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给李隆基的要求里也提出了收编马匪一事,李隆基却回避了此事,只是准他组建两千民团协防沙州,于是,那支马匪摇身便整编成了民团,至于荔非兄弟,李隆基却不提赦免他们从匪之罪,无奈,李清只能私用他们,但这次带他俩出来,目的却是要调开他们,趁机将那支马匪彻底清洗干净。
蒲昌海在唐朝时尚未干涸,有赤河(今塔里木河)和且末河注入其中,沿湖两岸牧草丰美,林木葱郁,但此时已入秋,树叶凋零、牧草枯黄,数十只巨雕盘旋在李清他们的正前方上空,似乎树林里有食物,但苦于枝桠密集,巨雕们无隙可入。
“三位神箭手,要不要比试比试?”
李清一指天空那群巨雕,对武行素、南霁云和荔非守瑜笑道:“射杀那群巨雕,谁杀得多谁就获胜,如何?”
旅途上枯燥无聊,李清便想出这个办法来激发大家的热情,只可怜那群巨雕也是生态链中一环,却被李清这个枉为后世之人所相中,成了他的活靶。
果然,他这个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赞成,大家精神大振,尤其是三位神箭手,皆傲然挺胸,不语而应,荔非元礼喋喋大笑,冲上来怪叫道:“既然是比试,那必然需要彩头,我倒有个好的提议。”
见众人眼睛都望着他,他不禁更加得意,眼睛斜向马车,手指了指李惊雁笑道:“不如请郡主拿一样东西出来,作为获胜者的奖赏,大家看如何?”
荔非元礼虽投降李清,却欺他年轻,一直不肯服他,一路上,他早被李惊雁的绝美身姿所倾倒,便厚着脸皮对李惊雁大献殷勤,一直不离她的马车左右,李清的亲兵们几次想收拾他,却被李清制止,他见李清不说话,便更加得意忘形,此时,他当众提出这个建议,只盼自己兄弟赢了,他也好得到美人之物。
李惊雁正伏在车窗上瞅着自己的李郎出神,让她随李清去龟兹,却是帘儿主动提出,当然是给她一个机会,但更重要的任务是盯住李清,省得他再带一个什么高昌公主、龟兹公主回来,自从南诏阿婉之事后,李清的信誉便在帘儿心中破了产,他如此年轻便居高位,自然是仕女、娇娘们的眼中目标,据说胡女更加热情奔放,他常在岸边走,难保不会湿足。
李惊雁忽然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不由有些窘迫,急缩回到车内,李清见荔非元礼想要李惊雁拿东西做彩头,早知他心思,心中冷笑一声,上前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有本事就自己上,却打兄弟的主意。”
荔非元礼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如果都督愿和我比箭,那我奉陪!”
他明知李清武艺不行,却故意拿此话挤兑他,他的胆大妄言立刻使李清的亲兵对他怒目而视,甚至好几个还挽起了袖子,李惊雁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担忧地望着李清,不知他该怎么回答,虽然李清完全可以凭身份不理睬属下无礼,但李惊雁的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的爱郎拿出点英雄气概,战胜这个相貌凶恶丑陋男子。
这时,旁边武行素立刻插口向荔非元礼狠道:“我来替都督和你比!”
李清却抬手止住武行素,淡淡笑道:“和我比可以,但比什么箭、怎么比,则由我来定,可好?”
荔非元礼看了看南霁云手上的弓,又看了看武行素手上的弩,不由傲然一笑道:“好!就依你,但是输了就输了,不准你拿都督身份赖我。”
李清摇了摇头,上前对李惊雁道:“惊雁,你可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当彩头?”
李惊雁想了想,取出一把黄金短剑,“这是我爹爹临行前给我的,我身边男人能用的,就只有这个了。”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可如果被他赢了,怎么办?”
李清轻轻冷笑道:“你放心,他赢不了!”
李清慢慢来到荔非元礼面前,将手中金剑晃了一下,笑道:“就这把剑作为彩头,若你愿意,我就出题了。”
荔非元礼盯着那把黄金短剑,眼光炽热,毫不思索道:“好!你出题便是。”
“且慢!”
旁边的荔非守瑜纵马上前,他已经想到了李清所要比之箭,不由叹口气对大哥道:“我看就不用比了,你必输无疑。”
“你为何这样说!”
荔非元礼脸一沉道:“我虽然箭术不如你,但比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莫要管,都督出题便是。”
荔非守瑜见他不听,苦笑一声道:“你非要自讨没趣,我也没办法了。”
他回头对李清道:“我家兄长自以为聪明,抓住了都督的弱点,都督不妨出题让他听听吧!”
