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潭所在正蓝、镶黄、两白旗称为八旗左翼四旗,这次的镶黄旗跟随皇太极行动,他们左翼便剩下三旗,由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攻击龙井关。进军途中,塔克潭展现了强悍的体力和适应能力,是他们牛录五十多人中状态最好的十几人之一,被牛录额真选中执行夜袭,指挥他们夜袭的是正白旗旗主阿济格。
北方的冬夜,寒冷异常,大多夜袭的人都穿了两件棉甲,外面再套上锁子甲或铁甲,体形十分臃肿,脸上也蒙上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两个眼睛。
一个蒙古人当他们的向导,牛录额真低声发出几声叽叽的叫声,塔克潭压住心中的紧张,开始往前移动,伊兰泰大叔的模糊身影显得十分坚定,给了塔克潭不小的信心。
一百余名后金兵摸到城墙下,悄悄竖起几架长梯,梯子的上头包了厚布,靠上城墙时几乎没有声音,他们的脚步声也被呼啸的风声遮掩。
伊兰泰大叔是他们的领催,也是巴牙喇,理所当然的当先锋,他取下脸上的围布,把云梯刀衔在口中,轻手轻脚的往墙头爬去,塔克潭隔了几步跟在他身后,梯子叽叽的轻响中,他们很快攀上城墙。
伊兰泰大叔在墙垛上探头左右一看,城楼中有火光,隐隐传来说话声,外面有几个明军靠着城垛睡觉,轻轻取下云梯刀摸到那几个明军身边,等另一个长梯上来的其他几个巴牙喇也到了另一侧,伊兰泰左手一挥,几人同时动手,卡住那些明军的脖子,手中云梯刀对着他们心口猛刺。几个明军此时才惊醒,多数在睡梦中就被这些身经百战的巴牙喇杀死,只有一个明军被杀偏,一时未死,想要挣扎,他被巴牙喇铁钳般的大手卡着脖子叫不出来,两眼鼓得老大,看着这些如鬼魅般的敌人,露出惊恐万分的眼神,喉头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那名巴牙喇用穿铁甲的上身堵在他嘴上,很快就又补一刀,几名明军便无声无息的死去。
塔克潭此时已经与其他十几人站到城楼门的两侧,他们都手执轻便的顺刀或云梯刀,另外一些人已经悄悄顺着城梯往城下走去,准备打开水门,放大军顺河床入城。
塔克潭的牛录额真手一挥,一名巴牙喇猛地撞开大门,十几人蜂拥而入,里面的十几名明军猝不及防,他们正围着一张方桌赌钱,还没反应过来,伊兰泰狗熊一般的身躯已经直撞过去,云梯刀直刺入一名明军的腹部,那明军发出不忍听闻的惨嚎,伊兰泰推着他抵住桌子,连带推着桌子一起往后面撞去,桌子周围的明军都被带翻在地上,伊兰泰利用这桌子瞬间把屋子中的明军分成了几个部分,并腾开了进入的空间,后金兵迅速进入,明军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凶悍的女真猎人就已经挥刀砍到他们头上,制作精良的顺刀带起一蓬蓬血雨,惨叫声在城楼中连连响起。
塔克潭看到一名反应最快的明军跳起,往后翻到炕上,利用长炕阻挡了一下扑来的一名巴牙喇,接着就将炕上一张小桌一脚踢向那名巴牙喇,使得那名巴牙喇再次被挡住,那明军再往后一跳,去取墙上的一把刀。
塔克潭不及细想,敏捷的跳上长炕,几步赶到那明军面前,一刀当头斩去,那明军刚刚抽出刀来,死命一挡,塔克潭的全力一刀竟然被他挡住,顺刀也被崩出一个缺口,塔克潭底下猛出一脚,踢中那明军小腹,将他踢得撞到后面墙上,顺刀接着又一刀横斩对方颈部,那明军疼痛中仍是吃力的用刀竖着当住,塔克潭两次必杀都被对方挡住,蛮劲上来,猛冲一步,贴到那明军身前,丢了手中顺刀,将明军摔倒在炕上,右手一拳砸在那明军脸上,凶猛的力量将那明军满口牙齿打掉,那明军被贴住,腰刀已经无用,只得也丢了刀,用手遮挡后面接连而来的重拳,塔克潭将他压在炕上,占有位置优势,借助着体重连连重击对方面门,那明军抵挡不及,鼻梁也被打断,几次之后已经双手无力,塔克潭低吼一声,右拳死命一拳砸中对方太阳穴,那明军双手终于软下去,口中发出一些低低的呻吟,塔克潭毫不停留,接连十多拳打去,将那明军面门打得血肉模糊,鼻骨塌陷眼珠爆出,已经没有多少气息。
其他人已经杀光了明军,墙上满是飞洒的斑斑血迹,他们都不理会塔克潭,自顾自的开始在那些明军身上搜起来,摸到银钱一类,都自己收了,牛录额真挨着给明军补刀后,见塔克潭还在打,一把拉开塔克潭,一刀斩了那明军血肉模糊的脑袋。
他这才转头对塔克潭道:“塔克潭,杀人也要省些体力,要像你伊兰泰大叔那样,战场上随时可能有新的敌人,这样才能留着力气应付。”
