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经过葛逻禄人临阵叛变的切肤之痛,高仙芝也吸取了足够的教训。这次的征兵虽然没有设立明显的门槛,没有对每名应征者验明身份背景,却不代表着高仙芝会放松对这些胡兵的监视。眼下他们刚加入安西军,对这支军队还没有什么情感,若是在往常高仙芝大可以由着他们慢慢找寻默契,但是此刻自己却没有这么的时间去布施。他需要这些胡儿立刻产生一种认同感,认定他们便是这支安西军的一员!
而能够让他们认同自己新身份的最好方法便是将他们与现有安西将士混编,不再单独设立军营!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通过安西老兵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的影响胡兵,让他们尽快适应安西军的纪律生活。由于安西军队正以上的军将都是唐人,高仙芝可以通过树状的体系很好的控制这支军队。因此,胡汉杂处还可以避免胡人结股抱团,这样葛逻禄人临阵倒戈的情况就绝不可能发生。
事实上,这次征兵的门槛是在军营内部,只有慕名应征后,这些胡儿才能看清。而一入行伍深似海,再想混个白身淌出去,便是绝无可能了。高仙芝需要胡兵这一股新鲜注入的血液,需要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即将到来的大食人的猛烈攻势。
既然如此,对待胡兵的要求自然会有提高。平时对待新兵的一天一练变成了一天两练,甚至这些倒霉催的胡兵间或着晚上还要被拉出来操练。这些胡儿本想着从军是个香饽饽,进了军营便可惬意的吃上白面。谁知道高仙芝非但用兵狠辣,连训兵也是如此。短短几日下来,他们的身子骨仿佛都散了架,再无一丝方来时的轻松惬意。
清晨卯时便要到军营的校场跑操,之后用过堂食就要马不停蹄的开始基础阵列训练。好在这个训练便是站站队列,变变阵型,无需太过耗费心神体力,不然大伙儿刚吃进嘴里的白面饽饽非得呕出来。
最磨人的便是午后的持械训练了。河中之地不比中原,虽已是入了十月,但秋老虎却丝毫不减威势。在毫无荫蔽的校场上一练便是个把时辰,中间还不允准吃水,这一天下来还不把人晒成了肉干?
虽然考虑到实际情况,安西教头发到胡兵手中的皆是些白蜡杆子和木刀,分量要比实际军械轻了不少。但便是如此优待,胡儿新兵一番持械训练后仍是叫苦不迭。
这倒也不足为奇,河中之地的胡民不似草原民族般好战骁勇,平日里多是做些小生意糊口的商贾。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们有多好的身体素质,不练即为兵实在不太现实。他们被唐军的优厚待遇吸引,企图来军营里吃白食,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真要这么训练个一年半载,他们非但养不精肥皮肉,就连现在仅存的一副皮包骨头也得被榨干碾碎了去。
但是,训练他们的安西军将领却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该是一日两练还是一日两练,完不成任务的胡兵当晚的晚饭便被取消,直恨的这些胡儿压根痒痒。监察营的弟兄仍是手持皮鞭在胡兵阵列中穿行,发现有人偷懒就毫不留情的挥鞭而去,在胡兵的胸背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渐渐的,胡兵发现偷奸耍滑这些在商道上屡试不爽的法子在安西军中根本行不通。吃的亏多了,他们也就明白清晓了唐人教头的底线,一切试图偷懒的行为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心思得到了统一,练兵的效率便得到了提升,起初这些连拿起家中菜刀都打颤的胡儿只过了四五日便可以轻松的挥舞大唐制式横刀了。
“我说巴玮耳,这枪不是这么使得。你要下盘方平稳,两手分握枪杆的上下三分之一处,根据对方的出击及时作出应对。
李括复用长槊将眼前之人的长枪挑飞,和声提点着。与其他胡兵不同,巴玮耳在每日的例行训练后会主动来到校场将当日练习的动作温习一遍。李括发现后,感叹他的刻苦用心,便抽出一些时间亲自陪他对练。
经过一日的练习,少年终于明白了巴玮耳为何许久练习仍不得要领。与许多胡兵相似,巴玮耳力大无穷,力道却使不到需要的地方去,这样一来,自然便在原地踏步了。
“你不要急着出击,先屏气凝神深吸一口气。”
少年端平了长槊,亲自给巴玮耳演示了起来。“像这样,刺出的时候不要把重心压到一只脚上,这样即便敌人变招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战场之上一丝一毫的闪失都有可能让人丧命,因此平常的基本功训练就显得极为必要。基础打得越扎实,战场上就能活的更久。对于这些出身寒微的胡儿来说,要想更好的活下去,就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我做不到!”
