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堡塞垛口内探出一个人头,回道:“把文书呈上来查验!”
说完便缓缓从堡塞上放下一只吊篮。
“将军?”
窦青朝李括望了望,征求自家校尉大人的意见。见李括点了点头,窦青从随身褡裢里取出文书放到吊篮中,高声喊道:“已经放好了,请这位兄弟查验!”
“你们且先等着!”
那戍卒从升上的吊篮中取出文书,小跑着进了石堡。
约莫过了盏茶的工夫,那兵卒跑了出来道:“我家守捉使大人有请诸位袍泽入塞休憩!”
说完便挥了挥手,自有人放下吊桥。
铁链吊索拉着巨木缓缓下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随着一声闷响,吊桥应声落地。
神策军朱雀团的众兵勇在自家校尉的带领下,纷纷策马踏过吊桥,进入了这座石堡。
由于长城堡始建时是为了防范吐蕃东侵,故而修建的极为坚固,采用的都是整块青石。
整座堡塞修建的四四方方,颇为规整。半圆形的墙头上能同时容纳五百人守卫,数十个垛口旁都备有足够多的箭矢、燃油、滚木。因而,虽然许久未经战事,但只要烽火一燃,这座岭中坚城便能立刻投入守卫,死死扼守住山口。
“李将军,欢迎欢迎,快里面请。我给弟兄们预备了烧好的暖酒,可新鲜的肉汤。”
长城堡守捉使滇吾奚迎了出来,满面荣光的笑道。
他本是居于湟水一代的羌族,因不堪吐蕃牧主的压迫举家内迁至陇右。因力大无比,精于骑射被当时的长城堡守捉使任命为火长,一步步靠军功升到了守捉使的高位,这一做便是二十年。
“多谢滇吾守捉热情款待!”
李括抱了抱拳,回施一礼。
李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人生着一头虬曲的黑发,肤色黄中透红,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虽已是年近半百,却是精神攫取,丝毫看不出疲态。
众人被滇吾奚热情的迎入内室,围坐在火炉旁,烤着手。
整座石堡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将领、兵士居住之用。下层则用来饲养马匹、停放储存军械、粮草。
整个石堡异常宽敞,仅仅上层就能同时容纳两千兵勇。
“滇吾守捉,我看你这堡塞颇大,不知有在遍弟兄多少人?”
李括轻酌了一口烧酒,笑道。
“唉,不瞒你说。我这长城堡实际编制应该是两千人,后来因为大唐西进,这长城堡失去了一线前哨的作用。陇右军费紧张,这多一个人不是多一口饭吗?故而哥舒大帅便下令精简各守捉堡塞编制,我这堡塞便被生生砍到了五百多人。若是除去老弱,怕能上战场者不足五百。”
“哦?那若是有敌军来犯,岂不是很危险。”
李括皱了皱眉,提出了担心。
“哈哈,哈哈哈。我说李老弟,你知道如今我们陇右的守捉设到了什么地方吗?从石门山到长城堡足足两三百里,中间还有金剑山相隔。除非吐蕃人是神兵天降,否则如何会一夜兵临城下。老弟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即便吐蕃人真的打过来,你看看这连绵山岭上,到处是我们的烽火台。我只需点燃烽火,金城那边就能看到狼烟。不出三日,大队人马便能来援。”
滇吾奚闻言拍着李括的肩膀朗声大笑,似乎少年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难道吐蕃人就没有动过攻打长城堡的心思吗?这座堡塞可是兰、渭二州屏障。一旦长城堡失守,吐蕃骑兵便可一路冲进平原,烧杀抢掠。这份利益吐蕃人能不动心吗,依我所知,陇右在南线一代的布防不不怎么严密!”
窦青看不惯滇吾奚倚老卖老的作态,争辩道。
滇吾奚面露不愉,但看在李括的面子上还是压下了怒火,和声道:“这点倒是不错,我军主力大都布防在廓州、鄯州一代,南线确实没有多少戍卒。不过近些年来,只有一些几百人的吐蕃游骑在秋冬之际翻过赤岭来这儿打秋风,从未有过大队军马!”
微顿了顿,他挤出一抹笑容,举杯道:“今日莫谈国事,愚兄为老弟你设宴,接风洗尘。当是不醉不归!”
