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们存在,极大影响了丝绸之路上的贸易,往来的大商人都要结伴而行,还需要官兵护送,但小商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杀人越货之事时有发生,他们早在凉州附近便盯上了李清的车队,从种种迹象,他们判定这支车队的目的地就是沙州,便在车队即将抵达沙州之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竟让李清一时上了当。
河水深而湍急,少说深有一丈,宽十丈,这时,先前派去探路的士兵跑来向李清报告道:“都督!前面五百步外有座桥。”
前方隐隐有黑影横陈,李清急回头眺望,一道不高的小山岗挡住了视线,但冲天的尘土和雷鸣般的马蹄声以及尖厉的叫喊声几乎要将人的心都震出来,听声音约四百步远。
自己手下还有三百多士兵和家丁,拼一拼倒不怕,但还有这么多家眷、孩子,对方既然能想到此毒计,又岂会和自己硬拼硬打?可惜李嗣业不在,南霁云也不在。
“武行素,你带两百名弟兄用冷箭抵挡一阵。”
李清一挥手,“剩下的都跟我来!”
剩下的一百多士兵和家丁护卫着二十多辆满载家眷的马车向小桥方向飞驰而去。
“公子,帘儿姐晕过去了!”
身后忽然传来小雨的叫喊声,李清勒住缰绳,急向马车奔去,车窗里是小雨和李惊雁焦急的目光,旁边帘儿晕倒在软榻上,她脸色异常惨白、满脸是汗,或许马车奔得太快,颠簸太狠动了胎气所致,但此时车速决不再慢下来。
“惊雁、小雨,你们把帘儿抱在怀里,可以减缓颠簸。”
二女闻命,急忙将帘儿横抱在怀中,又用褥子给她盖上,忽然,惨叫声已经从身后传来,武行素的头一轮箭已经得手,看来这群马匪不仅狡猾,也颇有章法,自己用来诱敌的钱财并没有干扰他们的追赶,先抢人、后取财。
……
离小桥只有一百步了,拦截的唐兵已经和马匪短兵相接、战成一团,但马匪却并没有被拦住,他们立刻分兵三路,一路和唐军撕杀,另两路左右包抄而来,最近处不足三百步,武行素的唐军被缠住,根本就回援不了。
足有四、五百马匪从李清他们正面驰来,可以看见他们野狼一般凶残的目光,可以看见他们因兴奋过度而扭曲的面孔,狰狞得将孩子都吓得大哭起来。
汗已经从李清的额头上流了下来,这要命的时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清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只见最前面一辆马车已经到桥边,车夫仿佛吓傻了一般,在拼命向桥上拉扯马车。
“混蛋!”李清大骂一声,狠狠一鞭向他抽去,‘啪!’地一声,他背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下车!统统下车跑过桥去。”
桥头立刻乱成一团,二百多老人、妇女以及孩子纷纷跳下马车,有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被家丁们架着奔跑,喊声、哭声响成一片,一群丫鬟和侍女抬着软榻也混杂在人群中,堂堂的大唐郡主李惊雁也和普通的民众一样,一边看护着软榻上的帘儿,一边跟着大家奔跑。
看见了女人的马匪们更加狂暴,他们身上散发的腥气随风飘来。
“弓箭射!”
剩下的一百名士兵纷纷张弓搭箭向马匪射去,最前面十几个马匪被射倒在地,后面战马躲避不及,连着被绊倒几匹,猛冲的势头为之一滞,向两边迂回,一些带弓箭的马匪跟着回射,流矢乱飞,十几辆马车的套马被射中,激发起野性,拉着空车向前冲去。
马匪进攻受阻给妇孺们的逃跑赢得了时间,只片刻功夫,所有的妇孺、老人都上桥向对岸奔去,李清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
“留下二十个弟兄把桥拆掉,其余弓箭掩护。”
小桥已经老朽,几乎不需要再用人力拆除,战马疾驰而过,轰鸣的铁蹄声引发的共振让小桥‘吱吱嘎嘎’剧烈摇晃着,眼看要倒下,后面的二十几个唐兵见势不妙,吓得连滚带爬向后而逃,‘轰!’一声巨响,夹杂着战马的嘶鸣,木桥轰然倒塌,掉入河流中,立刻被湍急的河水吞没。
马匪们被遗弃的马车阻碍,稍稍慢了一拍,十几个已经上桥的马匪紧急勒住缰绳,险些随断桥一起掉入河中,却被对岸唐军飞雨般的劲弩射中,战马长嘶,十几骑马匪连人带马被射倒,或掉入河中、或栽倒在桥头,马匪们没带盾牌,纷纷后退,躲在马车后面。
