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沈丽娘的声调里已隐隐有了哭腔,佳人落泪颇是令人动容。
“丽娘,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一个女儿家长期待在我府中,恐怕不利于你的名声啊。”
李括叹了口气,和声安慰道。
“呵,原来公子是轻看我的出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丽娘显然错悟了李括的意思,气极反笑:“公子,丽娘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懂得贞洁二字。虽未能说出淤泥而不染,却也是守身如玉,是北里出了名的清倌儿。后来虽被吴参军赎了身买入府中做妾侍,但那吴参军买了妾侍后便卧病在床,不能行那……行那男女之事。所以,所以丽娘现在还是处子……处子之身。”
说到最后,沈丽娘的声音已是微弱蚊蝇。觉得被人轻贱,丽娘将头埋进臂弯,隐隐抽泣。
“哎,丽娘,我不是嫌弃你的出身,只是,只是……”
李括叹了口气道:“只是我心中已有女子,怕是要辜负丽娘的一番美意了。”
闻听此言,沈丽娘抬起头道:“公子心中之人可是阿甜姑娘?”
李括惊她一语道破,奇道:“丽娘如何知晓?”
沈丽娘擦去眼角的泪水道:“都是做女人的,如何会看不出。听延基少爷说,公子你少时家境贫困,阿甜姑娘整日偷闲来到公子府中浆衣做饭,又帮着照顾伯母,这些你可都看在了眼里。正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久生情愫。这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一桩美事。”
“丽娘既已知晓,便不要强求了吧。”
“这算何事?公子无需为难,丽娘甘愿做小!”
沈丽娘定了定神,一字一顿道。“以公子如今的身份地位,有几房妾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况且公子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夫人想想。公子领兵在外,怎能没有一两人照顾?阿甜姑娘做了正室,依照朝廷法度便需留在京畿。若是公子身边没个人照拂,老夫人该有多担心。”
“这……”
“公子无需犹豫,若无公子相救,丽娘定会被那黑心的吴大公子卖到烟花场所。丽娘本已准备以死明志,是公子救了丽娘。丽娘有感于公子仁义,愿以身相许,报答公子的大恩。”
沈丽娘完全不给李括说话的机会,跪倒在地,咬牙道。
“丽娘你,你……”
不曾想事情变成这样,李括直是一阵无奈。“你且先起来,这件事咱们慢慢商量。”
“不,公子若是不答应丽娘,丽娘便一直跪着。”
沈丽娘咬了咬嘴唇,狠心道。
“哎,你这是何苦,何苦呢!”
李括只觉心中憋闷,不停的在屋中踱步,思忖良久叹道:“好吧,我暂且答应你,只是此事你不要到处乱说。你若是后悔,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强留!”
沈丽娘得了少年允准喜不自胜,起身款款施了一礼:“多谢公子怜惜!”
“你啊!”
李括无奈的摆了摆手,苦笑连连。
屋外不远的一块石头后,杜景甜却已气的七窍生烟,若不是张延基还拽着她的衣袖,怕此事已经冲入屋内。
“别拉着我,别拉着我,本小姐要冲进去砍了李小七那个负心的家伙。”
杜景甜挥舞着拳头,一阵破口大骂。
“哎呦喂,我的个姑奶奶,您小点声,小点声成不?您这么大的声音,一会括儿哥和丽娘该听到了。”
张延基忙捂住杜景甜的嘴巴,连连求道。
“呜……松开我……呜,我就是要他听到……呜呜”“啊!”
张延基发出一声惨呼,下意识的将手掌从杜景甜嘴边抽开。
“我说姑奶奶,您有话好好说,干嘛咬人啊?”
“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好好说?我看啊,你和那个死七包子是一伙的,就是来气我的!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杜大小姐直觉一阵委屈,连带着张延基也吃了挂落。
“冤枉,我冤枉啊我。若不是我把姑奶奶你拉来,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冤枉,十足的冤枉啊。”
“一定,一定是那个什么丽娘的勾引小七,这个贱女人。”
“对,对,一定是他勾引的括儿哥,我就看她不是个好东西……”
“哎呦!”
张延基只觉左脚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杜大小姐的一只天足正狠狠的踩在他脚上。
“我说,姑奶奶你怎么不光咬人,还踩人啊。我,我又说错什么了。我这个命苦哎……”
张延基嘴巴已咧成了苦枣儿,直后悔带着少女前来。
“我要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负我!”
