长显然有愣住了,即便知晓小杨大人平rì里待人温和,但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下,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溢出了眼角,魁梧的身子哆嗦着,口中的言语有些含糊不清,“大人……大人……”
身后几十名的汉子也皆是低下了头,曾经面对无数刀枪箭雨都未曾变sè,可是如今,却纷纷摸着眼角来。
见着情形,杨延昭心里也颇为难受,谁道人间无真情,只是情未到深处。
将笑意挤得更盛些,上前拍了拍那伙长的肩头,“朝廷的命令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丁伙长,可否为我破例一次,开了那城门?”
布满泪水的脸抬了起来,看着那依旧让人暖心的笑意,丁天明深吸了口气,“周宇、彭阳,你二人去开城门,其余之人随我列队,恭送杨大人!”
身后的兵卒有些错愕,但随即,有两人小跑着往城门走去,而丁天明等人则是将枪矛半举在手中,整齐的站成了两列,守在了马车的左右。
“杨大人,让属下等送您出城吧。”
望着那一双双满是不舍的眼睛,杨延昭未说话,对着他们抱了抱拳,继而重新回到马车之上,放下车帘,只觉得鼻子有些微酸。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马车继续轻悠悠的启程,军靴踏过砖石路面,发出异常整齐的响声,杨延昭极力的想忽视这声音,但已经入了心扉深处,怎般的努力也只觉得很是麻乱。
终于,马车驶出了兴化城,丁天明等人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伸出手中的枪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月的声响,“恭送杨大人!”
“唉……”
马车中,杨延昭叹了口气靠在了车,一边,罗氏女和柴清云对望了一眼,皆倾过身子,握着他略显凉意的双手。
行了约莫一刻,马车再次停了下来,不多时,萧慕chūn又是为难的掀开了车帘,不用他说话,前方的情形已经一目了然。
天sè仍是没有破晓,可是道路上,已是围满了百姓,看着马车缓缓驶来,全都不敢出声,双目中带着不舍与乞求,更有甚者用衣袖偷偷的抹着泪。
还是得面对这离情别绪。
努力的睁了睁眼睛,将那丝红sè给隐去,杨延昭跳下马车,他这一出现,黑压压的百姓中产生一丝的sāo动。
他们之中有着是兴化城的百姓,有的是附近山上的寨民,得知小杨大人要走,这几天便自发的守在了城外,为的就是能亲口道一声别。
“小杨大人,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小杨大人,你别走,我们跟朝廷请愿,让官家留下你……”
“大人,闽南需要你……”
无数悲戚的声音响在了杨延昭的耳边,本还想着挤出的笑意,却不知该怎么笑来,看着那一张张真诚的脸,唯有双手作揖,弯腰俯身及地连作三揖。
见让人群惶恐的安静了下来,杨延昭又是深吸了口气,“各位父老乡亲,杨璟何德何能,受此厚爱!”
说罢,再作三揖。
人群中有人yù惊呼,但见到杨延昭仍有话说,不禁用手将嘴捂上,生怕仍不住,吱出声来。
“各位乡亲心地纯善,杨璟心中很是庆幸能在闽地待过这些rì子,不过小子也是为官之人,身受皇恩,朝廷之命不领,那便是不忠,官家之意不从,那便是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事,杨璟怎敢为?还请各位父老能体会小子的苦衷,rì后再有时机杨璟必定回闽地,于诸位相亲朝起夕歇,怡然冶情。”
长揖及地,不再言语。
“决不让杨大人做此不忠不义之事!”
怒吼一声,却是祝炎走了上前,提着一坛泥封的酒水,“杨大人,你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在老夫眼中,你便是君子,今rì一别,我没带水,取了这坛酒,权当是为大人饯行。”
拍开泥封,接过身边族人递来的陶琬,倒满了一杯,递了上前。
略带感激的看了看祝炎,杨延昭却推开了陶琬,一把接过那酒坛,“各位父老,杨璟在此敬过诸位!”
酒水有些辛辣,但正好浇洒心里的酸楚。
“啪!”
酒坛砸在了地上,杨延昭用衣袖胡乱的抹了抹嘴边酒渍,挥了挥衣袖,走上马车,“各位乡亲,小子这就走了!”
