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妃册谁群臣没有意见,但一个亲王还捎带上了一位国夫人两位郡夫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册封?这嫡庶之间的差别也未免太成问题了!
然而,贺兰烟固然是有武后撑腰,屈突家和许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而高德笙毕竟来自高句丽,所以尽管嘴皮子官司打得震天响,但李贤这婚照结,事照干,当他这一天见到自己的最后一位妻子的时候,脖子也已经有些僵硬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红盖头,即使是大婚依旧能够看到女子面貌,所以李贤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位来自高句丽的妻子究竟长得什么光景。大唐女子服色以深青为贵,因此高德笙身上便是一袭深青曳地七翟衣,戴七支花钿冠,冠上更有珠串缨络,富丽堂皇却仍旧盖不住天生丽质,精致的月眉,妩媚的嘴唇,那双漆黑的瞳仁此时正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由于高句丽高藏王如今还在平壤城,高德笙名为高句丽公主,其实却没有半个送嫁的人,所以便由鸿胪寺官员充当礼宾,好容易完成了一系列礼仪把这两人送出门,几个忙活了数月负责接待这位高句丽公主的鸿胪寺官员都在那里抹汗,虽说这时已经带上了几分初冬的寒意。
和太子大婚一样,这亲王大婚也不是热热闹闹遍请宾客,但夫妇俩需得彼此揖让进食,其过程繁复得足可让人昏昏欲睡。尽管李贤平日再不喜欢规矩,但是在这种人生大事的场合,他的皇帝老爹皇后老妈无不派来了心腹在旁边看着,于是,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依礼照做。等到四遍程序走下来,他整个人都已经没力气了。
送走了阿芊和王福顺这一对监视者,一群伺候的人也各自退下,忙活了整整一天的李贤终于迎来了深沉的黑夜。以前只以为三妻四妾是很幸福的勾当,如今他算是终于明白,这娶妻在大唐也是一桩体力活,不是身体好的人绝对撑不下来。只不过,一想到今晚便能心想事成,他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扒下外头的礼服便兴冲冲地冲去了贺兰烟寝室。
然而,他却在门口被两个侍女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王妃说了,代国夫人年长,还请雍王先去代国夫人处就寝。”
虽说心里头嘀咕,但李贤轻而易举遣开两个侍女推了推门,却发现里头不仅落了门闩,而且似乎还堵着桌子凳子等等之类的东西,只得放弃了强闯的冲动,悻悻转去了屈突申若那里。可是,那边的光景竟是更加骇人。
八个全副武装的侍女,再加上一个威风凛凛披挂宝剑齐全的大姊头,那阵势哪里像洞房,分明像是冲锋上阵。心里发苦的他强打精神,过五关斩六将打跑了那八个侍女,可手无寸铁地面对武力值超高的大姊头,他却有些信心不足。
“申若,这天晚了……”
“雍王,这天色已晚,正该和王妃就寝才是!”屈突申若笑着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见李贤面色发黑,她一下子就猜出这家伙在贺兰烟那边受了挫折,“不如这样,我这里预备一下,你先去嫣儿妹妹那里打个转如何?”
这无疑是推托的意思,可李贤看到对方攥着的三尺青锋,再考虑了一下自己如下的光景,干脆转身就走——待会要是再不行,他就也去顶上全副披挂打回来,谁怕谁!
对于自己的这桩婚事,许嫣直到进门之后人还有些恍恍惚惚,几乎不敢相信李贤居然会答应祖父的要求。此时此刻坐在新房之中,她是妆也不曾卸,东西也不曾吃,只在那边发呆,直到听见外头敲门声震天响,她方才慌乱地站起身来。
“谁?”
这不是废话么?李贤没好气地在门外翻了个白眼,继续使劲拍了两下门:“开门,是我!”
话音刚落,门里头就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正疑惑的当口,里头又传来了一个很是古怪的声音:“殿下今天该当是去贺兰姐姐那里过夜,我……我明日……不,应该是后日……再恭候殿下!”
虽说许嫣这态度比前两个要明朗得多,但李贤还是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事,娶了四个老婆,这新婚之夜竟然没地方去了?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登时气冲冲地来到了高德笙的住处——这结果更出乎意料,满屋子睡着的侍女,这正主儿居然不见了!
贼老天,你等着瞧!