杜景甜越想越气,终是跑向了书房。
“哎,我的姑奶奶哎!括儿哥我对不起你,你……自求多福吧……”
张小郎君一边揉着脚一边发出如斯感叹。
李括正与沈丽娘闲聊突然门砰的被推开,杜景甜满脸泪痕的盯着少年,恨声道:“死小七,死七包子,活该被做成煎蛋的死小七,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李括微微一愣,嘴角扯了扯:“阿甜,你不是睡了吗,怎么……”
“是啊,我去睡觉了,你好和这个狐狸精谈天聊地了;我去睡觉了,你好和这个狐狸精私会了。我说为什么这些时日你都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原来是在想这个狐狸精!”
杜景甜指着李括一阵大喝,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阿甜姑娘,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公子……”
沈丽娘不忍见李括被误会,走过身低声解释。
“啊!”
沈丽娘有些吃惊的望着杜景甜,摸了摸左颊滚烫的肌肤,低声抽泣了起来。
“阿甜,快住手!”
李括一把握住了杜景甜的手,呵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吼我,死七包子你竟然吼我?你成了疏勒兵马使了,不需要我了,就吼我?你看不上我了,是不是?你讨厌我了,是不是?去和你那什么丽娘、娇-娘、伪娘谈天说地吧,再也别想见到我!”
杜景甜奋力甩开李括的手,右臂掩面跑了出去。
“姑奶奶,你要去哪?”
张延基见杜景甜冲了过来,忙迎身上前。
“啊!你怎么还打人啊?”
一晚上第三次被杜大小姐胖揍,张延基直是有苦说不出。
“臭男人,一群死包子,活该被做成煎蛋的死包子,臭男人。臭男人……”
第三十三章 股肱(一)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大唐皇帝李隆基直是雷霆暴怒。在芙蓉园还没有游玩几日,他便接到了太原尹裴行达的奏章,声称河东大旱,请求朝廷赈济。(注1)“废物,一群废物。想不到朕就养了一群废物!”
李隆基抓起御案上的一堆奏章奋力朝台下扔去。
“陛下息怒。”
李林甫捡起散落的奏章,劝道。“河东久旱,发生饥馑也实属正常。只要朝廷及时赈灾,很快灾情便能平复。”
李隆基轻嗤一声道:“相国说的容易,赈灾,朕拿什么来赈灾!陇右战事便耗去了太仓贮存多年的粮食,前些时候朕又向关陇大族平价收购了大量粟米以平息长安粮价。你现在叫朕,叫朕拿什么去赈灾!”
李林甫轻叹一声道:“陛下,河东乃龙兴之地,晋阳城更是我朝北都,若是朝廷不及时赈济灾民,恐生变故啊。”
“哦,那相国倒说说,朕该如何赈灾,莫不是把这大内私库的粮食挪运到河东,由那裴行达开仓赈济?”
李隆基狠狠夹了一眼李林甫,语调里满是怒气。
李林甫立时跪倒在地:“臣不敢,陛下,老臣以为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不如先下旨令裴行达开晋阳城及河东各州县粮仓放粮,以作应急之需。”
“不行!”
还没听完,李隆基便厉声喝止了李林甫的建议:“相国难道不知道河东道是我大唐的产粮重地吗?历年朝中官员的粮饷都是由河东道上缴的皇粮垫付,如今快到年岁,若是府库中的粮食都去赈济了灾民,那到时我大唐的文武百官去吃什么!”
李林甫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如今赈灾如救火。朝廷官员那边,可以先用布帛替代粮食,等到来年江淮的粮食运送到了长安再发放给朝员。”
李隆基思忖了片刻摆了摆手道:“不行,朕贵为天子,怎能连俸禄都发不起。若是叫蛮夷听去,朕天可汗的威名往哪里放!”
“陛下!”
李林甫冲李隆基拱了拱手,行礼道:“朝中百官家中多少都有存粮,想必坚持到来年春天不成问题。可是河东道百姓们的米缸里可都见底了啊,若是再不赈济,臣恐怕,恐怕会饿死人啊。到时饿殍满地,怕有瘟疫蔓延啊!”
李林甫伺候了李隆基十几年,太清楚这个主子的心理。李隆基最大的缺点便是好大喜功,怜惜面子。若不讲将害关系跟他讲明了,怕他是不会答应开仓赈济灾民。
“这……”
李隆基终于陷入了犹豫,灾荒饥馑他倒不是很怕,大唐四海之地,每年总有几个地方会爆发旱灾,若是每发生一处旱情他都忧心一次,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干脆出家做和尚,倒也落个清闲。只是这瘟疫却着实让他忧心,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是任由疫情发展,那受灾之地可就不仅是河东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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