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山轻捋着胡须细细打量着李括,想弄清楚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是如何一步步做到如此高位的。
李括心下一沉,没想到最后还是把话题引向了太子,看来这个崔远山多半是给李亨做说客的。
崔远山点了点头道:“听说李贤侄天纵风流深得紫陌阁头牌皇甫云姑娘的芳心,她不但决定以身相许,还将一个宝贝赠予了你。贤侄啊,不知可有此事?”
他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李括还是为之一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从皇甫云那里搞到信笺的,难不成自己府中已经出现了崔远山安插的线人?
李括脑中一边飞速运转一边答道:“实不相瞒,晚辈却是与皇甫云姑娘是朋友。至于礼物嘛,不过是些香茗之类的馈赠。”
“咳咳!”
崔远山轻咳了几声,暗道李括这厮狡猾,却也不以为恼,慢慢试探着:“老夫素闻江淮盐运有暴利,也在地方衙门里滋生出不少贪墨者,不知括贤侄是否有兴趣在这方面查探一二?”
李括摆了摆手苦笑道:“伯父说笑了,小侄不过是一介莽夫,只会耍些拳脚,那些侦案的事情我哪里插得上手。”
“唉!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嘛。正所谓文武双全是人才,依老夫看,你就是咱大唐不世出的一个文武全才。”
崔远山毫不吝啬的将溢美之词丢给了李括,竟不丝毫脸红。他现在为了太子殿下,可是什么事情都豁得出去啊。
李括神色微微一滞道:“不知高伯父可否指点一二?”
见李括竟然变守为攻,崔远山暗自赞叹这小子有两下子!
“嗯,这盐运的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主要是我们要抓住盐商的心理。盐商要获得贩盐的许可,势必要买通衙门中的官员,为了保证受益的每个人都不将实情说出去,他们一般都会准备一个小簿子记录曾经贿赂的官员。”
微顿了顿,崔远山接道:“这份小簿子他们会命人抄成数份,几名核心的牵头人都会持有。因此,只要我们获得这份小簿子,便可以将整个利益团体连根拔除。”
崔远山得意的冲李括点了点头,将压力复又丢给了他。
李括沉默了良久笑道:“只是这份簿子如此重要,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获得。”
崔远山见他如此时刻还在装疯卖傻不免有些生气,但为了获取李括的支持,他还是保持一副慈善长者的姿态劝道:“贤侄啊,人这一生啊有时就像登山,你在爬上时会遇到山道两旁许多的风景。如果让你留意身旁的风景,你肯定会说后路还有更好的风景。但是盛极必衰,若是等到走了下山的路,再想看到已往那令人艳羡的风景,就大为不易了啊。”
注1:庆王李琮:天宝十一年(752年)五月,病死,被唐玄宗李隆基追谥为靖德太子。
第十四章 佛蛊(二)
对于如此明显的暗示,李括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他却偏偏受不住这般的说教。若是旁人说来,他或许还会听上三两分,可偏偏这句话是从他崔远山嘴中说出来的。此时他对太子虽然谈不上恨但也是绝无什么情感,让他把这份密信交给崔远山是绝无可能。毕竟,若是他在书簿上做些手脚,将对太子有威胁的人全部抹黑,是太过容易的事。
李括是一个做事有原则的人,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多谢伯父提点,只不过晚辈却偏偏是个执拗的性子,更喜欢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
李括冲崔远山微微一笑,毅然满面。
何者谓忠,何者谓德?难道只有忠于他李亨才是忠,只有为他卖命才谓德?
他已经被出卖了一次,实在不敢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上位者的手中。
“如若崔伯父没有旁的事,晚辈便先告辞了。军中实在事情繁杂,晚辈一时脱不开身。”
李括神情虽然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倔强,你便是太子又如何,你仍然无法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
“这……”
崔远山显然没料到李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正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颇为尴尬。
“告辞!”
李括毅然起身,冲崔远山行了一礼,便毅然而去。
望着李括渐渐消逝的背影,崔远山的面容渐渐变冷。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人才不为我用之,便为我杀之,你好自为之!…………
回到军营后,李括便找来了张延基,声明情况有变,暂时停止返京。
“括儿哥,这个崔远山想的也太美了吧?他以为全天下就他家太子殿下一颗独苗?龙生九子各有千秋,如今咱大唐这么多王爷,凭什么就他李亨安享群臣敬拜?”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奉劝括儿哥与太子和解,为之后铺路。但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实在是看清了李亨的为人。
刻薄寡恩,虚伪自私,这样的人若是登临大宝,简直是对大唐江山的璀璨蹂躏,将会致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一心只想着保证自己位置而不惜设计坑陷兄弟的人,又怎么会善待自己的子民?
