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儿已经练习了刀棍和刀盾,他自己更喜欢刀棍,招数不过一打一刺,按步队训练官代正刚说的,其他招数皆花法,不能在战场使用,周少儿摸摸刀棍握持处的一个长条状的凸起,那是指示棍头刀片刃口方向的,避免晚上打砸之时用刀片的平面砸到敌人头上。
周少儿再次站在出发点,看看前方的三个靶子,两尺的木棍是表示马腿,四尺是马头(注1),人形靶是练习刺杀。刀棍的三个主要作用都有了,每次一组便是三个目标。据说几个教官还在讨论加一个砸马头后砸人的动作。
他们这一队人是老兵,基础的队列训练很少,倒是小队攻击和防守练习占据了大多数时间,个人技艺时间也较多,周少儿现在能跟着学习两种兵器,自从到威海以来,他的体格强壮了不少,虽然大棒很沉重,每天要打砸上百次,但他还能坚持下来。
旁边一声大喊,钟老四也跟周少儿一样冲出去,在他自己的靶子那里打砸一番后,他比周少儿更强壮,刀棍去势又快又急,四尺的木棍被他砸飞到十步之外。周少儿暗暗咂舌,这钟老四原本是长刀手,陈大人把长刀取消了,钟老四刚开始对这个大棒厌烦得很,经常说还是长刀用着舒服,被黄元扣了两次纪律分后才停止了唠叨。
果然还是打过仗的更有杀气,周少儿不得不承认钟老四比自己打得威猛,不过自己也算上过战场了,他斜眼看看左臂上缝上的一个小小的臂章,有个山的形状,是陈大人设计的首次作战纪念臂章,有这个东西,自己就不是新兵。
周少儿一想到新兵,抬眼往远处山脚看去,一队队的新兵正在列队训练,两百多人分成近二十队,口号此起彼伏,不断有教官提着棍子在队列中打人,这些新兵月饷只有五钱,转为正式战兵月饷就是一两五,听说没有人因为辛苦退出,经过代正刚挑选的这些山民和渔民都很能吃苦,就是走队列差了点,训练了这许久,还是有大半的人分不清左右,也不太会听口号,他们为此受的的体罚远远多于原来的那群纤夫。
“我还是不错的。”周少儿心中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他虽然没有其他人强壮,但是听口号是学得最快的人之一,基本没有因为这个挨打。
“周少儿,你想婆娘了想那么久。”前方传来黄元的怒骂,周少儿一个激灵,好在黄元还没拿军棍出来,连忙定一定神,深吸一口气,正要冲出去,突然黄元又是一声喊,“全体列队!”
周少儿脚下已经蓄势以待,都绷紧了刚好要松开,被黄元这一喊,心里一慌,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身边其他人都在赶快跑到黄元身边列队,周少儿赶紧爬起来,连一脸的泥土都顾不得搽,站到了队尾的位置。
“立正!”周少儿连忙挺起胸膛,刀棍靠在右边,左手贴裤放着,目视前方,眼角看到代正刚噔噔噔的大步走过来,铁塔般站在队伍面前。
黄元命令全队敬礼后,代正刚回了个军礼,开始跟他们训话,“杀手队第一小队,唯一全部都是老兵的杀手队,你们是陈大人专门留下来的,新兵从明天开始小队训练,你们第一杀手小队要作为他们的对手陪训,以后就叫蓝队,这是陈大人定的队号,没得换,不喜欢也就是这个了。他娘的好生训练,别丢了老兵的脸,就这些,黄队长,你们继续。”
代正刚几句话说完就走了,黄元也有点懵,好一会才走上来,对大伙道:“大家都听到了,马上咱们就要当这啥蓝队,大家好好练,要是打不过这帮路都走不顺溜的新兵,老子脸往哪里搁。老子脸没了,你们也别想得好。另外说一句,今天晚上加练夜间行军,来回五里。有没有要问问题的。”
钟老四举起手,黄元看他一眼,“钟老四不许发言,你又是他娘的抱怨。”
其他人都憋着笑,钟老四一脸气愤,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把手放下来。
“没有就继续训练个人技艺,解散。”
“蓝队?真难听,怎么也要个虎啊、豹什么的吧。”周少儿在心中念了一句。
注1:《纪效新书》中打马头的训练木棍就是四尺,一米二五左右,现在统计的蒙古马均高125135厘米,可以推断那时的蒙古马也差不多这个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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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水源
陈新慢悠悠的从登州水城的海防道官署走出来,带着亲兵沿着东面城墙往振阳门走去,身边经过一群群的挑夫,听到确实是辽东口音,看起来杨国栋果然抓了不少。他进城后先去见了孙国桢,这位干过荷兰鬼的大人更见憔悴,丝毫没有刚上任时候的气定神闲。他对陈新这个倒阉英雄还算客气,问了问他去年倒魏时候的事情,陈新只说是因为路见杨维垣被刺之事,气愤之下所为,孙国桢没多问此事。又问了陈新前些日子剿匪之事,威海卫的报功文册已经上来,他也知道了,陈新略略跟他说了过程,孙大人表扬几句,还送给陈新个人一套山纹甲陈新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又去水城见了钟道台,说了采买的货品,钟道台满意的听取了陈新的汇报,也不催促陈新早些出海。
宋闻贤为了避免孙国桢怀疑,没有和陈新一起进城,自己回了家,陈新从振阳门出了水城后,哼着歌去了宋闻贤家中。
宋闻贤一脸阴沉的开了门,把陈新带到书房,陈新在门口往周围一看,没见到肖家花,关了书房门后洋洋得意递给宋闻贤一张会票,天津取的二万两,宋闻贤一声不吭的的接了,陈新有点惊讶的问道:“这是孙国桢给的,他可是两条船都要参加,比钟大人还给得多,宋先生不奇怪他为何参加?”
