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军爷,你这是在募兵吗?”
那少年瞟了濮大锤一眼,怯生生的问道。
濮大锤只觉好笑,用手点了点旗帜上的字道:“这上面的大字写的分明,我们不募兵难不成还来卖菜?哎,对了小兄弟,你这扁担里装的是什么?”
“哦,是茶叶。”
那少年说完便俯身从扁担中抽出一块圆坨坨的茶砖,递到濮大锤手边。
“嘿嘿,俺老濮正愁没茶叶喝呢,这小子就预备了一块孝敬我,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说完濮大锤就要将茶砖往自己身边收。
那少年不知这军官竟如此痞赖,一时也是微愣,不知该做些什么。
“大锤!把东西还给人家。”
李括厉斥了一声,喝止了濮大锤的行为。
“嘿嘿,将军别生气,俺老濮不过和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
濮大锤悻悻的挠了挠头,将已经送到袖口的茶砖又递还给了少年。
“谢谢军爷!”
那少年忙不迭冲李括鞠躬,以示感谢。
“你是来应征的?”
李括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亲切感。
“是,俺想应征,不知能换多少银钱?”
那少年点了点头,朗声问道。
李括微微一愣,思忖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少年所说的,是朝廷对应征的长征健儿一次性给予的十五贯肉好的补贴。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钻入钱眼里,要把自己卖了?
“十五贯的银钱,一次性付清。至于你是捎给家人还是带在身上随你。”
“十五贯钱,十五贯钱,军爷能不能多给五贯?”
那少年默默将钱数念了几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这是朝廷定制,我们也无能为力。”
李括摇了摇头,沉声回答道。
旁边的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男子凑到少年身边,低声道:“二娃子,要不咱走吧,为了十五贯钱把自己卖了不值啊。”
另一个矮白的胖子也劝道:“是啊,这些茶叶卖掉也不少钱了,哥几个再凑上一些钱,你阿爷的病未必不能治。”
那个少年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良久,他终是咬了咬牙道:“不行,即便麻烦你们,也只能抓上三个月的药,阿爷的病很重,药不能断。我二娃没本事,也不能看着他老人家受苦。我也打算好了,今天就把自己卖到军中去,这担子茶叶劳烦二柱哥帮我卖了,和十五贯肉好一齐带回乡里去,帮我阿爷买些孙郎中开的药,想必过了这个冬天,阿爷就能下床了。”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咱老老实实的做小本生意,到底能攒下些银钱,若是从了军……”
因身前站着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兵卒,二柱子的话没有说完。灿灿的看了二娃一眼,他终是长叹一声。
李括听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少年是替阿爷筹钱治病,但苦于高价的草药不得已咬牙从军,以换一些银两。李括心中轻叹一声,他当初和这少年何等相似?为了一斗米粮,一份药材而发愁、无奈。看到眼前的少年,他便想起自己的过往。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
“十五……噢,不、不,十七!”
话才一出口,少年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忙挥着手臂更正道。
第七十二章 社稷(四)
百行孝为先!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削的少年,李括心中阵阵酸楚。
他跟自己的境遇实在太像了,看着他李括仿佛便看到几年前自己的影子。
“小兄弟,我看你的茶不错,这样吧,你的茶我都包了。但你的年龄却是太小了,不如等你长大些再来从军。我就在疏勒任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李括便冲窦青点了点头,窦青心领神会的从木桌上摸出一个褡裢,从中抽出两串串好的铜钱,递给了少年。
“将军,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啊。”
二娃忙将一串铜钱推了回去,口中连连惊呼。
“拿好了,回去给你阿爷看病。剩下的钱吃些好的,把身子养结实才能来从军!”
李括笑着替二娃找好了台阶,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家中又有阿爷需要照顾,他怎么忍心让他卖身从军?
“噢。”
二娃被李括说的一愣,轻应了一声。
“还不快谢过军爷的恩德!”
二柱子踹了二娃屁股一脚,笑骂道。
“谢谢将军大恩大德,谢谢将军大恩大德!”
二娃跪倒在地便拜,少年予他有大恩,这三十贯肉好可是救命钱啊。
“快快请起!”