括儿哥的选择对,若是换做了自己,多半也会选择这么做。
“我便说了一句,你瞧你说了多少。”
李括无奈的苦笑一声道:“我只是不帮他罢了,也没那么苦大仇深。只是我向崔远山隐瞒了此事,若是此刻突然返京难免引起生疑。以我所见,他不像是个有度量的主,势必会报复我,所以还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缓一缓再说。”
“嗯!”
张延基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是括儿哥的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去照做便可,完全不用担心后果。
“对了,括儿哥,我今儿个在街上发现了一桩奇事。”
张延基突然想起了什么,冲李括道:“你还记得八年前长安城中设坛讲法的吐蕃佛僧吗?我今日便在西城一座佛寺那里碰到了。”
李括闻言身子一震,立刻警觉了起来:“你说什么?可是那传播洛书诀的吐蕃妖僧?”
张延基点了点头道:“‘书现世、中原劫;佛尊开斋,两京陷。五斗米入香巴拉,烽燃瓜凉山河变!’嘿嘿,当初我们听到这劳什子的洛书诀时也是惊讶了许久,可现在看来全是唬人的把戏。这么多年过去了,吐蕃人被我们打的节节败退,连九曲大非川都被哥舒翰那厮夺了来,他们又有何能力夺取我大唐瓜凉之地。”
李括皱了皱眉道:“你肯定为首那人便是我们在长安城中遇到的那个讲授佛法的红袈妖僧?”
张延基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那些半大不小的娃娃们现在都跟着那妖僧颂唱这洛书诀呢,估计过不了多久满城都会知道了。”
“嗯,你点上十数个兄弟,且随我去看看。”
李括皱了皱眉,和声吩咐道。……
扬州城西有一佛寺唤延嘉寺,寺中香火颇盛。
今日有吐蕃佛僧前来此寺延讲佛法,引来不少信众。
信众的年龄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总角孩提,皆是满脸虔诚的翘首以盼希望能够得到佛祖的保佑。
李括和张延基好不容易挤过拥挤的人群,才算是看清了法台之上的佛僧。
只见正中台基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着红色袈衣的吐蕃佛僧,宽额厚耳,颇为富态。只见他单手作拈花状,正在向众信中传授佛法。
这人便是二人在长安城中见到的吐蕃红袈妖僧!
“我佛慈悲,怜悯世间众生。凡信奉本教者,死后皆可步入神圣之地香巴拉,品尝享用不尽的美酒和肉食。至于这入教也甚简单,只需缴纳五斗精米,蘸取清水涂于面颊上,便可以成为本教的信客。”
那佛僧的话语似很有感染力,台下信众纷纷窃语交谈,毫无表情的面颊上渐渐露出喜色。
“在那极西之地,在那雪山之巅,在那世界的尽头,便能看到莲花圣地--香巴拉。那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贫穷、没有饥饿、没有战争……”
红袈佛僧的嘴唇张张合合,极具诱惑性的话语不停从中散露出来。
想不到沉寂了五六年后,吐蕃佛僧又卷土重来,前来江都扬州坑害大唐百姓。
此时此刻,张延基仿佛又想起了终南山拗口里长安百姓互相啃食的惨状,一时气血上涌。若不是李括拦着他,张延基恨不得现在便冲上法台,和那吐蕃妖僧扭打作一团。
“你们要记住,我教教义可以概括为六字真言。”
红袈佛僧抖了抖袈裟,高声吟唱:“唵-嘛-呢-叭-咪-吽。”
这一句箴言却似生着魔力,众信客听了之后纷纷冲佛僧跪拜了下去。一时间扬尘滚滚,涕泪纵横。众信客随着红袈佛僧吟唱了起来,数种声调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直让人胸中烦闷压抑!
第十五章 佛蛊(三)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红袈佛僧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抑扬越来越明显,远古的梵音似从香巴拉传来,从信客的灵盖骨中击入,穿过雪山、气海,直灌全身经脉。
“信我佛者,得永生。逆我佛者,入地狱。信我佛者,得永生,逆我佛者,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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