身后,祝炎对着立在后面一辆马车前的祝力点了点头,又与郭淮抱了一拳,继而大吼了道,“让出条道来,送杨大人。”
一声之下,人群开始窸窸窣窣的动了,虽依旧很是不舍,但他们怎么忍心害的杨延昭丢了忠义,须臾间,一丈多宽的小道让了出来。
见此,萧慕chūn坐上车辕,一甩马鞭,马车开始前进,人群只有百丈,马车却行了许久,听着耳边众多哭泣之声,纵使他这几经生死的汉子也不禁动容。
许久,马车穿过了人群,萧慕chūn的心竟莫名的轻了几分,但是随即却又颤动了起来,只因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恭送杨大人!”
声音之下,尽是哭泣。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又遇佛宗
芳草连天萋萋如烟,木林遍野葱葱青翠,崎岖山道,马车慢慢前行。
一路行来,虽是低调潜行,但离去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道路一旁,常见到自发前来的百姓,默默不语,看着那几辆马车由远处驶来,再驶向了道路的尽头,直到消失在翘首张望的眼中。
终于,出了建州城,前方,又是一段连绵山路,而车轮滚过的后方,是渐渐消远的福建路土楼。
“走了。”
马车上,八妹轻轻的说着,虽然已不是的唏嘘落泪,但在离开闽南的这一刻,还是有些失落,看了许久,才发现眼前已尽是林木,这才放下了车帘,靠在了罗氏女的怀中。
车厢有些安静,柴清云美目扫过静坐不语的众人,似乎心情都是有些低落,即便是杨延昭,也是闭目靠在车上,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
见此,遂轻咳了一声,笑着道,“六郎,路途乏味,不如将昨rì未说完的故事再说到些如何?那祝英台在书院可被人发现了女儿身?”
听到这句话,微微拧着的两道剑眉舒展开来,杨延昭将胡乱的思绪给收了回来,环视了下车中几女,皆是朝他看着,即便是八妹,也改了先前的那失落模样,大眼中多了丝许的期待。
梁祝果然不愧是惊天之作,否则又怎能勾得住几人的心思?
暗叹了一句,杨延昭清了清嗓子,接着昨天所说,开始讲起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到万松书院后的故事。
当他开讲时,马车明显的慢了些许,抬起头,却见车帘被微微掀起,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已经入戏的八妹等人继续说道起来。
又是两天前行,待到rì落时,却离信州城还远,而周围更无村庄屋舍之类,别无他法,只能寻了个清水河畔暂作歇息之地。
篝火升起,萧慕chūn等人拿着削尖的树枝涉水抓鱼,郭淮与祝力则是进了林子打着野味,而杨延昭则是坐在火堆旁,做起了烧烤准备的活来。
待最后一丝红sè残晖在天际消散后,河畔越发的安静了,晚风出来,野草徐徐而动,别有几分乡野清新之味。
心中很是享受这中感觉,刘延昭轻轻转动木架上十来只正在烤着的野兔,油汁顺着金黄sè的兔肉滴下,顿时火苗窜起,香气也越发的浓郁。
“六哥,鱼儿要吃。”
大眼直直的盯着烤架上的兔子,八妹终于忍不住的叫出声来,即便是之前已经吃了两条烤鱼,但终究是抵不住眼前这番诱惑。
看了看四周,十多双眼睛都盯着架子上的野兔,杨延昭不禁笑了,“这都怎么了,那便不还有烤鱼,怎都不吃了?”
闻言,众人都是瞪了他一眼,这分可不是明知故问?柴清云更是没好气的鼓了鼓嘴,“都被你这香气勾起了腹中的馋虫,哪里还看得上那索然无味的烤鱼?”
她这一说,其余之人皆是掩嘴而笑,杨延昭也是憨憨的笑了两声,示意萧慕chūn将野果递过来,取下木棍,将野果汁液涂在了几只野兔上。
弄完这些后,拿了两只野兔,剩余的则是丢给了早是望眼yù穿的萧慕chūn、祝力他们,见后者极为欢喜的啃吃起来,不禁心忠很有成就感的笑了。
稍后取出匕首削只腿给八妹和排风,又是割了些给罗氏女、柴清云,恰好分完了一只,将另一只对半撕开,坐在郭淮身旁,与他一道吃了起来。
口中的兔肉香嫩,且带着酸甜之味,郭淮也是第一次这般吃,当即忍不住的称赞道,“没想到延昭师弟还有这等手艺,不过野味涂了些野果,口感却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