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藏冷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谷口。想这么就把近两万吐蕃士兵困死在谷中,真是痴人说梦!……
“都尉!当真要退?”
濮大锤吃惊的看着李括,难以相信这话是自己无比敬服的李将军说出来的。
“叫弟兄们退出第一条防线,退到鹿柴一代。”
李括摇了摇头,复又重复道。
“这,这……”
濮大锤攥紧了拳头,吐吐吞吞好不坳扭。
窦青瞪了他一眼道:“七尺男儿恁地跟个娘们似的,都尉大人叫你退你就退!”
“唉!”
濮大锤愤恨的挥了挥臂膀,叹声而去。
“窦大哥,叫大伙儿把马匹上的箭筒都取下来,一会怕是有场恶战了。”
少年叹了口气,道出了心中的担忧。“高帅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窦青心下一沉,抱拳施了一礼道:“回都尉大人的话,高帅还在箖山口一带驻扎,说是要严防吐蕃驻军回援。”
李括皱了皱眉道:“我们来到九曲一带不过七八日,高帅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少年一直不明白为何高秀延会将主力全部驻扎在箖山一带的隘口里,照常理说唐军人数占优,又将吐蕃人逼出了城池,完全应该一鼓作气灭掉敌军。可是高帅却坚持率主力阻截吐蕃援军,难不成指望自己这东拼西凑的五千士卒灭掉吐蕃人两万大军?
“这……”
窦青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都尉,不是属下多心,您还是应该给自己留条退路。”
在唐营中摸爬了滚打了多年,窦青对官场交际这一块看的透亮。高秀延随在明面上已和李括修复了关系,但实际上却与少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有的人,别看他面上和善,保不准私底下藏了什么花花心思。
毕竟,最难的测的是人心。
李括心中一沉,脑中飞快的闪过了几个念头。
自从自己领下这个阻截吐蕃赞普的任务,高秀延便表现的甚为愉悦。这本没有什么反常可疑,只是高秀延却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嘱咐他一定要将吐蕃人阻截至少三日。
三日,三日!
仅仅给自己五千人,竟然让自己守住山口三日,哪来的这般道理。
况且,自己向他申领一人双骑时,他竟以设伏不需要马战为由断然拒绝。谁都知道,经过河口大捷,唐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坐骑,他身为一军之帅,怎会表现的如此吝啬?
莫不是……
哎,一定是自己多心了。即便他对自己有意见,也会当面提出来;即便他看自己不顺眼,也没必要把数千袍泽的性命搭进去。
“窦大哥,我们要相信高帅。三天,只要顶住三天,我们便成功了!”
李括攥紧了拳头,面上露出了融融暖意。从赤岭往返九曲至少要五日,如果自己拖住了三天,以八天的时间,唐军完全能够拿下皑皑雪山上的桥头堡!
“得令!”
窦青抱了抱拳,欣然领命。
“延基、无罪。你们再去查探一番碎石沟两旁的陷阱,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少年将目光转向了两位好友,“嗯。”
两人齐声应是,用眼神做出了保证。
“图拔大哥,麻烦你和瑜成一道将白狼族的弓骑兵布防在石台上,随时准备以火力压制敌军。”
“定不辱命!”
二人回以一记标准的军礼,眼神中满是毅然。白狼族的勇士虽然装备不及唐军,却射得一手好箭。于高处漫射,定能将试图夺取石台的吐蕃蛮子击的落荒而逃。
“李晟何在?”
李括环视了一周,却未见到李晟。
“将军,我在这!”
寻着声音寻去,但见李晟满面黑灰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冲李括抱了抱拳:“吐蕃人已经越过了石壕,我已经遵照您的指示,将袍泽们都调回来了。”
“嗯。”
李括点了点头道:“一会希望李晟大哥能带领铜武营的老兵,配合大锤顶住正面战场。”
李晟略一思忖道:“挡一时倒是不难,只是这鹿柴一代已是无险可守。若是吐蕃人沆瀣一气,怕是支持不了多久。”
“你只要给我顶住三个时辰!”
李括面容一寒:“我便能重创吐蕃军!”
“如此,我便将身家性命交给将军了。”
李晟甚是爽朗的一笑,打趣道。
李括笑骂的给他肩头砸了一拳道:“这铜武营的老兵可是我的老本,折一个少一个,你可给我悠着点。”
“知道了!”
李晟敛了笑容,行了一军礼。“三个时辰!倘若我李某人撑不过三个时辰,这项上人头您尽管拿去!”
“拜托了。”
李括一时动容,拍了拍李晟的肩膀道。
“李大哥,那我呢!”