李括可不喜欢这种感谢的方式,忙迎身上前将对方虚扶起。
“以后别总想着把自己卖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拍了拍对方精瘦的肩膀,李括和声鼓励着。
“嗯。”
二娃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虽然眼下自己要赶回家伺候卧病在床的阿爷,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旦阿爷的病情好转,自己便要投到将军军中,以效犬马之劳!
“我姓李,单字一个括。”
少年毫不掩饰的应着,看向二娃的眼神就像看待亲弟弟。
“李将军,有生之年,我二娃一定要报您的大恩!”
二娃冲李括抱了抱拳,毅然满面。……
陈-希烈端坐在一把藤椅之上,正安自用着膳后香茶。
这几日,他直是头痛不已。李林甫的突然病倒,让皇帝陛下选择他代理大唐右相之职。但这却丝毫没有令他感到喜意。
相反,他感受到来自于杨钊的强烈敌意。这个家伙,倒是等不及了!
若只是杨钊一人的敌意,陈-希烈倒也不会在意。问题是,他能感觉到皇帝陛下在隐隐扶持杨钊,希望他能替代李林甫的位置。
就凭他?轻嗤了一声,陈-希烈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他已经在李林甫手下默默无为了十几年,难道还要再在杨钊手下再装上十年老好人?
“父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正在沉思,屋外便传来了长子陈睿的声音。
“睿儿啊,来,到为父的身边。”
陈睿行至陈-希烈身侧束手而立,恭声道:“父亲大人,适才孩儿前往绮月楼找寻子林,谁料那厮果真在那。想不到子林出了一趟城竟结交了两位俊秀公子。孩儿自作主张将其带回,说不定还能为我们所用。”
他口中所说的子林便是燕山县侯罗方琼的独子罗子林,他祖上因为帮助太祖起兵反隋,封了开国国公,按照爵位递减的原则,到他父亲这辈已是县侯。若他再不出仕,能得到的封爵便只剩下一个食邑七百户的县伯。(注1)只是,罗大公子却似乎没有入仕的心思,跑到陈-希烈府中做起了清客。陈老相爷与罗侯爷是故交,自然对这个晚辈多加照拂,也就养成了罗大公子广交友人的习惯。
前些时日,罗子林偶然得知陈老相爷在求聘护卫,便在流连花月场所、酒馆茶肆的时候稍稍留了番意,没想到在一次吃酒听曲时遇到了两名故交。一番交谈下,二人皆愿意来相府一试。
陈-希烈端起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疑惑道:“俊秀之士?睿儿啊,如今形势对我们陈家很是不利,一切都得谨小慎微,你怎么还能往府中带身份不明之人呢。若是有心之人派来的细作,我陈家岂不是要……哎,你这孩子。”
陈睿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险些为家族带来祸患,心下自责竟跪伏在地,泣声道:“孩儿愚钝,险些坏了父亲的大事,还请父亲责罚。”
陈-希烈却是长叹一声,起身扶起自己的长子道:“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我陈家现在既已被圣上猜忌,就该低调行事。要知道这天下就像一盘棋局,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你身为陈家的长子,凡事都要多思量些。我百年之后这家业迟早是要传给你的,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陈睿唯唯称是,再不敢有半分违逆。
陈-希烈轻拍了拍长子的臂膀,语重心长道:“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需太过自责,我便会一会他们二人又如何?只是你身为长子,凡是都得从家族的角度考虑问题。”
见陈睿态度恭恳,陈-希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论风仪论气度都是不错,虽然少了些许年轻人应有的魄力,但做个家族的接班人该是不会差的。
“睿儿啊,你去把他们唤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子林结交的朋友能有多么出色。”
前厅外,众人皆疑惑为何陈睿久久不见出来,正当时,却听见他笑声道:“二位随我进来吧,父亲大人很想结识你们这样的后进之士。子林,你也进来,父亲大人有话问你。”
随着陈睿步入前厅,却见陈-希烈正端坐在上首正座上。应无悔、应无求二人依着晚辈之礼向陈-希烈行了满礼,老相爷才收起肃穆的表情,和声道:“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子林的眼光果然不错,改日我得寄予燕山侯一封家信,早日将子林与容儿的婚期敲定,免得这么个到手的好女婿跑了。”
这番玩笑话一下缓解了厅内过于严肃的气氛,罗子林却是满面通红,低声道:“伯父大人!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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