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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 [精校] (水叶子)



今天这个案子许县令真是审的窝火,公堂上的走势被唐松彻底主导。两位来听审的上官对涉案双方又各有偏好,只让他缚手缚脚,实在难受。不过事已至此,他自不会去驳了黄司马的面子,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你要招呼也该早着些,现如今案子都成了这样子,李茂“不义出妻”已成定局,大庭广众之下,观审百姓如此之多,再想强行翻案又谈何容易?何况旁边坐着的那位别驾大人可是明显倾向于唐松的。若要翻案,岂能绕得过他去?

罢罢罢,这事啊自有黄司马操心去。许县令想的烦,索性就不再去想,当下他能做的也只是先把判决定案押后,给黄司马节省出时间来。

惊堂木一拍,许县令宣布此案尚需传召李茂左右邻舍前来问询,毕竟这些人当日是在休书上签名画押过的,程序要到。因此,本案暂时退堂,两日后再开堂正式定断。

“来呀,将李茂押下拘管,以待来日定断。退堂!”,再拍惊堂木,许县令在衙役的喝威声中下了公堂向方别驾及黄司马走来。

唐松对于当堂未能定案难免心存遗憾,只是这时节也说不得什么了。看着李茂被衙役押下拘管,他扶着唐缘正要走时,却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公南先生?”。

许县令诧异于唐松居然不识方别驾,“放肆,此乃本州新任别驾方大人”。

别驾可是一州佐贰,若放在后世就是相当于地级市的市长了。不过唐松对此倒没有太吃惊,毕竟当日在鹿门山晤谈时他便觉得此人官威逼人,能有那样的官威,这官儿就小不了。一州别驾也尽说得过去。

毕竟这是在公堂之上,而非鹿门山中。唐松端肃行礼,重新见过。

放别驾也没了当日鹿门山中的和煦,沉着脸道:“为家人鸣冤不平,你做的不错。不过你既熟知律法,尽可上堂之初就言明‘三不去’,你是占着理的,还怕许县令不能还一个公道?何需弄出这许多波折,定要揭出李茂的阴私之事?尔今日行事实是心思太深、用心太切,有伤读书人的斯文颜面。既是受了圣贤之教,终究还是要温柔敦厚些”。

方别驾这话实是说到了许县令心里,当下便与那黄司马点头附和。

“多谢别驾大人提点。许县令自上任以来廉洁清正,此乃襄州城中有口皆碑之事,学生安敢怀疑县尊大人”,唐松绝无半点初见大官时的紧张与猥琐,同样也没有狂生们的桀骜不羁。立身端稳,温朗而言,真是好一个不卑不亢,“学生今日如此,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噢?”,听到这句,许县令与黄司马脸色微变,他们可实在看不出占尽上风的唐松有什么不得已的。方别驾却猛然想起了当日鹿门山上堪称惊艳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莫非他又要出惊人之论,“你说”。

“这是家姐唐缘”,唐松说话间将唐缘拉来与自己并肩而立,“家姐被休归家已有月余,学生若是一早就存着举告李茂之心,也不会等至今日。本来男女婚姻不合分了就是,这也算不得什么。怨只怨李茂昨日在西市牛记绸庄前辱骂欺凌家姐太甚,学生又亲眼目睹。物不得其平则鸣,诚不得不举告,此不得已之一也!”。

好一个“物不得其平则鸣”,这句话听在方别驾耳中,竟使他莫名想起了在御史台身为言官的多年生涯,亦使他想起了此次一怒弹劾武三思,进而被贬襄州的经历。

物不得其平则鸣,自己又何尝不是?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由帝京远窜至这江汉之间。

唐松自不知道方别驾心中的这番感慨,顾自续道:“弃妇滋味真让人寒心彻骨,家姐自被休归家以来,终日以泪洗面,未尝有一日欢然。近来邻舍议论蜂起,皆言家姐不能生养以至被休。蒙此不白之冤,个人屈辱且不说,长此以往,岂不绝了家姐别嫁之门?那家儿郎又会娶一个不会生子的妻室?可怜家姐年方二十,正值花信妙龄,方大人真就忍心见其终生孤苦?”。

“家姐受此不白之冤,凌辱之恨。学生身为其家人,若不能为其洗刷冤屈,消此痛恨,还有何颜面觍称姐弟?此不得已之二也”。

言语至此,唐松目光扫过方别驾三人,“至于大人提及的颜面……与一个女人的眼泪和终生幸福比起来,我这一点斯文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唐松的声音不大,但这最后一问却是掷地可作金石声!