王小春不甘的从身后挤了过来,努了努嘴道。
“当然不会忘了你。”
看到近前的少年,李括只觉胸中涌入一股暖意。自收编河口一代的唐人遗民以来,营中的氛围越来越活跃。他们已经渐渐从被人奴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融入到唐军的生活之中。最让少年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同胞的眼神不再木讷愚痴,而是透着一股对生活的希冀与期盼。
只要有了希望,再艰难的坎儿也能迈过去!
“看到碎石沟儿旁的那个小山坡了吗,我教你带领雄武、振武两营将士在其上摇旗呐喊,击鼓鸣金。”
李括拍了拍王小春的臂膀,鼓励道。唐人遗民一共有近千人,少年按照大唐军制将他们大致分为两营,每营设一校尉,临时统领五百弟兄。而王小春因为表现果敢,被自己破格擢升为一营最高指挥官,和二狗子一起担负起培养铜武营后备军的重任。
一听都尉大人给自己分派的是这般任务,王小春一时来了急:“李大哥,为何其他弟兄都向前线拼杀,我们却只能在后面干看着。莫不是李大哥以为我们骨瘦力弱,当不了大用?”
李括笑了笑道:“你这一千士卒可是关乎到我们生死的生力军,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拿出来用的。再者说,你们在这场战斗中肩负着重大的使命。能不能逼退吐蕃人的冲击,就要看你们的‘演技’了。‘一军之中,百兵之责分而不同。’骑兵有骑兵的职责,步兵有步兵的作用,何来高低贵贱之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倘若连你自己都底气不足,又拿什么跟别人去争呢?”
“李大哥,我,我误会你了……”
王小春立时羞红了脸,惭愧的低下了头。
“记住你是一个唐人,一个男人!无论何时,都不要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李括攥紧了手中的横刀,毅然满面。
第八十二章 血袍(七)
唐军所构筑的第一条防线位于双龙谷两条纵巷的交界处,是一道天然的鸿沟。
十余丈宽的壕沟虽然不能将重新焕发斗志的吐蕃人完全阻绝,却可以很好的减缓吐蕃人进攻的速度。双龙谷从远处看呈一倒葫芦形,而这壕沟便是葫芦的颈项。宽敞开阔的谷地在这一壕沟处迅速缩窄,只能容许一百余人同时通过。
吐蕃人绝对兵力虽占据明显的优势,在这狭窄的壕沟前,却不得不分成数个百人队依次通过。这样一来,他们的人数优势便荡然无存,只能冒着被砂砾刺伤脚掌的风险,与唐军进行一对一的肉搏。
唐军凭借地形的优势,先用羽箭漫射杀伤敌军,挫其锐气;等到吐蕃人大部进入壕沟又洒下桐油,引燃一道火墙阻截敌军。经此一番战略部署,作为先锋的三千吐蕃士卒便死伤了大半。兵卒们跳入壕沟便很难攀援上来,往往还没摸着唐军的脚掌便被烧成了一堆灰烬。吐蕃千夫长哭着喊着跪倒在九曲总督埃斯藏脚前,请求给予足够的增援。埃斯藏一方面气愤千夫长的无能,一面又对唐军恨得咬牙切齿。思前想后,他还是拨给了这个千夫长两千人,命他在半个时辰内拿下壕沟,否则提头来见。
那千夫长吓得一步三跌的奔到壕沟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兵力压了进去。也许是敌军的火油用完了,也许是唐人的羽箭耗尽了,在大伙儿即将登上布满沙砾的缓坡时,唐军突然鸣金收兵,向后方撤去。
吐蕃千夫长一方面庆幸自己完成了任务,另一方面却也痛恨唐人的不战而退。烧死、射死了自己千把来的弟兄,就这么一声不吭的逃了?
只是他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弯弯绕绕,总督大人一声令下,吐蕃中军立时分以千人队攀越向壕沟。众军官一致预料的伏击并没有出现,从第一个兵卒跳进壕沟到最后一个士兵爬上坡原,自始至终唐军都没有射出一支羽箭!
莫非唐人真的撤军了?
绝不可能!他们千里迢迢奔到这九曲城,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放弃?
“传我将令,所有人警戒行军,保护好赞普的安全!”
总督埃斯藏皱了皱眉头,终是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挨到了后半夜,铜武营中的老兵们皆是饥肠辘辘,一脸倦容。激烈的战斗榨干了他们的体力,中午吃过的稀粥嚼过的胡饼根本就不够弥肚缝儿!
疲惫与困乏满满的写在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人发出一声抱怨。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能退,胜败在此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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