巴玮耳愤恨的跺了跺脚,双手抱膝坐到了校场上:“李都督,这长枪使来轻飘飘的,总是不带劲。我这么一刺出去,根本用不上气力。你看,你只轻轻一挑,便能破了我的倾力一击。”
李括摇头道:“是你不得要领。使枪者所用的本就不是蛮力,而是要静观局势,作出应对。”
少年将当初在长安城中,教头费林所说的每句话都悉心给巴玮耳讲了来,希望他能尽快理解使枪的精髓。
“至于你说的使枪飘嘛,是因为你重心没踩稳,你将步子内收再来试试,保准不会出问题!”
少年轻收足步,带起一抔黄土。屏息凝神,只见他手间长槊瞬时如灵蛇一般刺出,随风而起的是槊头间那根泱泱舞动的红缨。
第八十五章 望天(三)
一时槊锋飞舞,李括左刺右挑,横扫竖挡好不威武!
“好!舞的好!”
见李括将一柄长槊舞的如此灵动,巴玮耳不禁拊掌攒道,只是他的尾音还没有拖完,便觉那明亮瘆人的槊锋刺向了自己。巴玮耳一时惊呆,竟然忘记了避闪。
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的刺痛却并没有出现,槊尖在距离他喉咙只有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可是,都督你,为什么要?”
巴玮耳一脸茫然的望着李括,在他眼中,这名唐将是自己认识的待人最和善的将领,他不厌其烦的给自己讲解使枪要领,他一次次的抽出晨休和晚饭后的时间给自己持械对演,这样的人也会突然对自己倒戈相向?
“任何时候都不要完全相信别人,人这辈子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李括的声调很冷,相信有了今天的经历,巴玮耳今后再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
“记住你是一个军人,作为一个军人你最好的朋友就是手中的刀枪。”
李括收起了长槊叹了口气:“好了。快到卯时了,你快些去跑操吧。去的晚了,难免又要被教头斥责。”
“哎,哎。”
巴玮耳连声应着,心中满是对少年的感激。
“任何时候都不要完全相信别人,人这辈子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是啊,人这辈子只能相信自己!…………
虽只到了巳时,校场上站桩而立的兵士们仍不住的往外淌着虚汗。由于张将军特意强调必须着皮甲训练,故而即便内衫已经湿透,也没有人敢将厚重闷热的皮甲歇将下来。
“打起点精神,手都端平了!你小子是死爹了还是死娘了,一脸哭丧相。连白蜡杆子都端不平,趁早滚回铺子里享福去。你们家光卖香料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你小子来军营里凑什么热闹。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分分秒的丢神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别到时候打起仗来,害了自己也害了大伙儿。”
张延基作为这支百人队的教官,直为众人的训练急白了头。当初他们在长安城中训练时,虽然不免也吃了教头的挂落,但毕竟大伙儿性子要强,做事又上心,没出多久枪杆子就舞的有声有色。可如今,这伙儿兔崽子分明就是来军营混饭吃的,看看他们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军人的气质!若他们算作属国佣军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却是被高帅强行混入了安西军的正式编制,这样一来他们便成了安西军的一部分,若是如此这般丢的可是大伙儿的脸面。
“老话讲的好,年刀,月棍,一辈子槊。别看你们现在拿的只是一支白蜡杆子,现在你们练习的每一招式都是使槊的基础。虽然你们不见得每个人能用到槊,但长枪的道理是一样的。用些力,用些力,说你呢,你小子别偷懒,胳膊端平了,狠狠的刺出去。你不杀死敌人,便是敌人杀死你!”
张延基学着昔日教头的模样狠狠挥了一记马鞭,吓得眼前那惜力偷闲的胡兵一个寒战。
“啊!”
“还有脸叫,真是个直娘贼的绣花枕头!”
张延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啐出一口浓痰。他娘的,这些家伙真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眼看着高帅就要检阅各营新兵操练结果,这些家伙这副痞赖模样叫他怎么拿得出手。他们丢得起这个脸,他张延基还丢不起呢!
正在他懊恼之时,突然瞥到了队伍后排的巴玮耳。这小子生的五大三粗,即便隔着几排仍能让人看得分明。嘿嘿,这家伙虽然脑子笨了些,却是胜在勤奋。若是自己稍稍点拨他一番,说不准这小子还能给自己撑撑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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