李贤指天怒骂了一句,只得往回走,结果这次更是离谱,三座院子都是铁将军把门怎么都敲不开。气急败坏的他拔腿就准备转回自己的住处。可一想那硕大的院子只住自己一个人未免太过冷清,他又想到了书房——小归小,至少那边的院子还足够他借酒消愁的。
东拐西绕刚刚到书斋那边的院子,他就听到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心中大奇之下,他便悄悄往里头一瞧,这不看不打紧,一眼望去,只见五个女人正在那里喝茶,那个笑得最最起劲的,可不是贺兰烟?
第五百一十一章 良辰美景好时光
清冷的明月当空,院子的四面是七八个红色小灯笼,映衬得这里十分喜气。只不过,这原本是李贤单身之时的书斋,没人想到大婚之夜却来这里,所以四下仆役半个不见人影,等闲人决不会没事情跑到这里来。
院子的中央是一张特制的石桌,高度几乎可达一人的胸部,而几个石凳也是齐腰高,后头还有打磨得光滑舒适的靠背扶手,几个女人虽说都是身材颀长,坐在上头却是个个脚不沾地。贺兰烟和屈突申若许嫣团团坐在一块,下首更有阿萝和哈蜜儿作陪,旁边的风炉正煮着茶,石桌上则是琳琅满目的瓜果点心,石凳上则是都铺着厚厚的毛皮,好不惬意舒适。
没有外人在旁,贺兰烟早就把礼仪之类的东西都丢在了脑后,如同白玉一般的足尖上挂着两只小巧玲珑的玉石拖鞋,坐在那里直晃悠:“哼,今天晚上就是给他的考验,要是他敢住在那个高句丽女人那里,我非得……”
“小贺兰,你非得怎样?可别说什么一个月不准他碰你,到时候拈酸吃醋的是谁,兴许还吃不准呢!”不等贺兰烟道出什么狠话,屈突申若便笑着打趣了过去,见小丫头一瞬间面色绯红,她便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面颊,“这主意是你出的,我们今天可都是听你的。想不到你对六郎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人儿,今儿个却这么狠心,到头来千万别后悔就好!”
贺兰烟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见许嫣在那里偷笑,就连阿萝和哈蜜儿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那脸色更是愈发红了,但随即挺起胸脯道,“我是大姐,你们当然得听我的!”
然而,这气势汹汹的话头一过,她转瞬间便放软了姿态:“申若姐,他不会到时候气昏了头,真的去……”
噗嗤——
一向最最沉得住气的许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见贺兰烟拿眼睛瞪她,她赶紧缩了缩脑袋,旋即赶紧补救道:“王妃放心好了,这雍王如今必定在四下里寻人,必定不会有闲心去找那位高句丽公主的。你和雍王相处那么多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放心!那个该死的家伙,谁知道他会不会动色心……啊,烦死了!”
瞧见贺兰烟这患得患失的模样,许嫣面上笑着,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放了下来。看如今的光景,出嫁前祖父的话并没有错,不管怎样,她终究是嫁给他了,而要和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共处,兴许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好了好了,贺兰小姐……不,应该是王妃,您就甭瞎操心了。今儿个那个高句丽公主进门之后,我就发现人家似乎并不高兴,放不放殿下进门还是未必可知的事!”
虽说这大婚没阿萝什么事,但她身上也穿着一件新裁的紫晕罗蜀锦衫子,亦显得风流妩媚。她一面说一面轻轻掐了一下旁边哈蜜儿的手,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哈蜜儿,殿下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不知道王妃和两位夫人作何打算?”
“不是迟早,是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人在外头,里头的说话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新婚之夜他四处碰壁,这边三个新娘倒拉着人在这里开起了茶话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开口,他就从门外闪进了院子,面色极度不善地往贺兰烟那边扫了一眼,果然,做贼心虚的贺兰烟赶紧往屈突申若怀里缩了缩,而许嫣的面上则是闪过一抹红晕,倒是阿萝拉着哈蜜儿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行礼。
“殿下既然来了,奴婢就告退了。”抿着嘴一笑,阿萝又悄悄挤了挤眼睛,“殿下不是说过春宵一刻值千金么,这良辰美景,还请好好安歇!奴婢会吩咐下去,不让别人‘惊扰’了殿下王妃和两位夫人!”
话音刚落,不等其他人反应,她拉起哈蜜儿便溜得飞快,甚至还体贴地“掩”上了院门——确切地说,应该是锁上才对。当然,她也没少替这三位陪嫁的仆妇默哀,不消说,这新婚之夜的情景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是一件轰动街头巷尾的笑谈。
“三位娘子好逍遥啊?把为夫一个人丢在了外头,自己却躲到了这里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