这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远方吹响,宛如冲破乌云层的第一道阳光,将所有的阴暗和血腥洗涤殆净,一千多骑大唐骑兵沿着甘泉水驰援而来,如风驰电掣,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马匪们见唐军强援已至,长长地吹一声唿哨,抛下被围困的二百唐军,掉头向李清的车队处返去,人抢不到,但钱不能丢下,马匪从装钱的马车旁掠过,象俯身抓肥羊一般,一人抓了十几贯钱飞马而走,不料串钱的绳子大部分都已被割断,钱散落一地,想下马脱裤子打结已经来不及,追兵已至,最后,马匪们只得拎着一根根绳子狼狈逃去。
李清望着马匪们呼啸远去,心中投下一层阴影,自己刚来之初便遇到这场风波,是不是预示着自己仕途的不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豆卢军的秘密
“这帮马匪心狠手辣,得手后从不留一个活口,李都督这次能逃过此难,也是侥幸。”
褚直廉望着被劈砍得乱其八糟的马车和满地箭矢、尸体,心有余悸道:“他们下手从不看对象,连官兵的粮草也被劫过,而且规矩严明、赏罚分明,弱一点的官兵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皇甫大人也头疼已久,却拿他们没办法。”
李清嘴里嚼扯着一根草根,在人群中行走,马匪过后满地狼籍,装米的粮包被劈开,白花花的米撒满一地,所带的盆壶被马蹄踩踏成异形,一百多士兵正在拾捡满地的铜钱,从装钱的马车一直向北延伸一百多步,仿佛用铜钱铺成无数条路,远处,阵亡士兵的家人们正呼天抢地,哀哭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这次马匪袭击,唐军阵亡了二十三名弟兄,包括一名队正,两名伙长,还有不少人受伤,他们都是跟李清去过南诏的老兵,李清心中有些难过,打了个手势叫来一名士兵,“你去把武校尉找来。”
武行素也在战斗中受了轻伤,他虽然穿着厚厚的铠甲,但还是被对方的一支透甲锥箭射中,箭尖穿透铠甲,射中了肩胛,说来也可笑,这支箭便是他自己的,箭杆上刻了个‘武’字,他射穿了一人的喉咙,却被马匪首领取来回敬。
此时他正在安抚家属,听李清叫他,连忙跑了过来,“将军叫我何事?”
李清先看了看他的伤势,哑然笑道:“自己的箭,感觉亲切吧!”
武行素摸了摸后背,恨道:“伤倒不碍,但心中的气难平,我一定要抓住这匪首,好好地补他十箭。”
李清微微一笑,“会的,你会有机会。”
他指了指远处那些阵亡士兵的亲属,对武行素道:“你替我去给他们说明,每人给五十贯的抚恤,等平定这股马匪,我自会派人送他们回长安。”
武行素领令去了,褚直廉在一旁却惊讶道:“李都督想报一箭之仇吗?”
“不完全是!”
李清摇了摇头道:“我想平这股马匪倒不是想报什么仇,而是他们不灭,这西域贸易就会受到极大影响,我想商人们早已怨声载道,我也是商人出身,怎会不知。”
这是实话,他本人长安的店铺一半以上客人都是大食以及西域诸国的胡商,他任了这沙州都督,还想再大力发展贸易,怎会让这些马匪断了他的财路。
听到李清的想法,褚直廉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褚兄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李清却很想知道褚直廉表情背后的意思,可褚直廉却死咬着口,再也不肯说。
……
整顿休息了二个时辰,队伍缓缓出发,向沙州开去,李清并没有去寿昌县,而是直接转道去了敦煌县,那里是州治所在,他的家也将在那里,帘儿动了胎气,急需卧床休息,否则会有流产的危险。
沙州人少,官员设置比较简单,象上州的别驾、司马、长史之类的辅官统统不设,只有录事参军事(相当于市政府秘书长),一人,以及七曹参军事(相当于各局局长)各一人,而其他什么政协、统战之类统统没有,其他还有些小吏,如市令、文学、医学博土,这就是主管工商、教育、卫生的官员。
但沙州是都督州,军政一体,它的州官更偏重于军务,而地方事务大多由属县来完成,沙州只有两个属县,敦煌县和寿昌县,其中敦煌县是中县,有民三千户;而寿昌县是下县,仅一千户百姓。
两县的设置都比较简单,和当年的义宾县相似,这里就不多讲了,但有一点必须要说的,大唐政治制度和汉晋相比,有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流内官员(也就是九品以上官员)必须由中央政府任命,刺史只能自己任命吏一级的官员,他们的俸养从公田的租赋中出,甚至刺史自己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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