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方为好姻缘,这本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哪怕是后世也是一样。
屈突仲翔瞥了一眼薛丁山,尴尬地挠了挠头,继而便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你们说得容易,我孤身在外这么多年,这不沾女色怎么可能!至于儿子……这事我能算得准么?反正六郎你既然把事情揽下了,就一定得包办到底,老头子看中的那些闺阁千金我才不要!”
他还有一句话不曾说出来,那长长名单上的所谓名门淑媛,想当初他和周晓都曾经偷偷摸摸看过,不是泥雕木塑,就是性格暴烈得和火炭似的,再要不就是干脆闺名不谨。按照李贤的话来说,他屈突仲翔可是大男人主义者,哪里受得了那种罪?
李贤原本就想好当个和事老,见屈突仲翔打蛇随棍上,少不得又嘲讽了几句。接下来,众人便开始碰头合计,该把云纳挂靠在哪家合适的人名下。毕竟,有个名头,屈突寿就能应付其他人,而屈突仲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云纳补行婚礼。
虽说老契苾大约会乐意再收一个干女儿,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因此薛丁山的提议自然而然受到了鄙视。接下来李敬业程伯虎又提出了几个人选,结果都不曾通过。李贤正烦恼的时候,却只见周晓猛地一拍巴掌,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无穷无尽的喜色。
“我说,你们怎么就忘记了我娘!”
周晓他娘?临川大长公主?李贤霍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连连点头:“不错,若是七姑姑,这还有谁敢说一句屁话?这仲翔和阿晓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这种忙七姑姑必定会帮!再说了,弟妹的性子必定会投她老人家的缘法!”
“我说六郎,你要是敢在我娘面前提什么她老人家,你就等着倒霉吧!”
周晓猛地在旁边刺了一句。他老娘如今已经五十岁了,不单单是他,他下头的弟弟妹妹也都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可他老娘还是忌讳人家说一个老字。
既然有人提醒忌讳,一群人说行动就行动,连一桌子酒菜也来不及收拾,屈突仲翔就把摸不着头脑的云纳拉进去换衣服外加面授机宜了。至于其他人则忙着漱口和收拾身上的酒气,奈何这种东西一上身就难以去掉,谁也不想在身上洒什么香露,最后只能由它去了。
对于这么一群人乱哄哄地来临,临川大长公主宅第上的所有下人不禁都慌了神,而正愁没有消遣的临川大长公主则是高兴得很。等明白众人的来意之后,她却先是脸色一沉,指着屈突仲翔足足骂了一刻钟,最后却笑吟吟地把云纳拉到了一边,最后干脆把人带到内间去私聊,把一群大男人全都撂下了。
虽说以前领教多了临川大长公主的做派,但多年不见,如今一回来就遭遇这么一出,屈突仲翔还是不得不苦笑。倒是周晓知道自家老娘的秉性,笑嘻嘻地给其他人打气道:“放心放心,看我娘这样子就有七八成希望了,否则她理都不会理。就是小高,我娘初时陌生的时候还给脸色看,这也就是如今方才好了!”
李贤对自个这位七姑姑的秉性也颇为了然,知道今天这趟算是跑对了,也就落下了一桩心事。当然,就算这两个人能名正言顺结婚,那个两岁的大胖小子的处理还要费一番周折。不过就结果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
虽说老上官的继任人选还没有最终敲定,但如今这时候,他是不是应该操心一把自己的事情?再过一个月,苏毓可是要过门了!
第六百八十章 兄嫂的大礼,洞房里的烛光
皇帝册立一个妃子很简单,储君册立一个内官也很简单,毕竟,先头李贤是一下子娶四个,现如今娶一个当然不用大费周章。然而,由于这是事隔近三年之后的第一个,不但武后事先召见了苏毓,赏赐了不少或珍贵或稀罕的物事,就连久不管外头事的李治也好奇地接见了这个准媳妇一回,旋即表示了万分满意。
而李弘颁旨之后,少不得把李贤拎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外乎是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儿女之类的闲话。李贤起初还听得好笑,可听着听着,他渐渐地就有些品出了那其中的落寞苍凉,遂赶紧打断了。
“五哥,你的身子经过孙老先生那么一调理,也是大有起色,未必就如同当初的太医诊断那样。嘉儿如今和我那些小子丫头们相处得都不错,我一直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你若是真想热闹,等孩子再大一些,我把他们全都塞到宫里来读书,这样你天天见面也就没那么寂寞了。说起来,你的儿子如今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女可不也是你的?”