李清微微一笑,对荔非元礼道:“你听好了,这次去见高仙芝,我们就比比看,看谁能说服他不但不要我们还兵,而且还要再给我们一千人,这便是我出的题,你敢比吗?”
“这算什么?”
荔非元礼怒声道:“我们讲好是要比箭,你这算什么箭?”
李清笑了一下,道:“我刚问过你了,比什么箭、怎么比,则由我来定,你也应允了,是不是?”
“是倒是,可是你……”
李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冷笑道:“我这也是箭的一种,叫‘唇枪舌箭’,难道不是吗?”
‘唇枪舌箭?’荔非元礼不禁膛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荔非守瑜叹道:“大哥,你明白了吗?你和都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象你为何不去找小兵比试一样,都督是主帅,考虑是用兵用将而不是用枪用剑,你明白都督的意思了吗?你总在都督面前无礼,都督已经一容再容,你却不知好歹,若再不知尊卑,再不懂为将之道,恐怕回去后就没有你容身之地了。”
李清猛地回头盯住他,眼睛闪过一丝厉芒,荔非守瑜苦笑一声道:“都督好手腕,我也是刚刚才领悟都督为何要带我们出来。”
荔非元礼虽然粗鲁,但他并不笨,他也明白了李清是在借这件事情敲打自己,他的脸胀得通红,向李清躬身施礼,肃然道:“以前是属下失礼了!请都督恕罪。”
李清淡淡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将来总有一天,你也会和你的属下比箭。”
说罢,他一催战马,上前指着天上的群雕缓缓对三人道:“谁射下的雕最多,我就封谁为豆卢军第一箭,这就是彩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惊雁,微微一笑,随手将黄金短剑收入怀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异乡
安西都护府设在龟兹(今新疆阿克苏一带),至西汉起,它便是各个汉王朝统治西域的中心,此后几经波折,贞观二十二年,大唐灭龟兹国,正式在此设立安西都护府。
龟兹是安西人口最密集之处,驻军一万五千人,占了整个安西都护府驻军的六成,从天宝二十五年起,唐王朝便渐渐开始将西域的驻军职业化,把他们的家人从中原迁来,成为军户,安西距中原路途遥远,粮食运送不便,军人们便屯田以自给,这就是现在建设兵团的历史渊源,这里人种极杂,除当地土著外,还有汉人、昭武九姓人、卢水胡人;此外,又有突骑施人、于阗人、回鹘人等等。
李清一行走了整整五日,这一天傍晚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龟兹城,这一带河流纵横,绿树成片,白雪皑皑的天山象母亲宽阔的臂膀,将它的四个孩子安西四镇揽入怀中,远方淡淡的晚霞把汗腾格里峰的容颜映成宝蓝色,轮廓分明地浮现在眼前。
“都督,那就是龟兹城!”荔非元礼兴奋得大声叫喊,他一指前方城池,所有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只见万丈金光下,城墙巍峨耸立,大唐士兵们执戈而立,高高站在城楼上,傲视着大唐的万里疆域。
他们的欢呼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这里已经人流如织,两旁都是低矮的平顶屋,或用青石或用黄泥筑成,一串串的店铺里摆着长安来的瓷器和绸缎,不时有牵着长长驼队的商旅、碧眼高鼻的西域各国使团,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留下一股浓烈的腥膻之气,这里的风力比沙州更甚,朔风劲吹,黄昏时已充满了寒意,当地的胡人已早早穿上厚厚的皮裘,汉人们的装束也已经胡化,只有从他们打招呼的口音里,依稀听出一些巴蜀之音或长安官话,几个皮肤粗糙的妇人直直盯着正探头张望的李惊雁,仿佛在看雪山仙子降临人间。
李清放慢马速,靠近李惊雁的马车笑道:“你不是来看风景的吗?经过鱼海时,那般美景也不见你有此时兴奋。”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惊雁心情大好,她体质较弱,不胜风寒,早已经披了一件大红狐狸皮的鹤氅,头上戴着白色昭君套,浅笑一声向李清低声道:“李郎,走了这么久的荒原和沙漠,其实我觉得还是城镇人多处比较亲切!”
李清亦笑道:“其实我也是这种感觉,不光是我,你看大伙儿个个眼中兴奋,想必大家都憋坏了。”
他看看周围没人,便低声对李惊雁道:“等会儿安顿好,晚上咱们逛街去,就我们俩。”
李惊雁眼露羞色,轻轻点了点头。
在城门处交验了文牒,一行人进了城,城里更加热闹,龟兹城内约有十几万居民,一半左右都是汉人,大多是随军的家属,也不少内地的无地农民跑来谋生,只见城内店铺鳞次栉比,城池中等,没有规划,感觉有些杂乱,基调以灰白色为主,树叶都掉光了,显得整个城内单调而拥挤,颇有异域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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