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习惯性的向左右看了看,“慎言!”
“我不是个多嘴的人。这里是冷宫,我的面前只有你”
上官婉儿看了唐松一眼,“谋逆大罪乃‘十大逆’之首,这岂是好认的?”
闻言,唐松笑了,“婉儿这是在考校我?便不说陛下,就是你,难倒真相信狄相这等人也会谋逆?”
上官婉儿对考校的话题闭口不言,接着问道:“陛下若是不信,何以会任由来俊臣将狄仁杰拘押这么些时日?”
“来俊臣虽然凶名素著,但以他的身份若是背后无人支撑指使,焉敢冒然对政事堂相公下此重手?”
“陛下断不曾做过这等事”
“陛下当然不会做。但陛下却在弹劾诸武的风潮刚起时,将在白马寺禁足的武承嗣放归还朝,有此举动就尽够了”
听唐松说出这话,上官婉儿眼中陡然一亮,随即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考校的如何?”唐松笑了笑。
上官婉儿也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这一晚的最后一个话题是唐松问及了上次的一件事情。
自被关进小黑屋之后,唐松于沉思乃至反思之余总会想到一个疑惑。论说他与冯小宝并不熟,那日冯小宝在皇城暴揍沈御医时,他也只是路过静观,且连话都不曾说一句。
照此情形来看,冯小宝就算要找他的麻烦也断不会去的那么快。
上官婉儿在他那赐宅里呆的时间不长,她刚一走冯小宝就到了,再加上冯小宝召唤纠集那些个假和尚也需要时间,这样算算的话,几乎就是他刚与冯小宝在皇城照面,冯小宝便已确定了他武则天男宠的身份。
这实在不合情理。
想来想去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必是有人在那个时刻对冯小宝说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话,才使得其有了随后的那些个举动。
唐松现在想知道,并托了上官婉儿去查的就是这件事。
那个人究竟是谁?
“当日人多杂乱。是谁实难确定”言至此处,上官婉儿顿了顿之后才又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日皇城中最后一个与冯小宝说话的人是中书侍郎苏味道”
唐松轻轻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苏味道”
此后的一段日子,唐松依旧被关在小黑屋里,生活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但他却通过上官婉儿掌握着外面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狄仁杰认罪之后第三日。此前在皇城中四处游走却找不到丝毫门路的狄光远终于得到了面圣的机会。
狄光远随即将狄仁杰拆被头帛布写成的诉冤书上呈圣神皇帝。
随后,圣神皇帝传召狄仁杰等八人面询,“既为冤屈,前何承反?”
狄仁杰答曰:“向若不承反,已死于鞭笞也”
圣神皇帝又问:“何为做谢死表?”
狄仁杰答:“臣无此表”
武则天拿出之前来俊臣呈进的谢死表,细观其笔迹,方知是为伪造。
是日,被拘押多时的狄仁杰八人悉数被释放。
随即,前政事堂相公狄仁杰被贬为彭泽令,同案诸人亦被远窜地方,着令即刻离京。
狄仁杰释放当日,文昌左相武承嗣亲往御史台坐镇三日,遂使一众弹劾来俊臣之章本不出御史台一步。
此案办完后又五日,唐松在掖庭宫小黑屋中已被拘押满月。
满月后又两日上午,往常死一般冷寂的掖庭宫中突然热闹起来,宫人净道,禁卫排布妥当后。当朝圣神皇帝乘着三十二人抬的肩舆悠悠进了掖庭宫,进了唐松所在的小院儿。
走下肩舆,武则天缓步走到小黑屋铁窗前向里探看。
此时唐松早已走到窗边,躬身为礼。
“抬起头来”
唐松应声抬头。
武则天将唐松打量了许久,唐松表情平静。依稀与当日凝碧池畔面圣时差相仿佛。
看完之后,武则天方才开口道:“打开门户”
禁卫应声上前,吱呀声中,紧闭了三十二天的小黑屋悄然开启。
“出来吧”
唐松走出来,却见武则天已转身过去,负手于后缓缓声道:“薛左卫已经身死,尔可知之”
唐松摇头道:“不知”
“若论尔罪,杀之亦不为过,尔可知之?”
唐松沉默。
“嗯?”这短短的一声里有着无尽的威压。
唐松终究是不能在沉默了,“是”
“念你曾有功于朝,此次重罪权且记下。此后行事若再敢如此恣意妄为,两罪并罚,朕必诛你”
“是”
“月来在此静心,可有所得?”