塔克潭呼吸粗重,听了点点头,回头捡起自己的顺刀,心痛的看着上面的一个口子,伊兰泰大叔拿起明军丢下的那把刀,随手扔给塔克潭道:“这刀是戚刀,打造不错,比你那把顺刀还强些,留着吧。”
塔克潭接了,那把刀果然不错,刀身微弯,映照着屋中的灯火,寒光四射。
牛录额真接着就称赞他道:“塔克潭不错,你杀这明军多半是个家丁之流,要不就是个队总把总,不然没有这么好的刀用,身手也不会如此好,他身上东西都是你的,去搜。”
塔克潭终于笑起来,他第一次有了收成,他在那明军身上一摸,果然摸到几两银子,还有些烟丝,这也是好东西,他阿玛最喜欢抽,特别是冬天。他小心的收拾好,放到了怀里。
这时城楼下的城门吱呀乱响,接着城楼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满语的叫嚷声逐渐响起,牛录额真喊道:“进城了,都别搜了,这些明军都穷得很,赶快进城去抢那些商户,女人银子都多,去晚了就没了。”
一众人等都齐声答应,顺着城梯下了城墙,汇入从水门进入的左翼大军,往城内涌去。
遵化城外兰花衣铺中,只有一只手的秦律方无精打采的坐在里面,他接受陈新的命令后,便在北直隶各处布点,辎重队的人陆续来了一部分,在各地屯粮,刚到十月他就来到遵化,留意边关情形。遵化城外也有一些自发形成的街道,聚居着一些商民,平日往来的人流也不少。
这个衣店有名无实,买了些布转卖,也没有什么生意,每个月花着五钱的租金,后院中还栓着两匹马,这里的总投资大概七十多两,里面的伙计是一个骑兵营来的,两人呆了二十多天,那骑兵是东江镇过来的,秦律方正好也是辽东凤凰城的人,所以相处下来已经是熟识,两人正在百无聊赖的抽烟。
“秦大人,你说咱们到底呆这里干啥?我都好久没练骑马了,这样弄几个月,回去朱大人考核如何能过。”
秦律方现在是给了个水师把总的内部职衔,所以这大人也当得,他吐出一口烟气,有点无奈的道:“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陈大人相信建奴今年要入寇蓟镇,让我等在这里,有消息要马上传回天津,天津专门等了一条船,要传消息到登州。”
那骑兵还是第一次听说建奴要来,两眼放光的坐直起来,“建奴真的要来?”他接着皱着眉头道:“前些日子蓟镇也有传闻,说束不的已经正式投靠建奴,一起去打了锦州,还有最近的传言,说是建奴已经到喀喇沁的。按咱们看到的边军,那副风都吹得倒的样子,怕是不堪一击。”
秦律方摇头道:“说啥的都有,不是还有说毛帅当时要投降后金议的么。哪能全信。”
那东江兵眼睛微微一红,毛文龙在这些东江兵心中无疑是再生父母一般,不过这事皇帝都有定论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东江兵怔怔的吸口烟,仰头吐到空中,眯眼看着消散的烟雾,口中说道:“反正我现在听陈大人的,他让咱干啥就干啥,除了毛帅,我就服他,从来不克扣军饷,教官和训导官都说咱们的粮饷是陈大人自己发的,朝廷从来没有发过一两银子。这烂朝廷,毛帅在东江的时候多苦,粮饷从来没足过,还有人说他私自贸易,周围都是建奴,除了貂皮人参,有啥好贸易的。一年又能赚多少银子。这鸟朝廷咱懒得理它,不过狗日建奴要是敢来,老子还是要跟他们干。”
秦律方也赞同道:“谁理那朝廷,我跟着陈大人好久了,有些事不能跟你说,但陈大人绝对是好官,不当官的时候就是讲义气的好汉,现在对属下也很好,那刘先生也是好人,这天下间也就威海还能呆。”
“秦哥,听说江南也满好,你去过没有?”
“没有,那地方太远,等灭了鞑子咱两一起去看看。”
东江兵正要答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叫,接着就是人群慌乱奔走的脚步声,匆忙的人影在门口不断穿过,秦律方也注意到了,赶快跑到门口,满街的店铺都在关门,但挑子的担郎和农民也都在收拾担子,一些落在地上的瓜果也无暇去理会,满街都是忙乱的行人。不远处的遵化城墙上开始敲起紧促的铜锣和梆子。
他奇怪的张望一番,看到周围一些人正抬头看北方天空,他略略抬头,眼光越过遵化的城墙,北方天际上挂着几道黑色的狼烟,秦律方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你娘的建奴真敢来。兄弟,咱们有机会杀鞑子了。”
东江兵也跑到他身边,也发了一会呆,然后迟疑着问道:“辽东啊,千里之遥,走到这里没有人知道吗,会不会是西虏虎墩兔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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