宋闻贤哼的一声,“他前几日把我长子和肖家花都接去了他的官署。”
陈新恍然,定然是孙国桢察觉了宋闻贤和自己走得太近,宋闻贤狠狠看一眼陈新道:“以前李嵩都未如此过,都是帮你拜年惹的。”
其实宋闻贤也知道不是拜年的事,从他们一开始同去见孙国桢,孙国桢就已经把他们当做一伙。
既然人家早有准备,想吃人家的银子便不容易了,陈新皱着眉低头想了一会,对宋闻贤道:“此事孙国桢既然有所准备,咱们就到时再看,如果成算不大,就不冒这个险,肖家花不算什么,你长子却不能不顾。眼下孙国桢已经答应把我斩首匪首的军功报上去,要个卫指挥佥事下来,兵部有钱元壳帮衬着,等我从日本回来,就可以进入文登营。”
宋闻贤看看陈新,拱手道:“难得陈兄如此眷顾犬子,你我二人谋划良久,还是没拿回那一万两。”
陈新知道他说的去年给孙国桢的一万两,笑着安慰道:“宋先生,岂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是与这些大人虎口夺食。挣银子的机会多的是,我们去一趟日本也能赚不少。孙国桢形势堪忧,反倒更加小心,倒是这钟大人,自以为高枕无忧,嘿嘿。”
宋闻贤还是阴沉着脸,过了一会才问陈新道:“你在登州还有何事?”
“孙大人都有人质了,我也要带我的人质回去。”
“你是说…”
“疤子的家眷,这次要带回威海。”
墩堡的清晨,几只公鸡开始打鸣,四周的田地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王胡子的老婆王卢氏吱呀一声打开自己的房门,门口的一条流浪狗呜的一声,赶快跑开,转过墙角不见了,王卢氏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将一颗大大的眼屎抹到手上,然后用劲往地上一弹,然后抬头看看四邻,周围的几家女人也开始出门,唐作相的老婆出来后,看到王卢氏,嘴巴一撇,又回了屋。
王卢氏也哼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提着一个马桶走出来,谭木匠家的老婆正好也去倒马桶,跟王卢氏打个招呼,两人一起往粪坑走去。
“王家嫂子,你说这些当兵的不在,还真个不习惯,往日他们早上叫那号子吵得人心烦,你说现在不叫吧,倒不习惯了。”
王卢氏换了个手,也赞同道:“可不是,要说陈大人这些兵就是不一样,一个个又精神又听话,这打仗还厉害,哪像天津卫那些军兵。”
谭木匠的老婆道:“谁说不是,他们在这里啊,住着可放心,这两日搞什么行军拉练,人都走空了,就剩些船上的,船上的就不行,爱偷鸡摸狗,麻子墩听说被他们偷了好几条狗吃了。”
“就是,我说谭家娘子,你家那鸡笼边还是得养条狗,那些船上的不敢来咱这里,狗一叫就得跑。”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粪坑,这粪坑在居住区外面,坑的一边还有一个公厕,另外一边就是倒马桶的地方,坑边立着一个牌子“粪便未入坑罚银五分!”,两人小心的站在坑沿上,把马桶倒了。
谭家娘子又跑到十几步外,摇着轱辘车起来一桶水,谭家娘子一边摇,一边对王卢氏道:“还是这轱辘好用,刘先生整的那啥米德螺旋,半天摇不上来半桶水,还怪我男人没做好,那东西可难做,就我男人做了那么多年木工,也被逼得没招。现在刘先生也只得又改成桔槔(注1)来提灌井。”
水打上来后,两人一边着说话,一边把马桶洗了,王卢氏伸伸腰,抬眼看了看外边的田地,麦种和豆子都种下了,还有一些棉花,就等着浇水生芽,想到这里看看钦村河边的两个小水车。开春以来一直没有下过雨,现在靠着打的灌井浇水,井口太小,用桔槔提水也挺累,便集中所有木匠在钦村河边修了两个小水车,不过钦村河中的水流今年也少,修水车的时候又修高了一点,水位经常在水车叶片下面,水车大半时间都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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