注1:守捉:唐制,是唐朝在边地的驻军机构,其主要分布在陇右道与西域,大致于今天甘肃、内蒙古阿拉善右旗及新疆。唐代边兵守戍者,大者称军,小者称守捉、城、镇,各机构皆有使。守捉为唐朝独有,而别朝所无之职官,守捉驻兵300至7000多人不等。
注2:羌人:此处指的是定居于青海河湟地区,渭水上游草原一带的羌族。以羊为图腾,擅游牧,居住分散。吐谷浑:亦称吐浑,中国古代西北民族。本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后扩展,统治了今青海、甘南和四川西北地区的羌、氐部落,为吐蕃所灭。
第十五章 烽火(一)
堡塞内喜迎长安来的贵客,作为长城堡守捉使,自然要好好设宴款待一番。
是夜,守捉使大人滇吾奚于堡塞二层大摆筵席,宴请神策军将士。应堡主之邀,商队把头关瑜元及两名镖师亦有幸得以赴宴,一时间其乐融融,皆是和美之态。
在守捉使大人的命令下,戍堡兵士将平时进餐所用的方桌拼凑起来,足足从石堡东首延到西头。
“来,来,来,愚兄我敬老弟你一杯,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滇吾奚举起一只酒杯,冲李括遥举了举。
“同醉同乐!”
李括微微一笑,举起手中酒杯环举一周,随即一饮而尽。
“痛快!”
滇吾奚高呼一声,拍了拍李括的臂膀。“李老弟小小年纪便做到了一团校尉,想必是前途无量啊。我老滇最是喜欢结交老弟这样的爽快人,不为别的,活得舒坦!我滇吾奚一杯酒、一口肉,一个朋友!”
他这话说的豪气干云,连带着也激发出李括内心的豪情。
“如此快意人生,当浮一大白!”
李括又将酒杯斟满,仰脖灌下。
“啪、啪、啪。”
滇吾奚拊掌道:“老弟妙人也,且看看老哥我给你准备的楼兰舞宴。”
说完他朝身边一名亲兵吩咐了几句,那亲兵点了点头来到石门处招了招手。(注1)顷刻间便有一队身着艳丽丝裙的妙龄楼兰少女鱼贯而入,带入股股幽香。
“老弟,怎么样,还不错吧?”
滇吾奚得意的炫耀着,露出满口黄牙。
李括皱了皱眉道:“大唐军规,军营不允许携带女子。守捉使大人你……”
滇吾奚推了推手道:“哎,老弟这你就不懂了。我大唐军规所定不许携带女子回军营,乃是指的营妓。像这等绝代歌女,何在此列?”
此话一出,滇吾奚的手下纷纷响应赞同。他们久居戍所,常年见不到女人,一个个都是躁动难耐。若是连歌女都不让往营里领,那这生活也过得太无趣了。
滇吾奚手下的一名副将嘿嘿一笑,拱手冲李括道:“我家守捉使是替诸位弟兄着想。大伙难得见个‘荤腥’,若是连个‘肉末’的念想都不给,还有谁去替大唐卖命?我们啊不像李将军你是从帝都来的,见识深远。大伙只知道要养家糊口,更好的活下去。”
不知为何,本来合情合理的事情经由他口就变了味,李括只觉一阵恶心,连连皱眉。
“钟离,不得无礼!”
滇吾奚夹了钟离一眼,厉声喝止。开开玩笑本无所谓,但他这话说的已是有些逾矩。自己现在还不清楚李括的为人,最好不要给他留有把柄。
“来来,我们吃肉!”
滇吾奚亲自从一支炙鹿腿上割下一片薄肉,递给了李括。
李括微点了点头,接过鹿肉轻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呵呵,喜欢就好。开始吧!”
滇吾奚半眯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歌女开始表演。
领舞舞女冲众人深施一礼,便翩然起舞。
“括贤弟,你在长安见过这种舞蹈吗?”
滇吾奚将一只烤羊腿塞入口中,笑道。
李括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小弟生在长安十六载,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舞蹈。”
“那就对啦!这些都是楼兰遗民,这舞除却她们没人会跳。虽说长安繁荣昌盛,却不可能把各处的歌女都搜罗到吧?”
滇吾奚挤了挤眼,拍腿道。
“若不是守捉使大人慧眼实人,这些歌女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山疙瘩里采果子呢,哪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献舞于众人呢?”
滇吾奚旁边一武官堆满笑容,奉承着。
“奚磨查,就你娘的能说会道!”
滇吾奚轻踢了奚磨查的屁股,笑骂道:“不过啊,你这假话说的老子开心!”
“我们做副官的最重要的就是服侍好您,只有您心情好了,才能更好的带领大伙守卫大唐!”
奚磨查满嘴抹蜜,滔滔不绝。
“你啊!”
滇吾奚用手指轻点了点,也不说破。
“丽娘,好好跳,若是跳的好了,说不准我就把你赏给这位将军!”
滇吾奚正在兴头上,冲领舞舞女高声道。
那被唤为丽娘的舞女竟似听得懂汉话,脸颊霎时涨的通红。
“哈哈,这小妞脸红了,陪过守捉大人多少夜了还在这装起了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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