第三十二章 倾城一笑,千古绝唱

“与一个女人的眼泪和终生幸福比起来,我这一点斯文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唐松的声音不大,但这最后一问却是掷地可作金石声!

此言一出,许县令三人尚无言语,一边站着的唐缘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刚刚收了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本是强忍的啜泣也如堤坝溃洪般化作了呜咽哭泣。

哭声同样不大,却有着撕心扯肺的痛,实让人不忍卒听。

方别驾三人万料不到他会冒出这般理正辞严的一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说唐松不对,说不过去!要说他对吧,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其实这怪不得他们,说穿了不过是后世与唐朝,两种文明的冲突。

后世女权主义高涨,女人的地位已无需赘言,虽不能说压着男人一头,但总算基本做到男女平等。但在这唐代,女人尤其是出嫁而又被休的女人地位之低远非后世人所能想象。

诗经《虻》篇中,那女主人公被休沦为弃妇后,同胞兄弟不仅没有给他撑腰,没有同情安慰,而是冷血到极点的嘲笑。同样的汉乐府名篇《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被休回家后,其同胞兄弟也是厌烦嘲笑,并因贪图财货一再逼其改嫁。同胞兄弟尚且如此,遑论他人?又能对弃妇有几分真正的同情?

在这个连白居易这般声名素著的大诗人都能把怀孕小妾送给别人的时代,在这个《唐律》中明确规定女奴等同畜产的时代,女人,尤其是身为弃妇的女人地位又能有多高?

而同一个时代里,读书人的地位却是最高的。这一高一低之间可谓判若云泥。所以在方别驾等人看来,唐松为了唐缘这么个弃妇做出有损斯文颜面的事情就实属不该,不值,不智。

这也不能说方别驾等人的看法就错了。他们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是这个时代的现实,又怎能苛求他们的见识能超越时代?

唐松是穿越者,他的价值观是在后世形成的,所以他认为自己今天做的不错。与一个女人的眼泪和终生幸福相比,读书人所谓的斯文颜面值得什么?同样,方别驾等人也认为自己的评判没有错。追根溯源,这次争端其实无关对错,不过是对人的价值的认识与判断有分歧,是两种文明的冲突罢了。

公堂之上不便多言,几人草草说了几句后,许县令便陪着方别驾与黄司马到后衙奉茶。唐松则扶着全身几近虚脱的唐缘向外走去。

今天这个案子案情极简单,但过程却是曲折。直让堂下观审的百姓们觉得不虚此行,但美中不足的遗憾是案子竟没有当堂定断,这就如同听故事没个结尾一样,让人心中难受。虽然县令老爷退了堂,百姓们却并没就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

此时人群中已有反应快的想明白了案子的原委,原来这唐家早就握着必胜的杀手锏。之所以把个简单到三句话就能完成的案子强拖到现在,存心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下揭开李茂阉鸡子不男人的阴私,扒掉李茂的面皮,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唐家小相公真是好犀利的手段!

这张纸一被揭破,堂下栅栏后的议论声顿时暴涨了两倍不止。那些个结了婚的妇人都在暗自叹息自家怎么没有这么个能仗腰子的血性兄弟。至于那些已经娶妻的男人则是暗自庆幸,还好没摊上这样的舅老爷,这可是要人命啊!

出公堂向外走时,唐缘面对如此多的观审百姓,条件反射般的低了头,身子也缩在了一起。

唐松扶在唐缘胳膊上的手紧了紧,低沉的声音里有着让唐缘无比安心的支撑,“抬头挺胸拔背,咱要笑着走出去”。

唐缘性格柔弱,本就没什么主见,如今更是将唐松视为最坚实的依靠。闻言之后强行照做了,虽然着实笑的勉强,但毕竟还是笑了。

“坚持,坚持住”,感受到她的迟疑与怯懦,唐松不断的耳边小声鼓励。

唐缘极力坚持着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的姿势,唐松则屹立如松,混不在意周遭人的品评议论。两人便这样搀扶着走过涌涌的人群,走出了阴暗压抑的首县衙门。

其时阳光朗照,百姓们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直到许多年之后,今日前来观审的百姓们或许忘掉了这件案子,或许也忘掉了唐松,却无能如何也忘不掉这对姐弟面带笑容搀扶着走进阳光中的画面。

因为这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

阴暗压抑的官衙中,观者如潮的睽睽众目下,一个女人,一个身为弃妇的女人抬头挺胸,面带笑容的一步步走了出来,走进了那一片灿烂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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