“也就是六弟你明白我的心思。”李弘欣慰地拍了拍李贤的肩膀,忽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又窜上了两寸,如今比自己更高,竟是想起了小时候他对李贤言听计从的情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说起来,自小开始,似乎都只有你安慰我的份,我这个哥哥还真是不称职!”
说起这个,李贤不禁满头大汗,他怎么能说,因为我前前后后活的日子比你大一倍,所以当然应该以大哥的身份劝劝你。当下他只能随便找了点话头岔开了去,等到出徽猷殿的时候却又遇见了皇后杨纹因,少不得笑嘻嘻上前叫了声嫂子。
“我才来六弟你就要走?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特意赶过来的!”
杨纹因拦住了李贤,愣是把人重新赶回了徽猷殿,紧跟着就开始吩咐宫人们把东西拿上来。其实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是各色绣品,就是些已经做好的衣服之类,但在李弘好笑的目光中,李贤只得任凭一群人围着自己折腾,听着那些年轻美貌的宫人用某些很不着调的语气,感慨什么玉树临风之类让他打寒颤的话。
“说起来六弟你这一次又娶了苏毓,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碎了芳心。”杨纹因站在李弘身边,看李贤一件件试穿自己做的衣裳,不禁朝丈夫看了一眼,“这都是我闲来无事做的,除了给陛下留了几套,剩下的便都在这儿,如今六弟新婚,我也不打算送什么金玉珠宝,便拿这些充数,六弟可别笑我小气!”
李贤正愁家里那一堆礼物堆得占地方,太多了用不完,卖掉更是对不起人家的心意,嫂子这么一说,他赶紧连连道谢,这心里还是挺佩服的。堂堂一国皇后尚且还有如此针线功夫,着实是了不起。话说回来,他家几个丫头小子的衣裳,几乎都是阿萝和许嫣包办,屈突申若和贺兰烟倒有心帮忙,奈何她们俩拿起针线就和棒槌似的,半点模样都没有。
一帮人正在欢声笑语的时候,恰逢阿斐也来了。想来是听说了李贤正好在,她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而是五个针脚极好的荷包,正好李贤家里头那几个孩子一人一个。见她这副模样,李弘忍不住打趣这是贺人家的孩子,还是贺李贤喜得佳人,臊得生性腼腆的阿斐脸色通红。
看着人家三个彼此和和睦睦,李贤心中也觉得欢喜。除了杨纹因这个皇后和阿斐这个昭仪之外,李弘登基之后又封了几个低品嫔妃,就连病故的明徽也在请示武后之后,封了才人下葬。由于这后宫还是武后做主,所以上上下下倒没有什么层出不穷的争宠手腕,皇帝一家子的气氛和谐友好,这也是很让人省心的一个方面。
在兄长嫂子的围攻下,李贤好容易才脱身回到了自己家里,结果因为那一件件精致的衣裳,几个女人又忍不住啧啧称赞羡慕了一阵。阿萝和许嫣各自思索着最近是不是时间都花费在了孩子身上,是不是也花点时间给李贤也做一身。就连贺兰烟也开始又思量着心事,想着找个人好好练练女红。
最后,还是屈突申若实在忍不住,道了一声家里还有专门的绣娘,这才成功拉回了众人的心思。至于李贤也遭了个大白眼,摩挲着鼻子在那里纳闷不已。
他家里那些小姑奶奶们明明没几个学厨艺女红的料,偏偏那么积极干什么?
苏定方去世后,苏家也没什么出色的族人,大多回到了老家冀州,然而此番婚事不能没有一个女方人出面,少不得又是临川大长公主帮忙出面张罗。按照她的话来说,好人做到底,她既然帮了屈突仲翔,没来由撇下苏毓这么个无凭无靠的可怜丫头不管。
按照礼制,储君纳良娣虽说也得下聘纳礼,但不能大操大办,但李贤偏会钻空子。这不能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在该有的礼节之后,家里自己的亲朋好友小小庆祝一下子总不违反礼法吧?于是,当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之后,修文坊四边大门一关,里头就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这事任谁都管不着。
今天来的都是李贤的兄弟,屈突申若贺兰烟等人的姊妹,所以都是夫妻老婆档,这安排位子的时候,原本还准备分男女,最后还是干脆在诺大的厅堂中围了老大一圈。来者大多是同辈同龄男女,唯有临川大长公主一个长辈,自然被人众星拱月地围在当中,几盅酒下肚顿时面色绯红,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哪像是五十出头的人?
“哎,贺兰、申若、阿嫣……现在连小苏都嫁人了,以后这放眼看去都是一群已婚妇人,到时候都和我一个样,想想还真是让人意兴阑珊!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事情就想着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娶,留着我赏心悦目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