“前次陛下交办之事,臣下倒是有了些头绪。只是还不曾拟写为章程。这地方没笔墨啊”
听到最后这句抱怨,背对着唐松的武则天嘴角处微微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罢了,你明日来见朕时再细说此事。如今且随宫人去沐浴梳洗。一个时辰后随朕往禁苑参加文会”
文会?
武则天却没理会唐松的疑惑,“来呀,带他前去沐浴梳洗,赐锦袍,一并将宫中所藏上品敷粉赐予,再拨两个老于妆容的宫人前往伺候”
听到武则天如此细致的吩咐,侍立于她身后的上官婉儿脸色微变,身子也随之轻颤。
沐浴梳洗唐松真心没意见,但这敷粉嘛,他却是实在受用不了,当下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下从不敷粉”
第一百零二章 男人就是男人
听唐松朗声放言不敷粉,武则天一笑,“敷粉簪花本是神都风流少年人人皆为之事,尔正值青春年少,正当风流高标,为何不肯敷粉?”
“臣下家室寒素,素不以也不愿风流自诩”言至此处,唐松摇摇头,“再者,男人就是男人,涂脂抹粉的成什么样子?”
见唐松坚不肯敷粉,武则天微微皱了皱眉头,“罢了,随你心意吧”
唐松自随宫人去沐浴梳洗,武则天略略侧身向上官婉儿笑道:“这少年做事固然激切,但风骨还是有一些的”
见武则天与自己说话时眼神还一直停留在唐松的背影上,上官婉儿心里阵阵发冷,一种从不曾体验过的男女情事间的紧张悄然涌上心头,但脸上却不敢稍有显露,只是低头道:“陛下说的是”
唐松沐浴梳洗完毕,在宫人们送来的各色锦衣中挑了一件最雅淡朴素的穿上。
恰在这时,有小黄门过来传话,言说就在一个时辰前,有西域高昌、龟兹等十国朝贡使团提前抵达了神都。
这时当今圣神皇帝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个朝贡使团,天子不愿薄待之,遂临时决定前往理蕃院亲往探问,因此,原定于在禁苑举行的文会改期于三日后的休沐日举行。
着唐松不用随驾,自回崇文馆可也,近两日天子若是有暇自会命人传召。
听到这消息后,唐松便也没再去寻圣驾,径直回了崇文馆的小院子。
刚到院门口就见着贺知章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时仰天一声叹息。
当初从被上官婉儿叫出,废冯小宝、关小黑屋都太匆忙,也没来得及留下什么交代。贺知章是个生性开朗跳脱之人,这一个月无事可做又得被拘在这么个小院子里,难免发急。
再细想想,似乎贺知章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被抽调到此处要干什么事,唐松摇摇头迈步走进了院子,“人言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一大至乐,你这却是闲疯了”
贺知章猛地转身过来,见唐松回来真是大喜过望,一溜烟儿的凑了回来,“大人回来就好,嘿嘿,回来就好”
“行了,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唐松摆摆手制止了贺知章,正色问道:“那几个百姓如何了?”
一听到这个,贺知章的脸色顿时比黄连更苦,“他们早就闹着要还乡,说什么不告状了。不瞒大人,自十日前我就也搬进了那家小客舍,天天只要不在这里就是在客舍陪着他们,哄着劝着吓唬着,总算没让他们走了”
“没走就好,嗯,你做得好,辛苦了”唐松伸手拍了拍贺知章的肩膀,“那些个人要吃要住,最近你花用不少吧?”
贺知章夸张的拍了拍腰间挞尾上所系的佩珂,“囊空如洗啊!大人要再不出来,最多三日后我就得典当衣物了”
唐松闻言,哈哈一笑,“放心吧,亏不了你的。走,这就看看他们去”
到了那家小客舍,唐松什么话都没多说,先将那几个告状的百姓拉到附近最豪奢的一家酒肆内好酒好肉的暴吃了一顿。吃喝完毕,他又点着人头一人给了十贯的飞票。
这两样实实在在的好处一发出去,那些个打着酒嗝肉嗝的百姓顿时将一切不满都抛到了脑后,闭口再不提半个走字。
将这几人送回客舍,言明下午再来之后,唐松便留下贺知章继续看住几人。自己则雇了一辆赶脚回了赁处。
赁处更显冷清,仅剩了二进院子的那个老人并两个童子,三进院落却是人去楼空,原本住在此地的那个深入简出的月白中年已不知所踪。
目睹此状,唐松心中一紧,快步往后花园的精舍跑去。
初夏时节,后花园中依旧是花红竹绿,碧草茵茵,似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再也听不到琴声,再也见不到那个似乎永远都在安静等着他回来的流云裙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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